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剑归藏-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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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抵足而眠,一夜无话。第二日,仍旧早早便到楼心月相候,沈惟仁更是挑拣了一对翡翠鸳鸯并千两赤金,拿个华美盒子装了,嘱咐楼下女子,若刘公子到了,即刻迎来此间。
二人饮了一盏清茶,便听外间唱道:“刘公子到了。”沈、斛律二人便起身,迎出门外,一揖到地。
“曹家兄弟,无须多礼,今日家父下朝,我向家父禀明二位来京之事,家父直夸令尊精明强干,教子有方,他日京中如有空缺,定会擢升入京,”刘怀安哈哈笑着,便径直入内,在主位坐下,“曹家兄弟是自己人,你二人门外相候,”两名护卫见状,便立在门外。
青玄心想,你刘怀安看似个登徒子,倒也谨慎,须臾间便打探二人底细,看来也不简单,这沈大哥当真厉害,竟能编造出个曹家子弟,这般就搪塞过去。他哪里知道,曹修德确有两位公子,年级与他二人相仿,刘怀安询问之下,得到父亲确认方才赴约,否则等来的,怕是御林卫士了。
“刘公子客气了,家父虽任职江南,但心里对尚书大人甚是牵挂,去岁入京,得尚书大人垂青,留在府上宴饮,回返江南后,同僚皆艳羡不已,更赞尚书大人清廉奉公,深沐皇恩,书房之内悬挂的北征图,更是先帝御赐,叫人好生仰慕,”沈惟仁再揖,恭敬道。
“不错不错,元朗兄,听你如斯说,我心中嫌隙尽消,若非体己人,如何连家父书房摆设都如此清楚,来来来,吃酒,”说罢举杯,与二人连饮三杯。
沈惟仁使了使眼色,青玄便起身,捧着一个盒子恭敬的放到刘怀安面前,笑道:“公子,行旅仓促,不及备上礼品,些许心意,万望笑纳。”
刘怀安打开一瞧,鸳鸯翠绿,金锭耀眼,心中一喜,这二人当真会做人,哈哈笑着,招呼随从收下,“二位兄弟客气了,不知此番进京所谓何来?”
“今岁家父未蒙召见,不敢贸然入京,只是甚是想念尚书大人,便差我二人前来,一来叩谢提携深恩,二来让我俩游历一番,长些见识,谁曾想竟有如此福报,得遇公子,”沈惟仁敬酒道。
“据家父所言,令尊虽为新贵,但颇为机敏,这几年监管盐政,与漕帮相处融洽,岁获颇丰,算是干吏,更兼品性甚好,知恩图报,今日观二位兄弟气度,当是承教有年,假以时日,为兄定会多多美言,让你们在京中也谋个差事,如此,咱兄弟们便可时常相聚,窃玉偷香,哈哈。”
“多谢公子美意,”二人急忙起身行礼。
三人推杯换盏,酒酣耳热之际,沈惟仁打发侍酒女子出去,笑道:“公子,我在江南便听闻,新皇荡平北疆,靖清宇内,尚书大人功不可没,已封国公,加太师,兼管兵部,这日后,咱就要称您为小公爷了。”
“哈哈,不错,旨意虽下,家父推却再三,怎奈圣上不允,便是日常,家父只以尚书自居,未敢称公。”
“国公爷高洁,但咱们做僚属的,可不能乱了规矩,”说罢,朝青玄一努嘴,二人起身,再拜,称呼道:“见过小公爷。”
刘怀安越瞧二人越顺眼,索性揽住二人,“好兄弟,以后在这京都城内,但有所求,只管来找为兄,无不可为之事,来,喝酒。”
美酒十斤,三人皆露醉态,沈惟仁便将刘怀安扶将起来,与青玄一道,将其扶上马车,亲自为其驾车,送至府上。
一连数日,二人皆陪着刘怀安醉卧花间,感情日笃。这日酒罢,沈惟仁让青玄借故支走两名护卫,醉醺醺的笑道:“小公爷,家父熟络漕帮,常征其船只输运海盐,不过听下面人说,那洪老帮主久不露面,不知行踪,不知小公爷可知此事?”
“江湖之事家父甚少提及,你问来作甚?”柳怀安呵呵笑着,两人杯盏一碰,又干了一杯。
“我关心作甚啊?只是入京之前,受帮中兄弟所托,代为打听,若得些微讯息,漕帮还能少了孝敬?”沈惟仁自怀中摸出一串珊瑚念珠,但见通体嫣红,艳如朝霞,名贵异常。
刘怀安嘿嘿一笑,“漕帮行走江海,宝货颇丰,果然不虚,”便将念珠往袖中一拢,说道:“此事机密,本不可话于他人,我曾偶然在书房听父亲与人密谈,说什么江湖人武技高绝,可暂押上林之类云云,具体如何,有无漕帮之人,便不得而知了,曹老弟,你可千万不能提及是我说的。”
沈惟仁微微笑道:“我宿醉未醒,不知小公爷所言何事,只听闻那上林苑宫娥娇美、风景秀丽,若他日有幸,能见识一二,便是回返江南,也是炫耀之资,来,再干一杯。”
“那有何难,十日后,太后在上林苑赏花开宴,遍邀京中王侯及亲眷入园赏花,以示皇恩浩荡,届时你二人随我同去,开开眼界,也好叫你不虚此行,”刘怀安哈哈大笑。
几日下来,青玄常与刘怀安的护卫厮混一处,更兼出手阔绰,在这楼心月又是酒食相待,又是胡姬作伴。两名护见这两位公子与自家主子熟稔,又是自家大人僚属之后,便放下心防,吃酒狎戏,难得有这美姬好酒作伴,比之从前快活了何止千倍,是以对青玄是有问必答,知无不言。
十日之后,沈惟仁、青玄换上亲随护卫衣裳,将兵刃寄放如是观的客房内,早早的便去公府门前等候,待刘怀安车马出来,那黄姓护卫瞧见二人,朝青玄挤挤眼,二人便策马,加入公侯府的队伍中。
刘怀安掀开马车上的帘幕,招呼沈惟仁近前:“曹兄弟,今日入别苑,你二人须紧随我左右,不得随意走动,倘若有个差池,那是诛家灭族之罪,可切记了。”
“放心,片刻不离您左右,”沈、斛律二人拱拱手。
一行人行了约莫一个时辰,才到上林苑西宫门,所有人下了车马,缴了兵刃,随行甲士及仆役在宫门外候着,刘怀安大咧咧进了宫门,两名护卫、沈、斛律四人接受宫卫检查,核对无误后,方才放行。
刘家乃太后母族,自从旁人不同,入得宫门后,早有宫娥迎上前来,唱福引路,刘怀安一路指点介绍,神采飞扬,这上林苑虽是皇家别苑,但自己身为皇亲国戚,便如自家后院般,想来就来,沈、斛律二人一路啧啧赞叹,让这小公爷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
行了顿饭功夫,便到了上林苑南苑梅花坞,春梅新发,香气逼人,场地上早已铺就驼毛细毯,案几早设,金壶玉盏,广设珍馐,无上妙味,许多贵眷早到,男女分席而坐,席后设一轻纱屏风,一众带甲宫卫持刀背向而立,沈、斛律及两名护卫只能立在屏风后稍远处,与值守卫士相隔数丈,低眉顺目,不发一言。
不一会,宫人高唱,“太后驾到。”
众人便离席行礼,青玄几人跟着跪下,见那太后宝座前悬挂珠帘,遮住视线,一宫装女子在十数名宫人侍候下入席,端坐帘后,如何瞧的清面目?“太后有旨,免礼。”
众人谢恩坐下,丝竹一响,筵席开宴,青玄只听着席间觥筹交错,清音寥寥,只是离得远了,也听不清话语交谈内容。
“沈大哥,你说这上林苑这般大,且守卫森严,十步一岗、五步一哨,便是动也动不得啊,如何查探?”青玄轻声说道。
“不错,如今太后莅临,这带甲卫士必是御林卫好手,端是可恼,且稍待,寻机再做打算,”沈惟仁无奈道。
一众宫人鱼贯而入,不停撤下残羹,换上新食,那队末一太监生的高大,拎着食盒,低头随着其他宫人踩着碎步,入内伺候。
“咦,”青玄惊道。
“怎么了?小声些,”沈惟仁用手臂碰了碰青玄,轻轻提醒道。
“那宫人身形怎如斯熟悉,是…。师…。?”
沈惟仁连忙打断,又踩了青玄一脚,示意噤声。
正纳闷间,忽听得席间一尖细的声音喊道:“大胆,快护驾,”丝竹顿时一停,席间众人便乱哄哄的嚷了起来:“快来人,快来人,护驾、护驾。”
那些甲士齐齐抽出长刀,撕破屏风,跃到场中,青玄几人一瞧,方才那高个宦官早已跃到太后跟前,制住其中年轻一名女子,单手与那些个守卫交上了手,一回合便将数人毙于掌下,刘怀安吓得屁滚尿流,大声哭喊道:“快来救我,快来救我。”
沈惟仁和青玄也顾不上旁人,急忙跳将进来,在众人脚下将刘怀安如死狗般拖了出来,二名贴身护卫瞧着沈、斛律二人,点头致谢,这要是让自家少爷受了伤,他二人怕是要性命堪忧。
“二位兄弟,快快护送小公爷回府,我二人紧随其后,权做护卫,”沈惟仁大喝道。
“多谢曹公子,多谢曹公子,主子,快,咱护住你先撤,”两名护卫急急架起刘怀安,飞也似的往宫门赶去。
整个上林苑乱做一团,卫士连连传讯,顾不得旁人,全部拱卫在太后身边,不一时,苑内守卫均往梅花坞赶来,一时,道上尽是带甲兵士。
“好机会,小弟,这会子守卫尽皆赶去护驾,你我速速前往各处查探,”沈惟仁不由分说,便放慢脚步,待行到一处假山时,拉着青玄一闪身,便离了刘怀安几人。
“大哥,那宦官身形体量,极像我师父,只是剃了胡须,我未曾瞧的真切,”青玄急道,“我要回去襄助他。”
“你糊涂,尊师武功高绝,何况制住一名贵人,那些甲士投鼠忌器,若执意要逃,谁能拦他,这天赐良机,若不探访那关押所在,日后如何还有这等机会,快随我来,”沈惟人不由分说,拉着青玄便走。
二人在假山、花丛中疾行,出了南苑,往北搜索。
“大哥,这偌大上林苑,一时半刻如何能搜索完,”青玄急道。
“那关押所在,必极为隐秘,眼下那些没有守卫的寻常大殿暖阁不用前去,为兄猜测,既有刺客袭驾,大部分守卫皆赶去护驾,如今仍有重兵把守之处,必是关押诸掌门所在,这刺客来的当真及时,真是天助我也,”沈惟仁笃定的说道。
两人专挑那些犄角旮旯,隐蔽的偏殿去寻,出了西苑,一跃便在角落内翻进了北苑,只见那北苑有一大湖,湖边奇花异草,珍禽异兽,风景绝佳,北苑门前立着数十位御林卫士,持枪握刀,威风凛凛。
二人不敢轻动,青玄便在沈惟仁示意下,攀上宫墙边一棵樟树,那樟树合抱不过,枝叶繁茂,倒成了二人藏身之所。二人在树冠上透过枝叶仔细瞧来,青玄疑道:“大哥,你瞧这北苑中间一面大湖,湖边不过十间殿阁,皆在一望,哪里像个藏人所在?”
“是啊,看似如此,但是小弟你瞧,这北苑视野开阔,也无甚华丽殿阁,甚至连个宫娥宦官也无,为何却又如此多的御林军?”沈惟仁奇道。
“不错,我瞧那些人孔武有力,太阳穴鼓起,二十余人一队巡视,共有…嗯…共有八队人马,这些人走在湖边小径上,竟听不到半点脚步声,竟全是内家高手,比之其他几处,守卫也太森严了些,”青玄仔细瞧来,沿湖布设的守卫,连带不断巡视的,怕不下三百,越发惊奇,“大哥,你瞧,那些兵士都是长刀出鞘,利箭挂弦,如临大敌般,绝非寻常值守。”
“若诸派掌门当真关押在上林苑,定在此处,”沈惟仁肯定道,“小弟,莫急,咱们暂敛气息,仔细瞧着。”
清风徐来,吹皱一湖春水,湖面泛起涟漪,二人屏住呼吸,整个北苑除了风声,便只听到树叶沙沙声。
青玄仔细瞧着湖面,只见清风吹落一朵红花,落在水面,花朵在湖面随波荡漾,缓缓的朝青玄这边飘来,许久之后,便飘到岸边。
青玄定睛瞧着,再瞧瞧湖面,心中一喜,“大哥,你瞧,这湖面有何异处?”
沈惟仁闻言一惊,仔细瞧去,“什么?”
“你瞧湖中那叶扁舟,有何特别之处?”青玄轻声说道。
沈惟仁便仔细瞧去,那一叶扁舟在一丛莲花旁边,并无甚特别之处,扭头奇怪的看着青玄。
“大哥,这风迎面吹来,一朵红花尚且能从对岸缓缓飘过来,你瞧那叶扁舟,舟身上没有绳索,怎的一直在原地纹丝不动,也不随波起伏,你说奇也不奇?”
沈惟仁闻言一喜,仔细瞧来,那小舟确是没有绳索,想必没有连着铁锚沉底,既不动,必有古怪。
两人正盘算什么时候潜入湖里查看,便听到北苑宫门外传来一串脚步声,有人喊道:“站住。”顿时箭雨如蝗,飞入苑内。
接着便有一黑色身影跃过高墙,凌空飞来,青玄一瞧,只见方才席间的宦官左手提着一人,右手弹飞几支弩箭,一跃到了湖中,踩着水面,足点莲叶,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