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之市井生活-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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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家里贫贱,进项都靠着林夫人的陪嫁庄子,过得颇为清贫。林大娘因之前的事儿生了气,也不肯将酒馆的银钱给轩哥儿,再加上石老婆子还住着,林夫人的现在的日子和之前在锦霞阁当千金的时候可是天差地别。
仆从已备好了哺食,一尾鱼,一只烧鸡,几样清炒菜蔬,并一壶清河酒。轩哥儿正倒了一盅酒在细细品尝,见林夫人进来,立刻站起身来,将她的手捂了捂。
林夫人有些羞赧地瞥了一眼妙姐儿,又对轩哥儿道:“妹妹还在呢,如此不庄重。”
轩哥儿头前已知晓夫人家的庶妹来了,当下也不惊奇,温文尔雅地朝妙姐儿打了招呼。
妙姐儿似是看到他俩的亲密举止有些羞涩,如玉光洁的俏脸一片粉白,煞是好看,朝姐夫也行了一礼。
没过一会儿,石老婆子也来了,一家子到齐便开始吃饭。石老婆子最近倒是收敛很多,怕是明白除了轩哥儿家她没地儿可去了,日日闷在自个儿的东厢房给儿子念念经,折黄纸。三天两头的哭一会,众人也都慢慢习惯了。
石老婆子一打眼便瞧见有个新鲜姑娘,娇娇怯怯,很是可人,开口说道:“轩哥儿,这姑娘是谁?新纳的妾氏?要老婆子我说也是的,你媳妇儿进门都多久了,连个动静也没,纳个妾开枝散叶也好。”
林夫人一听这话,脸瞬间白了,夹起的一箸菘菜也落到碗中。轩哥儿皱眉,见姝姐儿的样子有些担心,开口辩解道:“祖母,那是姝姐儿家的妹妹,来咱们家暂住一段时间。您别多想。”
石老婆子知道自己认错人了,也没觉得自己的话说错了。如今,轩哥儿已二十了,同徐氏成亲快两年了,还没生孩子,这在哪家都说不过去!
石老婆子嘟囔着,扯下一只肥肥的鸡腿就张着嘴猛吃。
一直到哺食结束,桌上的气氛都有些怪异。林夫人心思不属,只吃了几口饭菜;轩哥儿担忧徐氏,想着回房安慰安慰她;妙姐儿从小便最会看眼色,就算自己被当成小妾侮辱也不多话,顾着自个儿吃完便罢。
是夜,徐氏仰面躺在拔步床上,一动不动。想着这许多年来没怀上,是自个儿的身子有问题吗?要是自己真不能生,要不要给轩哥儿纳个妾。
徐氏思绪飘远,想起二人婚后的甜蜜时光,恩恩爱爱,当真是快乐啊。如今这子嗣问题像是薄薄的一层蜘蛛网蒙在富贵的花瓶上,这花瓶再富贵,有那层蛛网也膈应人。你可以当它不存在,毕竟只是薄薄一层,但每当想拿那支花瓶,手指又会沾染上。
徐氏狠狠阖了眼,晶莹的泪从眼角滚下,落入乌黑云鬓。该如何是好啊。。。。。。
徐家,泗水居,是妙姐儿的院子。如今徐家先前的正房夫人去了,上头的三个姐姐都已嫁人,妙姐儿如今是徐家唯一的小姐。先前的院子住得不爽快,妙姐儿便向徐老爷撒娇,换到了曾经姝姐儿的闺房。
妙姐儿悠闲地倚靠在罗汉榻上,舒适地吃着樱桃乳酪,心里暗暗思量。之前徐夫人去世,她娘便觉着自个儿要被徐老爷扶正了。颇得意了一段日子,在徐家处处以正房娘子的派头自居。
后来徐老爷另娶了一户做布匹生意家的老姑娘,家世比之前头的徐夫人也不差的。想到这里,妙姐儿冷笑一声,他娘还真是蠢且天真。徐老爷如此市侩的商人怎会浪费珍贵的正房夫人的名额,怎会给一个青楼里出来的妾扶正,当然要和别人家联姻,谋取最大的利益。
他娘在新夫人进门后很是低调了一段时间,日日在夫人跟前伏低做小。那段日子,妙姐儿觉得连下人都在暗暗嘲笑他们娘俩。
说她娘,青楼里出来的婊。子;说她,婊。子生的赔钱货。
妙姐儿面无表情,拎起一颗红艳艳的樱桃放进嘴里,小几上的烛火跳跃,在她脸上投下诡谲的阴影。
她的出路在哪里?现在她年纪还小,等她大了呢?徐老爷会把她嫁给谁家?
妙姐儿心里憋闷,猛地站起,一甩袖将那碗樱桃乳酪扫到地上。
门外丫鬟听到屋里有瓷器破碎声,轻扣门问道:“小姐,可是出来什么事?”
妙姐儿立刻挂起微笑道:“进来吧,我不小心将碗摔碎了,来收拾收拾。”
丫鬟鱼贯而入,有条不紊地收拾起来。妙姐儿仪态端方地坐在另一处喝茶,轻轻拿茶盖儿一下下撇着茶沫儿。
她的母亲可不比徐夫人,有势大的母家,有丰厚的家底嫁妆,一心一意为女儿谋个好夫家。徐老爷精明着呢,自己唯一的快要及笄的女儿,定要发挥最大的价值才行。
对她来说最好便是小户人家读书人的正房夫人,可这可能吗?读书要读成什么样儿才能让徐老爷心甘情愿结亲。更大可能还是官员家的小妾,或者商人的续弦。
妙姐儿一口一口将茶喝完,随意瞥见吩咐小厮买来的顾彦汝的新诗集。妙姐儿翻开,一页页看,一个个陌生的字眼儿飘过,留在她脑海中的是另一个倩影。姝姐儿,姝姐儿。。。。。。
过了几日,妙姐儿收拾了自个儿的行李,带足了银钱,又带了个小厮和大丫鬟,便准备去姐姐家暂住一段日子。
两姐妹见面又亲昵地黏在一块儿腻乎。妙姐儿一派天真地喊着姐姐好想你,徐氏也高兴妹妹能来陪陪她。
正巧,这日乃是轩哥儿的休沐日,他瞧见姐妹俩感情如此深厚,也为妻子感到高兴。这几日为着石老婆子那几句无心之言,姝姐儿已闷闷不乐好些日子了,如今妻妹能来也能给姝姐儿添添趣儿。
轩哥儿时常与章致拙通信交流,过两年便是秋闱了,他准备下场一试。主要还是生活所迫,自己是一家之主,若他只是一昧读书,家用耗费一律都用姝姐儿的嫁妆也说不过去。
秋闱若是中了,便是举人,纵是名次差些,也好找营生,不去想外放做个县令,自己家也没甚门路,便是去书院当教书先生,日子也好过许多。
轩哥儿打定了主意,便不再踌躇,每日刻苦读书。闲下来也只教教妻子和妻妹读书认几个字,感觉精力充沛了,便又钻进书房做文章。
经过好几日的麻将切磋,章致拙终于受不住了。正好船正行到无锡,章致拙赶紧拉着顾彦汝下船透透气。
“这麻将乃是太宗所创,玩法多样,很是风靡了一段日子。你于此道颇没有悟性。”顾彦汝风度翩翩地扇着扇子道。
天气热起来,顾彦汝终于开始带折扇了。章致拙早已忍了很久,看顾公子已摇起了扇子,他才敢带,怕被说俗。
作者有话要说: 加更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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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到无锡
无锡也是江苏颇有名的一个地界儿,现下归属于常州府,北倚长江,南靠太湖,风景秀美,水路四通八达,京杭大运河正巧穿过此地。
章致拙二人打算在无锡修整几日,适应适应南边的气候,免得水土不服了。二人行色低调,不敢引人注目,怕惹出事端来。一路走来,耳边听到的已都是吴侬软语,行人穿着打扮,路边房屋建筑已和北方大有不同。
章致拙瞧见一茶馆前有两人在吵架,一人气得脸上通红一片,挥起拳头就要打另一人。顾彦汝奇道:“为何他们好端端地打起架来了?”
章致拙也很奇怪,道:“他们已吵了好一会儿了,你没发现吗?”
顾彦汝这回是真惊了,道:“先前他们是在吵架吗?我瞧着倒只是在商量事儿。”说罢,摇了摇头,“别说,这吴话还真是软绵。”
二人一路说着话,一路找客栈歇脚。
“栀子花,卖栀子花喽~”有嫩芽般的小姑娘挎着竹篮,脆生生的嗓音像初生的黄鹂鸟。
章致拙拦住小妹,花了一文钱买了两支。栀子花雪白,叶子翠绿,两者一聚便像翠翡白玉。肥硕的花瓣上头还有滴滴水珠,恰似美人低头垂泪。
栀子花最为人所称道的便是它的芳香,浓烈、毫无含蓄、赤。裸。裸地向世人展示它的最美。
汪曾祺老先生在《人间草木》中曾说,栀子花粗粗大大,又香得掸都掸不开,为文雅人所不喜,认为它品格不高。栀子花说:“去你。妈的,我就是要这样香,香得痛痛快快,你们他。妈的管得着吗?”
当时章致拙读到这段话简直心口一甜,没错,这就是我想说的,文化人果然是文化人啊。
章致拙对栀子花的好感还来源于从小养大他的外婆。在江南,巷子里,院子里,总会有人家栽着一树栀子。每到夏日里,轰轰烈烈地开个满头白玉,香得烘鼻子。
外婆会摘一些别在柜子里,熏熏衣服。因此在他老家,老人们还会把栀子喊成柜花。
章致拙神思飘远,京城少见的一缕栀子花香就轻易地将他带回了现代,朦胧蛊惑,刹那间让他分不清身处何方。
“玉瓣凉丛拥翠烟,南熏池阁灿云仙。”顾彦汝明显也很喜欢这江南风光,刚一下船,便给栀子做了诗。
这响动惊醒了章致拙,二人这才想着继续找客栈住。章致拙打算找大些的店,怕遇到黑店是一方面,还有原因确是二人听不懂这无锡话。
上辈子章致拙虽是南方人,但要知道,南方方言千奇百怪,出个五里地就听不懂别人在说啥了。二人费了一番功夫才找到无锡最大一家客栈,幸好掌柜的见识广,也听得懂京话儿。
固定表演节目,点当地名菜式。梁溪脆鳝、无锡酱排骨、太湖船点、太湖白虾、两笼小笼馒头、两碗三鲜馄饨、一碗桂花糖粥、再来一小碟梅花糕。
江南菜式偏重小巧精致,每份量都不多,摆盘却颇为秀丽。青瓷碗配上这小份菜品,实在赏心悦目。
章致拙恨没有照相机,这么好一席面,拍完往朋友圈一放,那点赞还不咔咔的来。
顾彦汝先尝了酱排骨,首先便觉得甜,然后才是肉的醇香,又不肥腻,味道不错,他肯定地点了点头。
若让章致拙来说,他家还会放几颗青梅来代替玫瑰米醋,一点点酸味更加开胃,在热腾腾的白米饭上浇上剩下的浓稠酱汁,随意一搅和,哇,真是神仙都不换的滋味儿。
章致拙本身就爱吃甜口的,如今这桌子菜正合了他的口味。有一大半都是他吃完的,最后实在塞不下了,像身怀六甲的小媳妇似的扶着腰出的酒楼大门。
傍晚,客栈的窗一打开,便是凉爽的风吹来。章致拙兴致勃勃地趴在窗口,看着不远处静谧的河道。
这家客栈傍水而立,底下便是水,只得靠船渡岸。说起无锡,章致拙便想到了曹禺的经典话剧《雷雨》。周朴园小时候生活在无锡,和侍女侍萍有一段感情,以及语文卷子上常会看到的问题:“为什么周朴园说无锡是个好地方?”
章致拙怀恋地笑了笑,过往的一切并没有随着时间流逝永远的留在那个时空,它仍然支撑着章致拙在这里好好活下去。
不能再想了,要落泪了。
章致拙夸张地甩了甩了衣袖,做作地摸了摸并不存在的眼泪。说道语文卷子,便想到考试,想到考试便想到科举。妈的,果然一刻也放松不得。
章致拙郁郁地坐回书桌前开始今日份的读书。点灯熬油地读了三个时辰,已经三更天了,章致拙扔下书,伸了个懒腰,打了哈欠。踱步至窗前,尽力眺望,又做了套眼保健操,珍惜自己明亮迷人的大眼睛。
又洗漱忙活了一阵,终于准备上床休息了,眼神余光一瞟,便看见一封信掉在了地上。
坏了!章致拙一拍脑门,之前轩哥儿给他寄了信,向他询问秋闱相关的事儿,他还未回信呢。
章致拙是个今日事今日毕的人,向来最难忍受拖延症,没看见还好,一旦看见了又不让他做,那可真是难受了。
章致拙叹了口气,又坐回桌前,拨亮了油灯,又另点了根蜡烛,细细研了墨,心里暗自组织语言。
轩哥儿如今二十,两年后便是二十二,他的基础很扎实,文章写得也不错,下场一试也未必考不上;就算考不上,相信以轩哥儿如今的状况也可以重新调整,再考一次也没事。
这么想着,章致拙心里便有了思路,给轩哥儿回信。
夜很寂寥,浓墨般的天色似乎用那如顷的太湖水也冲刷不开,不知哪处传来一两声犬吠,很快又归于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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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章家。
温热的日光洒在宽敞的院子里,年前章则淮寻了几根木头,搭了个小小的紫藤花架,好给沈氏歇歇脚。
如今紫藤花已开过,留下蓊蓊郁郁的绿叶,在夏日也有一处清凉之地。琳姐儿铺了家伙什儿,坐在花架下,仔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