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神君当成跟班了-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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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如今这张伤痕累累的脸上却只有冷漠,他跪在一个臣子面前,这个臣子曾经带给他为数不多的温暖,如今却想要他的命,他的身后是举刀的刽子手,但他就连眼中也无半点波澜。
不知被关押的这些时日,究竟经历了什么。
陈渊的心揪了又揪,他宁愿看他流眼泪,也不想见到这样一张毫无感情的脸。
他道:“我得救他。”
身边人将他一拉:“你怎么救?”
“我……”陈渊咬牙,“我突然痛恨自己,为何不像你们一样,纵然是异类,却有着普通人没有的本事。”
玄庸侧目:“你在怪我不出手?”
陈渊顿了下,蹙眉:“我说错了话,对不起。”
玄庸很少听他道歉,十分受用,正回着:“他不会死,你不要……”
“我知道你的本领都没了,当然没有怪你的意思,纵你出手,想必除了把自己赔进去,人是救不出来的。”陈渊却又补充。
他的脸微变。
“你们于我而言同样重要,我不能要求你去为他陪一条命。”陈渊接着道。
玄庸的脸稍有缓和。
但这个书生到底还是脑子缺了一根筋,也或许,他就只有一根筋。
午时三刻,那小王爷终于缓缓抬头,声音里无尽荒凉:“我自出生就注定被利用,一生无趣,所求之物也已不存在,余生毫无生机可言,我死便死了,世间不值得留念,却唯有一人,叫我有些不舍,那人与我不打不相识,想来,他是我此生唯一鲜活的色彩了,若是能见得最后一面,才是真正死而无憾。”
台下众人唏嘘,世上怎么有巧合事,你想见的人,他怎会刚好就在此处?
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有人冲了上去,凭着一腔热血,挣脱身边人的束缚,越过栅栏,越过兵卒的阻碍,来到梁承面前,捧着他的脸笑:“我来了,我来了。”
梁承愣了愣,也笑:“你来送死吗?”
“若有可能……当然不想死。”陈渊道,“可你都这样说了,我既然在这里,就不能不与你相见。”
梁承收了笑,轻声道:“我看见你在,故意这样说的。”
“什么?”
陈渊还没听明白这话,却见梁承忽挣脱了身后束缚双手的绳索,展开双臂,袖中刀光一闪,那锋利的刀刃不动声色刺向面前人的胸怀。
太阳隐入云层,天色忽然暗了一暗,陈渊不可思议地捂住心口,刽子手放下长刀,有兵卒涌上来,却不是冲着法场上的人,而是包围在那还没弄清楚状况,仍以为胜券在握的大将军身边。
台下观望众人见兵卒忽聚,唯恐被伤及,争相奔走四处逃窜,玄庸在拥挤人群中被推壤着连连后退,他无奈跃起踩在行人肩上,至法场将陈渊揽住,在退离之前见梁承卸下褴褛衣衫,露出里面的蟒袍,阻在他二人面前。
他摇头:“你挡不住我。”
他不动手,只从梁承侧边游走。
梁承道:“曾爷爷不许我放走陈渊。”
陈渊气若游丝:“你只管……与你曾爷爷说,我被高人救走……不是你放走的,你千万……保重。”
梁承的身形瞬间僵住。
玄庸携了陈渊,再从人群之上离去。
呼啸呐喊之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梁承一个字也听不清楚,他还攥着那把刀,失魂的站在断头台上。
他断了修仙的念想,一颗心已死了,若行尸走肉,皇帝叫他去随军征战,他便去了,而后被番邦所俘,听说皇帝命将军不惜一切代价救他,然而他没等到有人来救,那将军与番邦勾结,不但不救,还亲自将他押回京城,来了一波又一波要杀他的人,这些人说是将军指派,却也一直有人相救,只是这相救之人总来得晚,每每在他将死之时才会出现。
他数次死去活来,那下令救他之人现身,正是皇帝,皇帝道:“你心中有的不该是惧,而该是恨,你可以恨我,但不该怕我,等你坐到我这个位置,你所恨的人,就能轻易踩在脚下。”
番邦早已向皇帝投诚,并给予足够的兵力支持,与将军勾结是做戏,俘虏梁承也是做戏,皇帝将梁承嘴角的血丝擦去:“说到底袁无烬心里还是看不起他自己,他知晓不去打下边域不能被朝野信服,朕不主动让位他不相信自己能被接纳,此番攻打边域耗损一半兵力,回来之时,就是他落网之际,但他竟然还有孩子,斩草不存根,早晚会留祸害,呵,他以为他不认回他儿子,我就找不到吗?”
他看向梁承:“听说,此人与你交好?”
他还说:“此人已不在烟城,朕放话说你将被当众斩首示众,若他当真与你是好友,总该赶来见一见你吧,届时,由你来将他拿下,天下与一人,偏不可共存。”
他那时荒凉一笑:“我已没有了心。”
“你可以不听,朕亦有法子找到他,若是落到朕手中,会叫他生不如死。”
法场上又慢慢安静了下来,他被人牵引着,依旧如行尸走肉般地挪步。
他慢慢举起了手中的刀,向那龙椅之上的人呈起。
对方眼眸一眯,却无半点惊愕,声音淡淡的:“你的刀上为何无血?”
作者有话要说: 神君:“离家出走第二季。”
☆、玉佩
梁承连忙抬头,面上一喜,又立即收住,闪过惊惧。
对方却无所谓:“人没死,但不怪你,你当时的确照着他致命之处刺上了,也奋力阻挡过。”
梁承却已无半点欣喜。
皇帝又问:“听说有人把他救走了,此人你可认识?”
他想也未想,斩钉截铁道:“不认识。”
“好,你再去办一事。”
陈渊猛烈地咳嗽了一声,从床上惊坐而起,大口地喘着气。
他捂着心口,四处张望一番,忧心忡忡将目光落到桌边的玄庸身上:“咱们还在端常楼?”
玄庸端着茶盏回头:“不然呢,去哪儿?”
“不是,我们不跑吗?”他披着衣服下床,“他们不会追过来吗?”
“追来就追来喽,怕什么?”
陈渊没好气地坐在对面,灌了一杯茶:“你当然不怕,人家要杀的又不是你,我死了跟你没关系是吗?
“有关系啊。”玄庸一本正经点头。
“哼,那你还……”
“等你死了,我要从你身上取一样东西,你说有关系没?”
“你……”陈渊初次在他面前词穷,他平息了一下心气,还是不情不愿地道了一声,“谢谢你救我啊,对了,你是怎么把我救活的,我这……”他抖抖衣领,“连伤口都没有耶……”
玄庸瞟了他一眼:“本来就没伤口,不是我救的,你会昏倒不过是惊吓而已。”
“啊?”陈渊回想了下当时的情景,那时他内心的痛大过于外表的痛,但觉心口像是被撕裂般,也许是分不清是否被刺中,亦没留意什么血迹。
他终于放松了心情,笑道:“我就知道,梁承怎么会杀我嘛。”
玄庸却看着他,犹疑须臾,道:“他并没有故意放你。”
“什么意思?”
“只是你比较幸运。”玄庸甩出一个香囊,陈渊认得这是秦如砚送的,嘀咕着这东西怎么在你手上,将其掂了起来。
这么一掂,却发现香囊比之前轻多了。
他连忙打开来,但见那一颗玉石已碎成数片,洁白的碎片不复光泽,全都暗淡如普通的石子。
陈渊反应过来:“这玉石在我衣襟里收着,当时那把刀正好刺在玉石上。”
他咬咬唇,小心将香囊系好,眼中的光彩已消失,只余轻声的叹息,“我回头要再买一块补上,你瞧,我有时候也是有好运的,如砚姐的一块玉石,就偏巧救了我一命。”
玄庸看他的表情,有些不忍,但他不觉得该隐瞒,又道:“秦如砚送你这玉石,本就是要替你解除霉运的,这不是普通的玉石,你买不到。”
“我买不到?”
“这是狐妖的修为,如今玉石碎了,秦如砚的灵力收不回了,她往后只能如同凡人一样。”
“狐妖……修为?”陈渊用了好一会儿,才消化了这些话,声音断断续续,“原来如砚姐是……我……”
“我想起当初秦夫人的话,她说,既然秦如砚对你没有情,为何还要赠你香囊,现下想来,人间未必只有情,也可以有义,你不必承着她的情,但一定要记着她的义。”
“可我……”陈渊掐着手背,“我是不是害了她?”
玄庸不置可否,只能道:“等我们回了烟城,再……找一找法子补救。”
“可以补救吗?”
“可以啊,把别的妖身上灵力给她不就是了。”
“那……”陈渊心里打着鼓,他想说这是不是又害了另一个妖,可他是始作俑者罪魁祸首,又凭什么说这样话呢?
他的心更是消沉下来,一面因为秦如砚,一面揪心着梁承,他想原来梁承真的要杀我,到底有什么苦衷,他究竟经历了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我若是没死他回去会不会又要遭殃?
这么想着想着,一时觉得,自己还是个祸害,而且祸害的人更多了。
“一个因为罪恶而出生的人,没做过任何有用的事,小时候给姑奶奶惹麻烦,长大后给朋友惹麻烦,现在还可能给天下百姓惹麻烦,这样的一个人,也许,就不该存在于世上。”
他独自坐在昏暗的房间,眼中也一片黑暗,风吹动他的发丝,月色透过窗棂,帘外有几声蛙鸣。
他轻轻地摇头:“不,无论如何,我也不该放弃。”
不管怎样来到这个世间,但既然来了,为何就一定要匆匆离去?
什么都还没有做,未曾努力过,怎么知道这困境解决不了?
楼下忽而有人叫嚷,他才要推开门下去看看,却已有人找了上来,来人携大队人马,将整个客栈围得水泄不通,来人穿着蟒袍,发上带着金冠,站在门边与门内人相望,但一双眼睛已无白天那般充斥着冷意,只躲躲闪闪,压根就不敢与陈渊对视。
陈渊反而安心了,这还是他,并未改变的梁承。
可梁承偏要昂起头,做出居高临下的模样:“本王……奉旨来抓你的,你赶紧跟我走吧,免得受皮肉之苦。”
陈渊瞥瞥他身后诸多人,索性将人拉了进来,关上门耐心道:“你那陛下不会放了我的,我随你走就不只是皮肉之苦,我不能去。”
梁承都做好了与他悲情告别的准备,连绝情的说词都想好了,可眼前人好似在话家常,就像白日里举刀相向这回事儿没发生一般。
他突然不知该说什么了。
陈渊道:“我没死在你刀下,你就不要介怀了,我知道那不是你本意。”
梁承的鼻子忽而发酸,抽噎着,眼泪几乎要掉下来。
陈渊叹气:“我能逃过一劫,就不想再去送死,可又不知你该如何交差,总该有……叫你我两全的法子,你让我想想……”
梁承不说话,低着头掰手指:“你干嘛不偏不斜正好是大将军的儿子啊。”
陈渊无奈:“我也不想。”又拉了一拉梁承的衣服,“对了,你是不是挨过打啊,身上有伤吗,严不严重,疼不疼?”
梁承红了眼眶,慢慢坐在椅子上:“你一点都不怪我,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两人都想不出办法,相对无语。
玄庸挑起灯花,坐在二人中间,淡然道:“你们还记得因何会相识吗?”
两人齐齐望他,不知突然提及此话何意,但先后答了:“因为我们各自有半块相同的玉佩啊,因这个事儿生了误会打起来的。”
他们这样说着,忽觉好像有了些冥冥注定的缘分一样,那感觉莫名地奇妙起来。
玄庸轻点头:“嗯,劳烦,把你们的玉给我看看。”
二人将玉佩拿出,玄庸掂在手中,将两块玉合并,那圆形的镂空盘龙纹合成一张完整的纹路,他把绳索绞在一起,又递给梁承:“陈渊我不会让你带走,你可把这个交给那皇帝。”
“原来当真是一整块的。”梁承接过玉佩,摸了摸上面的图纹,他一直有些怀疑,但没多问。
“是,物归原主。”玄庸道,“你再问他应一道圣旨。”
“什么圣旨?”
“由你,你想要他应什么,就去问他。”
“他……他会答应吗?”
“答不答应,我都会去找他。”玄庸面无表情,“木行灵器,我要主动收回来。”
梁承听不太懂,他带着玉佩回了宫。
皇帝听闻他没把陈渊抓住,正要大发雷霆,而忽见那晃在眼前的玉佩,顿然陷入沉思,若一道惊雷震慑,他站起身,又直直地坐下,伸手想接过来,胳膊却在半途退了回去。
梁承看他一时愣一时惊,忽而喜又忽而惧,又见他许久后终露悲凉一笑:“他回来了。”
他望向眼前人:“玉佩完整,无字圣旨有效,你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