科举之男装大佬 完结+番外-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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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州治所在云中县,这也是云州最大的县,故而三位县令以云中县令周琦为首。周琦笑道:“使君初到任即巡视城郭,席不暇暖,墨突不黔,实为下官等之楷模。”
朔阳县县令郭新、安丘县县令石获等亦附和。程平想起自己初到米南拜见穆刺史时的虚与委蛇来,大家的客套都差不多啊!面上却一副收下属下恭维的样子,笑呵呵地听三位县令做自我介绍。
长史吴昆作为程平的属官,与三位县令又是老熟人,很自然地在中间暖场。
程平当先,众官员跟着移步正堂坐下。
程平作为上官,说完场面话,下面主要的工作就是听了。三位县令各自介绍本县的情况,吴长史偶尔从旁帮着解释两句。
要说吴长史这人有些意思,昨天寒暄的时候,程平知道,吴长史竟然就是云州本地人。自汉时便有“仕官避本籍”的传统,官员出仕要避开家乡。这位是朝廷在册的长史,不是征辟的本土私人幕僚,竟然会任职本城,且一做就是三任。
“本县旧姓有常、李、吴、胡等,都是簪缨大家……”云中县令周琦正在介绍本县士族。
程平目光微转,王棣可说本县士族只有常、李……不过想来也是,胡汉混杂的边塞之城,混了门籍,豪强假装士族,很正常。还有这“吴”,莫非就是吴长史之吴?
对此,程平是喜闻乐见的。她才不管吴长史是真士族还是假士族,吴氏是什么时候进入士族谱系的,能有个人在中间传话沟通,总比自己在米南的时候拜访人家吃闭门羹强,尤其云州这情况,与米南治水比,只有更紧迫的。
听三位县令“艺术性”地介绍完本地情况,程平点点头,“今年秋,回鹘可曾来犯边?”
刚才一团花团锦簇被程平一句话都捅了个透心凉。朔阳县最靠北,县令郭新人也更实诚,听程平问,干脆便不要面子了:“便是前两天,一股回鹘人刚来过朔阳,人不多,只五六十骑,抢了两个镇子,等下官带着部众赶到,那回鹘人早走了。更早之前,收秋粮时,还遭了两次胡匪劫掠,被抢了不少粮食去。”
小股作战,又是机动性强的骑兵,抢了就走……程平手敲着桌案,又问另两位县令。
云中县因为在云州中心,州府治所所在,今年秋没有遭到袭击,安丘县也是在收秋粮的时候被劫掠了两次。
要说这“游击战”,是程平前世时主政党最擅长的,而且此时的“游击战”与后世的不同,后世的游击战是让侵略者陷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而此时的回鹘人自身就是侵略者。
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程平觉得自己好像找到了对抗小股回鹘劫匪的办法。
唐代发展到此时,府兵制被破坏得厉害,各级各地的兵都是募兵。但府兵的底子毕竟还在,武周时为防御突厥、契丹,也曾在一些地方设立过团练使,故而州府诸官和县令们对程平提出的“团练制”倒也接受良好。
所谓团练者,就是民兵自卫队。我们没有钱募兵,但是我们有民啊,把大家组织起来,战时为兵,休战为农,亦农亦兵,这总可以吧?
朔阳县郭新略皱眉,“使君此策甚好。只是这样,百姓徭役是不是太重了些?”
程平赶忙夸赞他:“郭县令所虑极是。”大家群策群力,畅所欲言才是正道,而且他说的是正理。
“我们这团练分片区进行,每县为一团,每镇为一队,百姓不离家乡,不用远程跋涉,可省了路途上的时间,农忙时各镇组织互帮互助,农闲时则演练兵阵。”程平又笑着对几位县令道,“本州作为北部门户,担负着守土之则,本与内地不同。本官当上表朝廷,乞求能在赋税上宽免一些。”
县令们都脸上露出笑容,这位程刺史年岁虽小,但却是敢担当的,敢担当好啊……
已到初冬,秋冬是游牧民族犯边的“旺季”,保不齐回鹘人什么时候又来了,这个时候又是农闲,这事要马上操办起来。
程平命人取来舆图,与州府属官和县令们一起研究“边防”。靠边的镇子是重灾区,要重点关照,一般的、离着州府近的、大的富裕镇子、小的偏僻镇子等等都不同,好在几个县令都还靠谱,对自己手下村镇还算了解,程平与他们商议着确定了每镇团练人数——团练乡勇与正规军不同,建制也只是借个名字,人数没法一样。
程平又说起这次“团练征兵”的注意事项。
程平看看几位县令,语气很是郑重,“各位都是读书人,杜工部的三吏三别大家都是读过的。国家征兵,守土安民,本是对百姓有益的事,但下面有的人办起来却弄成生离死别。我们这团练与朝廷征兵又不同,万不能把安民之举变成了扰民之举。”
众属官及县令都站起来,恭声回答:“是。”
程平示意众人坐下,与陆允明当初在户部时一样,先给出方针指导,再给出具体办法:“州府会尽快下发《云州团练告书》并《云州团练轨制》,作为征兵依据和制度。各位回去后先订正本县人口造册,册子要做好做细,户籍财产这些常规条目之外,鳏寡、独子、残障、流民等都要明确列出。另外,还请各位回去亲自去各镇走一走,与百姓说一说,大家守的土是自家的土,卫的民是自家父母妻子。”程平站起来,对几位县令团团一揖,“云州百姓就拜托诸公了。”
几位县令赶忙站起来还礼,连道惶恐,又表决心。
吴长史前面接到朝廷关于新任刺史的文书,便觉得不寻常。寒族出身,年纪轻轻便当了一州刺史,又是云州这样的边城刺史——要知道前面走的王刺史,世家大族出身,在这里都没做满一任!皇帝点这位程刺史来,必然是觉得他能治理得了这个地方!
及至见了程平嫩竹似的样貌,吴长史更是不明觉厉——颇似后代武侠小说上说的,江湖上不能惹的四类人是:老、弱、妇、孺。无他,这四类人若是没什么拿手的,根本不会走江湖,或者一出江湖就被灭了,根本活不到你见到他。
刚上任的新刺史第二日就去微服巡城,此时更是提出“团练制”,后面有大方策、有细办法,对县令们软硬兼施,还会给朝廷上奏表减免赋税……若说之前对程平的“发迹史”还有疑虑,这会子吴长史则万分确定,程刺史能当这个刺史,全凭自身本事!
吴长史决定,回去要再次和族里通报新刺史的事,万不能让他们因为刺史的出身和年纪而轻慢对待。回头看能不能组织“乡老”给新刺史接个风,与这样一位聪明、果敢、有担当的父母官处得好,只有好处的。
程平与吴长史撞了脑洞,又该拜见士族大佬和豪强去了。
现在有了兵——全当有了兵吧,还得有教官,有武器。
教官倒还好办,本州是有一些兵的,捡着靠谱的派下去做军训就是了,难就难在武器。
让朝廷支援不现实,只能自己解决,还有修城墙的钱……还得找士族豪强化缘去。
送走了县令们,昨日已经吃过了州府属官给自己的接风酒,程平今晚便设宴“还席”。
程平穿着家常的袍子,特意让仆役把宴席设在刺史后宅内堂。她举起杯,半动情半玩笑地道:“日后我们便要长相守了,朝朝暮暮,同甘共苦。诸位见我的时候,恐怕比见爷娘妻子的时候还多——”
众人都笑起来。
“平年岁小,但说话算数。各位不离,平必不弃,各位待平如友,平必待各位如亲。”
众人赶忙表决心。
“公事我们今日不说,只饮酒,叙兄弟情分,诸公尽兴!”程平干了杯中酒。
众人轰然叫好。
喝到后半截,气氛越发松起来,程平还歌了一回、舞了一回,整个宴会很有点群魔乱舞的意思。
程平端着酒盏坐在吴长史旁边:“依玉同看,某什么时候拜会旧族乡老们为好?”
吴长史看着程平的眼睛笑道:“使君有意,什么时候都是好的。”
程平微笑:“那便请玉同安排吧。”
程平送走醉醺醺的同事们,已经月上中天。洗漱过,坐在窗前,头有些疼,却不困,便拨亮了灯,开始起草《云州团练轨制》。
长安,陆允明也是才与几个大臣说完事,送这帮犯“夜禁”的走了,从外书房走回内宅去。
杜工部说“今夜鄜州月”,不知道云州是不是也晴月当空?算着日子,阿平应该已经到了,这个时候,她做什么呢?与属官们喝酒?看云州舆图?反正不大会是“忆长安”!陆允明无奈而纵容地一笑。
再想到“香雾云鬟湿,清辉玉臂寒”一句,陆允明见过几次程平披散头发的样子,她的头发很厚,洗完的头发散着的时候,如同上好的绸缎。“宿昔不梳头,丝发披两肩。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2陆允明攥攥拳,闭一下眼,缓缓地走回内室去。月光把他的影子拉了老长。
第112章 忽悠士族们
三日后; 程平终于见到了本地士族代表们,有云中县的常、李、吴、胡; 有朔阳的赵氏、燕氏,安丘的李氏、冯氏。
这些真真假假的北朝士族们,有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北朝时,有的则是近代才勉强加入士族序列的,有的是因为战乱从别的地方迁过来的,有的是土生土长的云州家族。
程平田舍汉出身,本对士族是不熟的,但跟陆允明接触多了; 对士族这种生物倒也有点研究。叫程平看; 这些北地士族与内地那些世家大族比; 少的不是讲究; 而恰是不讲究。
陆相笑言自己“粗疏”,动不动就伸直大长腿在榻上歪着,吃个肉夹馍也能吃得挺开心,他这种漫不经心的粗疏是以陆氏几百年洛下华族历史、近代族谱上一排的卿相做底子的。
王棣日子过得精致,但同时也恣意随便。
这些北地士族或许是因为过早被边缘化了; 也或者是因为有一些本身根子就有待考据; 相对陆、王之流; 总少了点底气; 多了些纠结; 于某些细枝末节便格外认真。比如酒宴的程序、菜色、歌舞曲目、酒过几巡才可以开始讲闲话讲正题; 这些都讲究得很。
程平少不得入乡随俗; 又有从陆允明那学来的装*功夫,倒也糊弄到了不少本地士族的好感度。
常氏的家主常荀笑着赞赏:“使君风姿秀雅,如珠如玉,光映照人。”
程平把赞赏又翻个倍还回去:“见常公及大郎,如睹当年王丞相及其子敬伦!”然后又加赞一句,“大郎固自有凤毛。”1
程平前世的时候作为投资经理,颇通套近乎之道,比如想博得中年男女的好感,夸他们的孩子准没错!
常荀看看身侧的长子,笑着拈须道:“使君莫要赞他们,小儿郎禁不得夸。”
常琛在父亲面前不敢造次,心里却颇尴尬,这位程使君比我还要小一些呢。
……
又喝了一回酒,歌舞也下去了,按照程序,可以说正事了。
程平从小被大伯教育大,深通先扬后抑的道理,先讲云州城的历史,夸赞云州的封建主义建设与在座诸位是分不开的,虽然只是面子话,但能被新一届领导班子肯定,众人还是高兴的。
然而,程平话题一转,就说到了今日云州的疲敝——原因何在,自然是因为胡人犯边。
程平声音沉痛地说起永淳元年东突厥默啜破云州的事,“史志记载,当时云州城被劫掠,平民灭门,富人失所,儿郎扑于街,妇女悬梁上。临走,突厥人更是烧了一把大火,半个云州几乎被烧个精光。”程平叹口气,“某前两日巡城时,尚见城墙上有烟熏痕迹,想来便是那时候留下的。”
众人默然。
程平知道,这些北地士族能在此屹立不倒,与外族多少都有点关系,但还是要让他们明白一件事——他们与朝廷官府才是一荣俱荣、一辱俱辱的。失去了朝廷庇护,他们对回鹘人来说就是砧板上的肉。现在与南北朝时不同,那时颇有与外勾结出卖本朝的士族们,甚至还因此得了富贵,但现在回鹘人不是来夺天下治天下的,他们是来烧杀抢掠的。
见还有几个不以为然的,程平就把最狠的那一刀扎出去:“某听闻当日云州楚氏,最是文采风流,可惜殁于突厥兵乱,如今其后人已风流云散,不知去向矣。”楚氏是当年云州第一望族,几乎被突厥人灭了族,这还是这两天程平翻阅方志才知道的。
不少人脸色都变了,当年楚氏亦有坞堡、有庄客部曲,到底不能免于被灭族,倒是当年自己这些小士族跑得快些,名声也没大到引了专门的突厥兵攻打,才得以保全。
见火候差不多了,程平放上最后一根稻草,“不知诸公可曾见过猫儿吃东西?你若给它不曾见过的吃食,它总是用爪子拨一拨,鼻子嗅一嗅,小心试探,待发现这吃食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