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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有狐缓缓,在彼淇侧-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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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尚输止了手,静静地看着他。“尚关,我们成亲好不好?”
  棋子洒落一地,尚关死盯着残局惊讶到失去言语。
  “我想娶你很久了。”尚输又说。“你要不要嫁我?”
  尚关把头埋到胸前,脸,火烧般的烫。想走,浑身发软。大脑已无法思考,下意识觉得这是玩笑,干巴巴的声音从胸腔发出,“呵呵呵,小,小输,不想下棋我们就不下了嘛,为师现在就跟你一块干活去。”
  “你教的,我都会,既然师生缘分已尽,不如再做一场夫妻。你这么贤惠,长得也好看,能耕田种菜,能做饭煲汤,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养家糊口不在话下,当我的夫人正好。”尚输笑了,“我不是看中你能干活,你就是个废物我也爱你,真的。”
  这话听得尚关太阳穴突突跳,刚生出来的一丝感动荡然无存,“住嘴。”
  明明尚输自个也羞得狐耳都冒出来了,但还是极其认真的,一字一句道,“这么多年,我知道你没有我也能过得很好,而我总怕失去你,有时害怕到会痛恨命运为什么要让我遇见你,但永远都在庆幸能与你相识,我本以为仅此就够了,无论结果如何我全盘接受。可我越来越贪心,在你面前完全无法冷静,我想拥有一个和你有关的名分。你是人,我入乡随俗,别人有一个家,我给你一座山;别人养花,我山脚下都是你的菜园。你推开我一百次,等到一百零一次的时候我还是会对你张开双臂。人间不是我的家,但你是我唯一的家人。”
  “你除了有个山卡卡还有什么呀?”尚关苦笑着摇了摇头,心也不动了,原来这次跟以往也一样,这么久了他还是小孩子的心性。“我的一辈子太短,爱不了你太久。”
  “如果你活到百岁,而你今天答应我,十年就是我的一辈子。”尚输淡淡地说,“你这么爱我,为什么不肯相信我同样爱你?还是说你从未爱过我?”
  尚关无措极了,他想解释,但这不应该。不是不爱,也不是不敢,而是不能。不能说的,就是不能说啊。“我,我不知道,我为人师长,我也不是女子,我跟你。。。。。。”
  “你真愿意只当我的老师吗?不是女子又如何?我跟你见不得人?尚关,你看清楚自己的心!”尚输步步紧逼,今天誓把这事说清楚了,尚关但凡说一个‘对’字,他现在就滚回青丘一辈子不见人。
  他们忍了太久,终于有人捅破了纱窗,里面的不甘,煎熬,辛酸苦辣全部涌了出来。相逢恨晚,人谁道,早有轻离轻折。不是无情,都只为,离合因缘难测。秋去云鸿,春深花絮,风雨随南北。絮飞鸿散,问谁解舀得得。
  见尚输是认真的,尚关生生被逼哭了,“可是,可是我不值得你喜欢,我没什么好的,我什么也没有,还总连累身边的人,小输你,风华正茂,前程似锦,我们,我们人妖殊途,或许,下辈子。”他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我若为女子,定嫁你。若你为女子,非你不娶。”
  “我爱你,男子更好。”尚输温柔的摸着他脸,“不想等下辈子了,今晚就洞房。”
  ‘咣当’。棋桌被掀翻,新娘子逃婚了。
  尚输一伸手把人捞了回来,“哪去?”他眉眼弯弯的望着怀里惊慌失措的尚关,“你给我讲过的话我都往心里去了,等了你一辈子,不许你反悔。”
  “我已经老了。”带热的风吹在耳边,纵使‘老夫老妻’了,尚关还是觉得欣喜若狂,坐立不安,又捂起脸不敢与他对视。
  尚输轻轻拿开他的手,在他左脸落下姗姗来迟的一吻,“一直没有。不信你自己看。”
  尚关缓缓睁开眼,这个他无比熟悉的地方一切都变了,满目红火,两根花烛在最显眼的位置,窗上贴满了‘囍’,他怔怔抬头去看尚输,那个百看不厌的人,第一次身穿大红衣裳,他是那么适合红色,衬得不可方物的容颜更加妖孽。
  而尚输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尚关,把他所有细微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眼神温柔得似一江春水。耳畔响起爆竹声,敲锣打鼓声,嘉宾道贺声,尚关清醒过来,慌忙扭头去看,余光扫到铜镜,镜中的一对璧人又让他愣住了。
  他也穿着一套大红的婚服,从未穿过艳色的尚关此时别有一番韵味,墨发盘好了发髻,头上带着金色的凤钗,那张脸光洁无瑕,与年轻时一模一样,不施粉黛就美得让人挪不开眼,二十上下,多好的年纪,充满灵气,濡湿的眸子还泛着水光,不敢置信地眨了眨,双颊飞霞,嘴唇红映映,指甲也涂好了凤仙花汁,整个人都在闪闪发光,含羞青涩,秀丽美好。
  “怎么,怎么。。。。。。”一句话也说不完整了,他伸手捏了一下自己的脸,嘶,会痛。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情与貌,略相似。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今夕何夕,见此邂逅。子兮子兮,如此邂逅何!今夕何夕,见此粲者。子兮子兮,如此粲者何!”尚输把他抱的更紧,低头埋进他的颈窝。
  雨停住了,檐下点点滴滴,铃儿摇起,那叶面凝了水珠,汇成一处,西风一掠,滑落泥里,不见涟漪。
  尚关心神恍惚,喜极而泣,身子还在微微发抖,任由尚输牵着自己拜堂。爱到心尖上的人儿,今天要娶他了。
  “一拜天地!”
  他们对着大山深深地鞠了一躬。
  “二拜高堂!”
  他们转身,连接着彼此半世的姻缘线迸发出有史以来最绚丽耀眼的光芒,中间结成了一个同心结。
  “夫妻对拜!”
  他们面向彼此,相视一笑,热泪盈眶。
  红酥手,黄縢酒,朱唇微启,“我有一瓢酒,可以慰风尘。”手腕相交,合卺酒一饮而尽。
  有人心猿意马,有人眉目传情,尚关扬开扇子要吹散燥热,尚输一把合住了‘陌上花开’。
  “喊我。”他衣冠赫奕,春心荡漾。
  “小输。”尚关面红耳赤的别开眼。
  “过于无趣。”尚输略有不满,太随便!太普通!太板正!
  “尚输。”尚关咬咬唇继续开口。
  “如此疏离?”尚输挑起眉,把大眼睛眯得狭长。
  “常赢。”尚关嚅嗫起来,很久没这么紧张过了。
  “难免生硬。”尚输还是摇头,看着烟视媚行的可人儿怦然心动。
  “无,无边?”尚关回答不上来了,脸蛋红红的,耳朵红红的,连脖子都是红的,眼里又要漫起水雾。
  “是‘夫君’。”尚输嫣然一笑,不忍心欺负得太狠,不然被他连哄带唬来的尚关又该哭了。“记住了?”
  “没没有,我,我不会。。。。。。”尚关说得更加磕绊了,平日里出口成章,现在讲话都觉得费劲。“很拗口。”
  “多叫叫,就习惯了。夫人。”尚输把衣带松开,白皙圆润的肩膀就露出来了,“我近来长了些肉,摸起来很舒服。”他嘟哝着,手还要往下移。
  “不要!”尚关吓得尖叫,鼻子一片温热,他急忙挡着裸露的肌肤,喉结滚动了一下,艰难发声,“天凉了。”
  尚输大大方方地坦坦荡荡着,无辜反问,“山长以往不看过很多遍了吗?我害羞的时候你还笑得特别爽朗。”
  “别再叫这个称呼了!”这话仿佛晴天霹雳,要是女娲娘娘在,尚关一定无比愿意被她拿去补天。他按着快要跳出来的心底气不足的阐明,“没有那回事。。。。。。”
  “卿卿。”无论他如何,尚输都觉得可爱至极,弯腰把人抱起,这次吻了吻那双流光溢彩的眼睛,“以后就这样喊夫人可好?”
  “我很是喜欢。。。。。。”尚关的额头抵住尚输的下巴,“你。”
  我心悦你,从前,现在,永远。


第21章 与子偕行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尚府安静极了,经过这的人都放缓了脚步,厨子不再叱喝小厮,婢女也没有偷偷采荷叶。只有阿娘细细的抽泣绕着屋檐。阿满和管家常挂着泪珠做事。
  突然多了很多不常见的亲友来走访,大家都不说话,仰首阔步的样子像只大白鹅。
  门口站满了人,企足观望装模作样。
  大夫们来过都说,“磕的太重,看老爷自己的造化了。”
  听说尚少爷丢了账本就冲过来,少有的失态。方寸大乱的样子把从来都波澜不惊的他暴露无遗。
  人们总夸尚府持家有道,却忘了里面当家的也不过二三十岁。
  尚大官摇着那保养得极好的手,一声一声唤着:“爷爷,爷爷。”他恍惚极了,上回出门尚小书晕了,这回出门尚老爷晕了,是不是他一辈子不出门大家就不会有事了?
  “你这么顾影自怜的一个人,得多讨厌这种丑恶的场景。”尚小书站在长廊,外面空空荡荡的,好事者拼了命往屋里挤,口口相传着流言蜚语。
  算算日子,他俩已成亲九年了,今日是冬至,尚关从入秋开始就一直咳嗽,外面冷极了,他的感冒又加重了。
  尚输每天早晨起床后照常打好热水,然后细心的帮尚关描眉。“才刚过冬皮肤就开始糙了?”指腹刮蹭着脸颊,直把人看得双脸泛红才移开目光。
  他当年动用了第三次在人间使用法术的权力让尚关永葆青春,却不能改变尚关的身体依然是老人家的事实。他给得了不老,但给不了长生。先不提这是不是超出了能力范围,如果强行让人永生,那就违反天道常理了。一个凡人不生不死,三界就乱了。
  但,妖是三界外的,他才不管三界乱不乱呢!九尾狐的传统是什么?无风起浪!推波助澜!九尾狐的口号是什么?祸害遗千年!尚输满脑子都想着,怎么才能给人延年益寿而且还不用遭天谴?
  原来一只狐活了上千年,无聊死了,好不容易遇到一个伴,却是活不久的,那哪行?难道又要他自己继续活到天荒地老?这不要了亲命了吗?我到底有多爱他?大概是,永远永远离不开他!绝对绝对不能没有他!
  他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恨天道不公,情深不寿,泄愤似的亲上了尚关的唇,“好好活着!”
  合上匣子正欲离去。
  “夫君。”一声模糊不清。
  “嗯。”尚输立马笑眯眯的转身又坐下。“今天过冬想吃什么?羊肉?馄饨?汤圆?麻糍?我给你做去。”
  “还没想好。”尚关今日有些反常,顶着大红脸开口,“就陪我聊会天吧。”
  “卿卿可要快些好起来欸,开春的时候我们就去洛阳。”尚输把他抱上床,近身贴面,似有意似无意,总在撩拨心弦,“听闻白马寺求子特别灵验。”
  他们去了很多地方,先是一直想去的长安,然后一路西行。无论去到哪处,两位英俊潇洒,结伴而行的美少年总是吸引许多目光的,尚输无所顾忌地领着他走,走过大江南北,一双紧紧牵着的手谁也没有松开。尚关嘴角常扬笑,满眼都是他。九年过去,不是他们走的太少,而是国家实在太大,还剩了好多好多地方要等以后再去。
  尚关一听,脸更红得要滴出血,立马大声呵斥,“说来做甚?与我何干!”
  尚输捧腹大笑,卧倒在床上笑得浑身抖动,嘴上连连安抚炸毛的尚关,“卿卿,卿卿千万不要动气。若是想啊,我可以化作女子,生或不生,全听夫人的。我们的孩子像你,将来必大有作为。不幸像我,可就闹心不已了。”
  “不想!”尚关只顾摇头,举起拳头要揍他,“养一个孩子多难,你若觉得好玩,你自己去。我这一生唯独教了你,寒窗十年不知道教出了个什么学生。”
  “你让我自己怎么去?除了你的孩子,我才不喜欢小孩呢。”尚输握住尚关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现在嫌我了?我不是学得挺好?整个青丘就属我懂得最多,你以前还总夸人家厉害的。快想好吃什么,它在叫呢,饿死了!饿死了!”
  “对不起小输,我真的太老了。”尚关呢喃,他瘦小得令人心疼,一股化不开的忧伤笼罩周身。尚输的子嗣,那一定活泼可爱,聪明伶俐,可是。。。。。。
  “在说什么?”尚输拿来披风给他掖好,再次确保不会进风,低下头与他平视,“对不起卿卿,我长得太慢了。”
  “咳,咳咳咳。”尚关又咳了,轻轻掏出一条不知何时被染满血的手绢,“今年冬天好像比往年更冷,盖了三床棉被还是直哆嗦,等我到了下面,得先喝碗孟婆汤暖暖身子。”
  尚输眼里只剩那条手绢了,脑子有点迷糊,不知所措的喃喃,“你怎么总说伤感话儿?一点都不像尚关,我不喜。”
  尚关只是淡笑着,强忍满嘴的血腥味,“一直没告诉,怕,怕你担心,可是最近越来越撑不住了,小输,你乖,一个人也要记得好好吃饭,别饿坏了身体,我以后,就不陪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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