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之男装大佬 完结+番外-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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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书病重,大家午后一起去看看他吧。”临散会时,窦侍郎道。
众人连忙叉手称是。
其实徐尚书病了,前日刚知道消息,便有几个去探望的,然而尚书府闭门谢客,连名刺都没能递进去。
这回有窦侍郎领着,众人到底是进了尚书府大门。
没想到管钱的徐尚书府第竟然简陋如斯,不过两进大小,且都浅窄,主屋门上挂的帘子都洗得没了颜色。
屋子小,人却多。尚书有五子,除长子外任尚未归来以外,其他都在身边,又有女媳孙儿辈们,住得有多局促,可想而知。
难怪徐尚书日常只有一个男仆跟着,兼着书童、车夫等等所有的差事——就是养得起更多的仆人,也住不开啊。
户部人在屋里根本站不开,主事们以及录事、令史等只能在屋外站着。
因为度支在户部是第二位的,程平勉强站到门槛里。
徐家几位郎君却着实是好的,既不以尚书公子身份骄人,也不因屋舍浅窄而羞愧,与诸官说话不卑不亢、落落大方。
而本次被探的主人公,业已起不来床了。
程平对中医不大熟,只知太医说徐尚书得了“脑疾”,又听徐家二郎说“一手一脚不得动弹”,程平看徐尚书又有点嘴歪眼斜,便猜测大约是脑栓塞之类的疾病。
看见户部诸人,徐尚书做出个笑的模样,窦侍郎快走两步,上前握住徐尚书的手。
徐尚书要说什么,却说不利索,又流出口涎来。
窦侍郎眼睛含泪,扭过头去。众人也不禁恻然。
徐家二郎帮父亲擦嘴,“父亲是多谢侍郎还有诸位来看他,他也很想念诸位。”
几位郎中连忙说几句安慰话。
这种情况,也不适宜多待,窦侍郎又低声嘱咐了徐家兄弟两句什么,便带着户部诸官告辞。
与诸位同僚分别,程平骑着驴往城南晃,想到徐尚书,心里很不是滋味儿。至于哪儿不是滋味,又说不上来。
徐尚书与程平一样,寒门出身,明经及第,本身不无才干,不然也在这麻烦不断的户部尚书位置上做不了那么久,且上称皇帝之心,下得属官敬重。即便敌对阵营的,也最多在他又在皇帝面前哭穷告状时骂一句“倚老卖老招人烦”。
再看徐家家境,一辈子殚精竭虑……程平仿佛看到了自己仕途奋斗的屋顶,再过三四十年,最多也就混成徐尚书这样——我还没法有徐家几位郎君这样的儿子。
徐尚书这样,即便好了,再回部里的可能性也不大了,户部空气越发诡异起来。
知心的都聚在一起聊新户部尚书的人选,便是程平与孟员外郎这种只是聊得来的同事的,也偶尔打着擦边球说两句这个话题。
“户部尚书不好当,徐尚书之前的几位都没有做长的,要么被认为能力不逮,要么被抓出贪污受贿,当时我们暗地里都说这个位子风水不好,直到徐尚书上任,才破了这谣言。”下班后,孟员外郎拉程平小酌时这样说。
户部尚书这位子所有的难处归结起来都是因为朝廷没钱,程平想起陆允明“若你处在徐尚书位置”上的话……幸亏不用我坐那。
孟员外郎低声道:“依悦安看,谁能当这个尚书?”
同事之间的亲密关系是从说领导小话开始的,孟员外郎跟程平说了不少户部内情,程平再藏着掖着,便不合适了,当下也低声道:“下官以为,窦侍郎或会接替徐尚书。”
这也是部里的主流猜测,故而这两天部里空气越发阴沉了——原来还有老好人徐尚书顶着,窦侍郎还能收敛些,若户部成了窦峻的一言堂……简直不敢想。
孟员外郎微微摇摇头:“某以为不见得。”
程平摆出个困惑的表情。
孟员外郎把头凑过来,又看看左右:“你看看各部,除了礼部和我们,哪有主官和侍郎很相得的?”
程平琢磨一下,可不是嘛,都是士族寒族搭配着来的……皇帝的平衡之道啊。
又过月余,孟员外郎和程平开始焦头烂额地核算青苗税的时候,徐尚书病逝。皇帝赏下奠仪,又派现存唯一的亲兄弟晋王去吊唁,其余王公大臣,不管哪个阵营的,都去送这位老尚书最后一程,徐尚书也算极尽哀荣了。
丧事完,皇帝的主意也终于定了:调礼部侍郎陆允明为户部尚书,主管户部事,另,升礼部司郎中郑元翡为礼部侍郎。
六部终于全部进入主、佐官“士庶”混搭时代。
第49章 新尚书就任
陆允明是五月九日上任的; 正是户部旬会的日子。
礼部侍郎还有几名郎中帮着把陆允明的东西送过来——其实哪用他们,不过是对旧上司的客气。特别是新任礼部侍郎郑元翡,也是表达个不骄不矜、怀恩感谢的意思。
郑元翡虽寒族出身; 年龄也长陆允明十几岁; 但与这位曾经的顶头上司处得不错。
依郑元翡看; 陆诚之能年纪轻轻便做到三品要员,固然有其姓氏祖荫的关系,但个人本领确实也不小; 做人也公允有担当,不是那见了好处就掐尖,有了麻烦就缩头的。两人原来还一起约着小酌过; 并有歌诗唱和。
对郑元翡等坚持送自己; 陆允明没拒绝,适才乔尚书还撒下两滴离别泪,让大家好一通劝——如果这是程平,该得意了; “看爷这人缘混得!”陆允明到底比她矜持些; 内心戏也少些; 只再次谢过大家。
“尚书可要常回来看看我们。”一个老资历的郎中深情地说。
陆允明答应着; 又笑道:“户部礼部离着不过几步路。”
礼部诸人纷纷再次表达不舍之意; 旁边恭候的户部诸官则一个个后槽牙都酸了; 果真是礼部啊……
程平偷眼看窦侍郎; 窦侍郎依旧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户部也有人琢磨; 看这意思; 陆尚书是个待下宽和的——反正如果窦侍郎调任,即使部里最能吹拍的也做不出礼部这帮人的样子来,有这么一位陆尚书压着,窦侍郎应该不会太过分了。
程平则在外围研究陆尚书的侧颜,大约也只有这种脸白的人穿紫色才好看,若是黑皮穿上,分分钟面如中药汤。
前世程平围观了某着名论坛一场互联网撕*战役,从而也就知道了有位叫保罗·福塞尔的美国人写的一本叫《格调》的书。书里说美国上层社会绝不穿紫色——我们大唐则是只有三品以上才可以服紫。颜色与阶层的关系,真是个永恒的社会学课题。
程平又感慨,不知道自己这辈子还有没有穿上紫袍的一天。前世少年时读老白,“鬓发已斑白,衣绶方朱紫。穷贱当壮年,富荣临暮齿。”后来又看亦舒,师太总是谆谆教诲读者们,“来得太晚,幸福减半”,那时候的程平深以为然,出名、快乐等等好事,最好年轻的时候就享受到。
如今程平两世为人,却看开许多,“迟到总比不来强。”
程平感悟人生的工夫,陆尚书交接见面会走完了过程,“娘家人”们都回去了,光剩了户部这些“婆家人”。
新出炉的陆尚书却没什么新嫁娘的羞涩,户部诸人拜见主官,陆允明一贯的温和态度,认识的就顾问两句,不认识的等对方自报家门,也勉励一二,让这阵子饱受窦侍郎折磨的户部众人对新上官的揣度排斥减了不少。
当然窦侍郎是除外的,他满脸写着的都是“公事公办”,全程嘴角幅度都不曾上扬一分半分。
户部诸人谁都惹不起,只偷偷觑着脸,面上却装一切正常。
程平跟着众人一块吃瓜,窦侍郎这块骨头,够陆尚书啃的。
拜见完主官,下面就是正经的户部旬会。
陆允明坐在上首,然后依次是窦侍郎和郎中、员外郎们,程平等主事自然再往远排。
陆允明笑谓窦侍郎:“我初到,不知道户部规矩,不知原先是怎么样的?”
窦侍郎叉手:“不过是述职耳。”
陆允明点点头,笑问:“平日是谁主持旬会呢?”
窦侍郎没什么表情地说:“是下官主持。”
“那便还是窦侍郎主持吧。”
下面坐着的诸人都肚子里一顿弯弯绕。
然后开始工作汇报。近来,户部诸人成天加班,一个个兢兢业业地很——倒不是为了在新尚书面前刷存在感,而是怕触窦侍郎霉头。
饶是这样,窦侍郎也挑出一堆的问题,而且在新上官面前,一点没给老部下们留面子,“两京五市榷利商税,早过了日子,为何至今没有动静?”
户部司郎中满面难色,这商税都是两京代收,行文早送去了京兆尹和河南尹那里,人家从三品大员,自己这帮人岂敢去催?
窦侍郎看他形容便知是怎么回事,“此为公事,岂可因位卑而怯懦耽搁?”
户部司郎中满脸赧色,唯唯称是。
然后是度支员外郎孟季春,他汇报的主要是青苗税的事。近来孟员外郎领着程平和录事、令史们成天忙,即便这样,账也算得花花啦啦的。
全国三百多州府,送到的,有的核对不上,要把账册发回州府重新核定;没送到的,要赶紧催;又有中途变卦、皇帝免税的……真正完成的不过十一之数。
窦侍郎皱着眉:“年年岁岁都如此,秋税算到青苗,青苗算到夏税,夏税再算到秋税……孟员外郎便没想过如何改进吗?”又看程平,“今年有程主事帮着,又把录事们也都调给度支,何以仍其慢如斯?”
孟员外郎低头叉手请罪,程平也忙主动跟着一起罚站。
看着程平“诚惶诚恐”的老实样儿,上首的陆允明端起茶盏,喝一口茶,真是装得一手好相,夜里讲“娘啊,还有一只鞋”时的本事呢?
户部诸官的面子都被窦侍郎在新尚书面前扒了个精光,大家都有些讪讪的,本以为下面就该散会,让大家回去缝补扯成丝儿的遮羞布去了,谁想到窦侍郎从袖中取出一个本子来,竟然也当众向陆尚书汇报起来。
本子上的说完,又把各司刚才汇报的汇总了一下,数据丝毫不差,也难为他怎么记住的。
陆允明点点头,竟然就刚才窦侍郎请示的各条,逐一给出了意见:“此次重新查订人口户籍,河南道河北道等多地丁口大量减少,或与近年旱灾蝗灾交替、河朔不太平等原因导致的百姓大量失地有关,倒不一定是地方上敷衍出错。既然已经发回重查过了,就这样报上吧”。
“榷利商税的事,再以户部名义发文过去,这种事总要磨几个过子,踢几个来回的。”
“待核算完青苗税,度支统一制定出个各州府报税的样板来,请圣人预览过,下发各州府,如今这样五花八门,太也麻烦。”
陆允明一样一样地处理,对户部程序、各种麻烦都清楚得很,就仿佛不是第一天就任,而是一直任户部尚书一职一样,后面涉及具体数据的,他竟然也记得分毫不差。赫然又是一个过目不忘的。
只是陆允明说话给人留余地,不似窦侍郎一丝温情脉脉的面纱都不遮。
户部诸官本来有小心思的这会儿也压下了——说到底,户部是个凭本事吃饭的地方,诸人对强者有一种天然的敬服。
第50章 介绍个对象
如此陆允明就在户部安顿了下来。
程平觉得; 陆尚书实在是个个人工作风格很明显的人,总结起来就是“温和的强势、含蓄的霸道”。
其实这种风格在其上任第一天便有体现:对京兆尹和河南尹这样的大员,不断发行文去催——这办法绝对正规; 但一般没人这么干;对各州府,直接给报税模板;对窦侍郎和户部诸人,摆出强悍的工作能力……
时间越长,陆尚书的做事风格暴露得越充分。
前两日兵部催粮草军饷——趁着青苗税才收上来,想先占下一些。陆允明没像徐尚书似的摆出账面哭穷——其实,人人都知道户部穷; 但不催你又催谁呢?
陆允明直接上表说“军屯”的事。唐前期军屯做得不错,后来渐渐荒废。这次陆允明又重新提起,并建议制订相关法规; 健全奖罚制度。兵部侍郎虽不悦; 对这个提议却也没法说不。
再比如度支的效率问题; 陆允明走来度支司,竟然亲自挽起袖子帮着算账。
度支诸人都做惶恐状; 陆允明笑道:“税收之时,全户部人力物力都以度支为先,某虽算筹用得不如各位好,却也可略尽绵薄之力。”
尚书都深入一线,跟大家一起加班算账了,谁还好意思嫌苦嫌累嫌工作时间长?程平单身汉无所谓; 像孟员外郎这种家有娇妻幼子的; 也只能舍家陪君子。
孟员外郎真有点怕了这位新尚书了; 原来的徐尚书是真宽仁,窦侍郎虽严厉,但面皮老些,也没什么,陆尚书这种……真是没办法啊。
孟季春问程平:“听闻,陆尚书是悦安座主?”
程平笑道:“员外郎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