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地精三岁半-第2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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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化学老师”,黄宝能,正冲幺妹眨眼睛呢,“小姑娘咱们可真有缘啊。”
“是呀黄伯伯,你身体怎么样?病看好了吗?”
一提这茬,黄家的饭桌上的氛围顿时沉默下来,就连黄宝能家那俩半大小子,也不敢闹腾了。
黄宝能的弟叹口气,强装振奋道:“大夫说了,我哥的病不是啥大毛病,就是得好好养着,好好吃药,会好的,一定会好的。”
不知道为了安慰他自己,还是病人,抑或是家里老人,他一个劲强调“会好的”,可很明显他的安慰没啥用,黄宝能的妻子已经哭起来了,两个孩子大眼瞪小眼,瞪着瞪着也哭起来。
对这样一个上有老下有小的家庭来说,煤矿工人黄宝能就是他们的天,他们的顶梁柱。作为黄家唯一一个劳动力,谁不知道下井打煤危险?可他不下去的话,这么多张嘴怎么糊?喝风吗?
四个老的要看病吃药,两个小的要上学做衣裳,二叔和老婆身子骨不行,弟弟要在家挣工分……转来转去,没有一个能帮他分担的。
他在家庭中的不可替代性,决定了他只能继续下井。
黄宝能满不在乎的笑笑,“你们这是干啥,摆脸色给客人看呢?老子没事,死不了。”
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死不了”,他那起一个玉米馍,大口大口的,恶狠狠地吃起来。可惜吃太急了,他被呛得咳起来,一咳,喉咙里就像有只水鸡,“吼喉”的喘个不停,非得把那口黑痰吐出来才行。
老伴儿又是抹眼泪,又是给他拍背找药。
崔绿真心头着急,“伯娘药给我看一下可以吗?”
黄宝能家的只当她是好奇,虽然不大情愿,但还是递过去。
幺妹假装看药,实际上给药片注入了一点灵力,“看完”迅速的递过去。果然,待药片一下肚,黄宝能的咳喘神奇的止住了,似乎脸上也有了血色。他故作神气的挺挺胸,“看吧,我就说吧,死不了,看把你们紧张得……”
“少说两句,吃饭吧。”一直没开口的黄永贵忽然打断他,氛围来转回来。
“黄大叔最近不忙吧?”
“不忙,就在公社给人补补自行车,加加气,上上油,生意好一天挣块八毛的,不好也能有二三角。”
顾三沉默了。他的户口还没迁回来,想挣工分也挣不了,就是补胎加气也有被治安队驱逐的风险,这钱可真是不好挣啊!
“大叔还会做皮革吗?”
“会,配方我都还记着,是哪个厂要人吗?”黄永贵激动起来,“麻烦你跟他们说,我不要求高工资和退休工资,只要能按时发工资就行,我身体好,我能干到七十岁!”
回到家乡后,在亲人的爱护和关心下,他的精气神明显回来了,听说有厂子要人,他可高兴坏了。眼睁睁看着大侄子累死病死,他这心里跟针扎一样疼,他必须得做点什么,不能再当家里的废人!
顾三还没说话,幺妹抢着道:“不是工厂招人哟伯伯,是我们家亲戚想要做人造革皮包,可皮革运不回来,只能买原材料回来……”
黄永贵立马明白,“你们打算买原材料,自己做人造革?”他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这可不好办,皮革制造其实不难,配方比例我刻在心里的,就是原料和设备成问题。”
说白了,人造革其实就是纺织布与树脂、橡胶和各类化学增塑剂混合制作而成的,各类成份按照一定的比例依次做成基底层、发泡层、表面装饰层,再用机械压延、锟涂就行。
在别的工厂里,难的是配方比例,必须是有丰富经验老工人才能拿捏好,一旦差了分毫,做出来的皮革要么过硬没弹性,要么过软难成型,要么皲裂碎皮不经用……可在顾学章这里,设备是个大问题。
他冷静地问:“所有设备从零开始购买的话,大概需要多少钱?”
黄永贵口中念念有词,“二十五中厂的一套得十四万,但那是产量大,效益高的,普通的话十万左右。”
这无疑是给顾学章兜头泼了一盆冷水,十万是啥概念?他被人查个底朝天的“豪宅”也才满打满算五万不到,还是掏空家底举全家之力的“杰作”,十万块啊……就是把豪宅卖了,再把他骨头拆了称斤卖,也凑不来啊!
他艰难的咽了口唾沫,不知道该怎么接口。
幺妹一面吃饭,一面留意他们的话,听到“十万块”的时候,也惊讶得瞪大了眼。以她知道的,食品厂自开办以来到现在,也只挣了两万出头,这相当于是同时开五个食品厂马不停蹄不分昼夜的生产十个月……对她们来说,真真是一笔巨款!
当然,这还只是设备钱,要再加上足够使用一个月的原材料的话,还得再加几千,还有厂房布置对湿度、温度的要求都非常高,机器轰隆隆运转起来日夜不停的电费,油费……哪怕是在不考虑人力成本的前提下,没有十二万资金打底,想都不用想。
小地精做皮革大亨的美梦,第二天就无情的破产了。
黄家人也不怎么听得懂,在维持生计都困难的他们看来,这就跟天方夜谭一样,他们现在更纠结的是——到底要不要让黄宝能继续下井。
其实,像他一样额额咳嗽病的煤矿工人不少,为了每个月一百出头的高工资,所有人都在铤而走险,只要不是死在岗位上,谁也不会放弃这样的工作机会!当然,有些极端的,自知这病再也治不好后,更希望能死在岗位上。
那样的话,家属就会得到一笔不菲的赔偿,他们后半辈子就有着落了。
别说,黄宝能还真有这样的想法。所以广州大夫嘱咐的话他一句没听进去,他就想下井,吃完这顿饭……就下去。他自己的身体自己有数,平时大家看到的只是咳黑痰,可夜里他已经偷偷咳过三个月的血了。
这几天连手脚也开始发肿,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可他饭碗还没放下呢,就听那漂亮的小姑娘忽然说:“黄爷爷,黄伯伯,你们今天去我们家吧,一定要去哟!”
第151章
小地精能敏感的察觉到; 黄伯伯的情绪不对劲,他心里有非常不好的想法。灵机一动,她必须把黄伯伯带离煤矿; 只要他不去上班; 他不好的想法就不会实现。
黄宝能一愣; “你们家有什么事吗?”
幺妹大眼睛一转; “嗯呐,去了就知道啦。”心里却在迅速的想办法,要用个什么理由留下他们呢。
顾学章显然很吃惊她居然这么说,但他知道要给她青少年该有的面子,也不反驳。心道大不了就做桌饭菜,跟他们喝两杯。
他自认为自己是粗人; 跟黄家叔侄这样的“粗人”更有话题,去家里吃饭,他乐意之至。
黄宝能心里挺为难的; 他已经换上一身全新的内衣裤; 觉着走也要走得干干净净,万一到时候被压煤堆里压碎; 至少是穿着新衣服走的,家里人不用为一堆碎肉穿不上衣服而遗憾。
可去了顾家; 要是没能撑回来,死在人家里咋办?这不是给人添晦气嘛?他不是这样缺德货!
黄宝能犹豫道:“今儿要去上班; 要不改天吧,改天我一定去,怎么样?”
在幺妹眼里,他整个人都快哭出来了,可其他人却没发现异常。“不行哦伯伯; 我知道有一种草药能治好你的病,你去我们家拿吧,很快哒。”
这下,黄家人压也要把他压去了。黄永贵立马答应,“成,吃过饭咱们就动脚。”
黄小弟比较好奇,歪着脑袋问幺妹:“那是种什么药,我们县有吗?外头能买到吗?”
崔绿真哪里知道什么药能治伯伯的病呀,她就是随口编的,但她知道这时候不能露怯让他们失去信心,就胡诌道:“我听我们校卫生室老大夫说的,我们学校后的竹林里有种药专门治疗伯伯的病,我只知道长什么药,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他们学校和厂区用同一个卫生室,里头有个老大夫却是很有名的老中医,外头许多其他单位的干部职工都来求诊呢,经常一号难求。
如果老中医说能治,那说不定就真能呢!
大家听顾学章也这么说,顿时眼睛发亮,仿佛看到希望一般,当即忙着给他收拾行李,找鞋的找鞋,灌水的灌水,还把一直舍不得骑的破旧二手自行车推出来。
黄宝能眼窝里顿时多了两团热泪。
如果,他要好好的,能活下去该多好啊!
可他今天明明就要……顶多,也熬不了几天。
他蹲在地上,抱头痛哭。他舍不得爷爷奶奶和爹娘,舍不得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舍不得刚回家的叔叔,舍不得老婆儿子……他不想死,不想睡在几百米深的煤洞里,不想被压成一滩碎肉,不想离开这个温暖的家。
堂堂七尺男儿,哭得一脸鼻涕眼泪,像个孩子。
四个老人也跟着哭,虽然他们不知道宝能的病有多严重,可村里跟他一起出去当煤矿工人的三个后生,现在只剩他一个了,这是何等的悲剧,何等的残酷!
一大家子哭得不行,不知道的还以为迈入了殡仪馆。
如此,黄宝能让二叔和弟弟给驾着,送上了自行车后座。
顾学章看了闺女几眼,他虽然不太懂,可也知道煤矿工人这样的病是治不好的,只不过在苦熬时间罢了。闺女这么说是否有点“信口开河”?小孩不懂事乱说话,却哪里知道这简单几句话是给了别人希望,到时候兑现不了可不就是又让他们失望吗?
不,到时候不是失望,而是绝望。
顾学章颇为头疼,可他又舍不得说绿真,这是个多么懂事的孩子啊!
崔绿真脑海里迅速的盘算着,什么药能治好他的病,一出大门就悄悄问路边的植物们,它们都摇头。都说阳城煤矿又叫“宝能煤矿”,矿长是土生土长的宝能县人,每年招工也优先考虑宝能人,所以这个县生尘肺病的人也异常呢多,植物们对这样的情况已经麻木了,听说她想帮他治好,都纷纷摇头叹息。
这样的病,怎么能说好就好呢?
一路回去,除了自以为看到希望的黄永贵,其他人都是苦闷不堪。
***
来到楼底下,幺妹让他们先上去,说她去小竹林给伯伯找药。
小竹林就在她们那栋楼对面,长满了茂密的竹子,中间还有几张石桌石椅,这时节挖竹笋的老头老太非常多,就是孩子也常去淘吃的,顾三想想站在自家阳台上也能看见,倒是不用担心。
黄柔也没料到他们会来,赶紧吃惊的请他们坐,洗几颗苹果,泡了两杯茶。
她的脸色,比他们出门前好多了,似乎还洋溢着喜气?
趁黄家叔侄俩喝茶,顾学章把妻子叫回房,“怎么了?”
黄柔把手背在身后,像幺妹似的左右摇晃身子,“你猜。”
“莫非是真有了?”
“噗嗤……说啥呢!”黄柔轻轻捶他胸口,“刚遇到丽芝爸爸,他说呀你要升官儿啦。”
顾学章却不大感冒,“物资局那么大个地方,有什么官可当的。”横竖就一正两副四处,他现在已经是处长,再升莫非还能当副局长?
“可不是才来调查过,怀疑我有经济问题吗?副局长还轮得到我?”他自嘲的说。
黄柔“噗嗤”一声又乐了,“怎么,你只想当副的?正的就不想吗?”
顾学章一愣,“局长?”
原来,他们刚走没多久,物资局的电话就打到学校办公室来,局长调到省城办事处,把原来的老书记换回来了,而前几天还被众人敬而远之的顾学章,居然被越级提拔,成了物资局当之无愧的二把手!
局长有可能去省城修养,他倒是知道,可没想到会这么快,这么早,更没想到顶替他的居然是自己!
“哪个老书记?”自从出了供销系统窝案后,他对这仨字是生理性厌恶。
“那天来的那位老人便是,跟幺妹聊天的。”
顾学章恍然大悟,难怪当时看老人家气势不同,两名纪律监察员跟在他身后像小弟,原来还真是大人物。可调查结果和结论这么快就出来了吗?
黄柔朝隔壁房间努努嘴,“估计还是绿真说了什么。”无形中又帮了他。
顾学章摸摸鼻子,嘿嘿傻笑,“我闺女可真是小福星。”这么多年,每一次他遇到困难的时候,都是她有意无意的施以援手。
说曹操曹操到,正说着,崔绿真笑脸通红地跑上来,手里捏着两把“野草”,左手里的像蒿草却开紫花,右手的却是……折耳根?
黄柔揉了揉眼睛,捂着鼻子迅速后退,“你哪儿挖的折耳根?”
“拔的,就在小竹林过去一段,好多嘞!”因为气味太冲(臭),许多人都不会吃,沿着水沟的田埂上串了满满一埂,紫红色的心形叶子看着还挺漂亮,这几天开出白色的小花那更是一道美丽的风景线。
她原本只是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