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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长夜如星 [出版]-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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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死在自己面前的震撼,是她从未想到过的。
  幸好……幸好救了赵青羽。
  他们应该是燕颍大学社团的领袖吧,否则不会和军警起了冲突,乃至受这么严重的伤。回来的路上,她听人在说颍军高层被这次游行惊动,开始抓人了。她希望,赵青羽和肖诚,都不要被抓进去。
  国破城乱、山河零落的这个时代,有人热血,有人觉醒,有人抗争,便总有希望在。
  洗了澡换了身衣服,星意就坐在书桌边开始温书。现如今她读的还只是预科,准备在来年春天去博和医校应考。几乎所有的医学预科生都想要挤破脑袋地进入博和这个现下中国最著名的医校,只是录取率也是低得惊人,80个人去应试,录取的只不过8人而已。
  星意刚翻开一页书,黄妈就端进来一碟糕点,瞄到书页上的图,“哎哟”了一声:“作孽,一个小姑娘整天看这种东西,你晚上都不做噩梦啊?”
  星意挑挑眉,难免忍不住想笑。
  姆妈是看不得半点这些骨骼啦肌肉啦,想到一手带大的小姐还要亲手去摸,更是愁得睡不着觉,唉声叹气说:“老爷子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孙子留洋去了,只剩一个孙女也不留在身边,非要送出来读书……”
  黄妈啰里啰唆的,星意却没再听进耳里,她只是闭上了眼睛,开始默背左臂骨骼。进预科班的第一天,老师就已经说过了,有一年博和医校的解剖课考题便是考官随手扔了一块骨头给考生,询问在人体何处,若是在手臂上,甚至还要说出左臂右臂。要求这样严苛,她不努力可怎么行?
  她看了半日书,点心一点没动,过了半天才觉得有些饥肠辘辘,于是走到屋外,听到黄妈的声音:“小姐,老爷子来信了,你快看看。”
  星意欢呼了一声,信是从下桥送来的,沉甸甸的一封,含着下半年的家用以及她的学费。她将银钱交给了黄妈,就着夕阳西下最后的余光,一字一句读起来。
  黄妈收好了钱,走出来问:“老爷子说了什么?”
  星意整整齐齐地叠起信纸,又掰指算了算,少女清透的眼睛里露出掩饰不住的笑意:“爷爷让我冬至回家祭祖,我正在算还有几日呢。”
  城内开始戒严,所有参与了游行的学校校长与商会代表都被请进市公署会谈。星意所在学校的教务长一再召集学生开会,严令他们不可再上街。有些热血的学生不服
  ,在会上就与教师代表争执起来。
  “燕颍大学的校长为了保学生出来,自己都被关进去了。”
  星意听到有同学在私下议论,心底微微一紧,不知道赵青羽被抓进去没有。他伤势这么重,必然是要进医院的,军警去医院一查就能知道原因。
  “这回是颍军的参谋长顾岩均亲自坐镇,已经和北平政府和日本人保证了,一个月内就平息此事。”
  “顾岩均是叶楷正叶督军的姐夫吧?”
  低声说话的两人是班内的两个男生,平素就喜欢议论政事,其中一个叫王念,小道消息极多,大伙儿也爱听他说些军政秘闻。
  “督军?”王念撇了撇嘴,“我看是傀儡吧?群龙无首才推了他出来。瞧着吧,过段时间,局势定了,他一准被罢免——划出租界这件事是经过他手的,年轻又懦弱的督军,哪能服众啊?”
  星意听到那些名字的时候,觉得离自己十分遥远。她自小在下桥生活长大,廖家并非巨富,但祖上出过状元、举人,在当地算是极有名气的家族。用爷爷的话来说,富不富贵不重要,廖家一直是书香门第传家,子孙要读书,能读书才是要紧的。
  星意自幼父母双亡,是爷爷抚养着他们兄妹俩长大。廖家在下桥以及附近都有些铺面生意,衣食无忧,而老爷子除了打理打理生意,还在当地办了家私塾,不挣钱,但凡是愿意来上学的适龄孩子,都能接受
  到教育。
  家里有了这样开明的老爷子,且不说长孙廖诣航外出留洋,就连家中唯一的女孩义正词严地提出自己想学医救人的时候,老爷子二话不说便答应了。
  星意还清楚地记得,爷爷答应送自己上学那天,幼时隔了一条街的玩伴出嫁了。嫁的是下桥的一个乡绅家的儿子。那会儿她站在门口,看着花轿抬过去,心里五味杂陈。
  嫁了人,是不是意味着这一生就这样被禁锢在了这里?
  生孩子、侍奉公婆,明明还有那么多年,却仿佛已经看到了头。
  星意打了个冷战。
  老爷子在下桥是极有名望的,自然要被请去喝场喜酒。他拄着拐杖,走到孙女身边,吹胡子瞪眼:“不是要去考试吗?你的洋文读过了?到时候考不上,就回来嫁人。”
  爷爷老是吓唬人,星意吐吐舌头,一溜烟地钻回自己房间温书去了。
  到了今天,她也是一样。
  军政大事如何,她并不怎么关心。
  每一个人,都要做好自己能做的事。
  她要考上博和,将来做个好医师,令国人免去病痛之苦。
  这是她力所能及的,她便要尽十二分的努力。
  这两日都是只上半天的课就放学,星意收拾好了书包,打算回家吃饭。
  刚走出校门口,拐了个弯,就听到有人远远地在吹口哨。
  她迟疑着停下脚步,往街对面张望了一眼。
  有人在对她挥手。
  星意眯着眼睛,想要看得仔细一些。已经是深秋了,
  那人穿着深蓝的夹棉长袍,围着条黑色围巾,半张脸都藏在了里边,但眉眼依稀还是那日见到过的。
  肖诚。
  星意一下子高兴起来,左右看看没有车辆经过,便跑了过去。
  “肖大哥!”她站定在他面前,“赵大哥没事了吧?”
  或许是她多心了,提到“赵大哥”的时候,肖诚的表情有一瞬的不自然,但他旋即笑了笑说:“我们都没事,今天特意来请你吃顿饭,谢谢你那天的救命之恩。”
  他指了指身后那家酒楼,星意踌躇了一下:“赵大哥在里边吗?”
  肖诚微微笑了笑:“他刚痊愈。”
  姆妈还在家里等着自己呢,星意这样想着,又觉得该去见见赵青羽,便跟着肖诚进了酒楼。
  这家酒楼往日里生意很好,今天倒不知道是怎么了,冷冷清清的。大概是游行与戒严,到底还是影响到民生了。星意跟着肖诚上了二楼,推开一间小包厢的门,果然看到赵青羽坐着。
  他的打扮几乎和肖诚一模一样。就是如今城里大学生或者知识分子普通的装扮,脸色比起那日好了许多,剑眉星目,越发得英挺了。
  “赵大哥伤好了吗?”星意高兴地说,“你们没事就好啦,我还很担心你们被当局抓进去呢。”
  赵青羽站了起来,斯文地笑了笑:“我们没事。今天特地来谢谢你。”
  “不用那么客气。”星意摆了摆手,“举手之劳而已。”
  “你的举手之劳,对我来
  说就是一条腿。”赵青羽给她倒了一杯茶水,“今日我做东,请你吃顿饭吧。”
  其实瞧他们的打扮,星意觉得也不过就是普通学生,这个酒楼虽然不贵,但总还是节约一些的好。她有心觉得不必这么客气,可又不想辜负对方的好意,店家过来的时候,她便小心翼翼地点了四个菜。
  “就这些吗?”赵青羽唇角勾了丝笑意出来。
  家常豆腐、香菇菜心、肉末茄子……
  星意不觉有异:“有菜有肉,挺好呀。”
  就连一落座就沉默的肖诚都笑了,转头对店家说:“就这几个菜吧。”
  “你的伤口已经全好了吗?”星意还略有些担心,“其实你还是该多休息的。”
  赵青羽并不以为意:“那日医院恰好有位德国来的医生,医术很好,又用了些药,好得差不多了。”
  “德国医生?”星意怔了怔,“是韦伯博士吗?”
  大多数时候,这个小姑娘都是很冷静淡定的,哪怕那天自己满身是血,她出手处理的时候,都不曾有过慌乱。赵青羽不动声色地打量她蓦然间发亮的眼神,她整张小脸都光彩熠熠起来,不由答道:“好像是叫这个名字。”
  “他是很有名的医生啊。我们老师和他在医院有过一次大巡诊,还说可惜他没时间来给我们做讲座呢。”星意顿了顿,“他亲自给你缝合的伤口吗?”
  赵青羽沉默了一会儿,因为他发现,自己在打量她的同时,她竟
  然也在光明正大地看着自己,而且眼神有些……赤裸裸的。
  他轻轻咳嗽一声:“你怎么了?”
  星意一下子回过神,其实也没什么……她只是想看一下缝合的伤口而已。
  从医学生的本能中醒过来,才意识到对面的年轻人,同时也是一个好看的年轻男人,甚至有可能压根不接受男女之间的肌体接触……她只好讪讪地把这个想法掐了,眼珠子转了转说:“没什么,呵呵,没什么。”
  几个小菜上得很快,两人聊了聊学校和专业,星意注意到肖诚一直沉默着,不由笑道:“肖大哥好像不喜欢说话。”
  赵青羽便含笑看了他一眼,肖诚立刻从饭碗中抬起头,笑笑说:“我只是饿了。”
  “廖小姐那天,也是去游行示威的吗?”赵青羽探究地看了她一眼。
  “我的同学拉着我一道去的。结果便走散了。”星意回想起来,还是有些后怕,“你们是被军警打伤的吗?”
  赵青羽沉默了一会儿:“是啊。”
  “当局倒是只会欺侮国人。”星意义愤填膺,“就连表达民意都要挨打。那么大块的地划给日本人,倒是一声不吭。”
  肖诚极快地看了赵青羽一眼。
  赵青羽只喝了口水,淡淡道:“廖小姐也是……对当局有诸多不满吧?”
  星意觉得他们同自己一样,不过是学生,加之共患难了一场,说话亦没什么顾忌:“我并不懂什么政治。只是觉得,谁的手里划出
  了地给日本人,谁便是罪人。”
  肖诚脸色微微一变,目光微凛,望向赵青羽。
  赵青羽依旧握着那一小盏水,放在唇边,容色未动,轻声,却又缓慢地,一字一句道:“不错,谁划了地给日本人,谁便是罪人。”
  三个人沉默着吃了一会儿菜,赵青羽忽然问道:“廖小姐祖籍是哪里?听口音也不像是本地的。”
  “两江下桥。”星意随口回答,“离这里也不算远吧。现在可以坐火车啦,一天就能到了。”
  “下桥……”赵青羽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其实他已经知道了,可是听她亲口说出来,心底依然起了些波澜,“我幼年时,也在下桥住过一段时间。”
  “是吗?”星意一下子觉得距离拉近了,“你家是在哪里呀?”
  赵青羽眼睫微垂,好一会儿,才说:“我只记得下桥有个鱼梁书屋。小时候觉得很有意思。”
  “呀!那是我爷爷办的啊!”星意一下子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你也在里边读过书吗?”
  “……没有。只是从外边经过几次。”
  肖诚又一次掏出怀表,看了一眼。
  时间差不多了。
  可是眼前的两人似乎聊得十分投缘,他也许久没见到“赵青羽”这样高兴了,一时间便有些踌躇,不知道该不该打断他们。
  分钟指针又悄悄挪移了一格,他终于忍不住轻轻咳嗽一声:“军——青羽,我们下午还有——那个,那个读书会。”
  星意连忙说:
  “我吃得差不多了,你们有事就赶紧走吧。”
  赵青羽微微颔首,转而对星意笑说:“今天还有些事。改天再来找你了。对了,廖小姐,令兄要是留洋回来,不妨也一起小聚,我正好可以向师兄讨教。”
  三人在酒楼门口分开,肖诚目送星意走远了,低声说:“军座,车子隔了一条街,在等着了。”
  周遭反常地静谧,路人们却有些异常,随意地走在路边,眼神却十分警惕。
  此时的“赵青羽”已经尽敛之前温和的气质,随意拨弄了下衣袖:“晚上的时间定了吗?”
  “定好了。日本那边是新任的驻华领事馆总领事日矢上亲自过来。”肖诚犹豫了一下,“督军,您……真的要见吗?”
  如今能被称作督军的,也只有一位——
  两江总督,颍军少帅,一个半月前接任父亲叶勋的颍军统帅,叶楷正。
  “避得了吗?”叶楷正淡淡道,“这笔账,无论如何都已经算在我身上了。”
  黑色的轿车无声地驶近,停下。肖诚替他拉开了车门,等他坐进后座,自己跳上副驾驶的位置,车子平稳地开出了,他才回过头说:“军座,刚才廖小姐也是无心之言……”
  其实他们说了很多话,可是肖诚这么独独提起来这一句,叶楷正立刻便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说起来真是讽刺,廖星意这句话,换作谁来说,只怕他都不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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