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重生] 完结+番外-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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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乐清尤其沉默寡言,柴筝也不招惹他了,乖乖端起碗来,将自己塞到八分饱。
“我们今天就要离开了,”阮临霜等周围消停下来,才忽然提起这一茬,“师父,希望您已经想好了如何送我们离开,是有关卡要闯,还是有难题要解。”
乐清沉默了一阵,才写道,“今日的碗不用洗了。”
阮临霜秀眉微蹙,刚想问他为什么,乐清又写,“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不为难你们,只有一事相求。”
“是保护好巫衡吗?”阮临霜问。
她玲珑剔透的心眼,哪怕一句不经意提起的话,阮临霜都记得清清楚楚,更何况乐清曾认真拜托过,眼下不过旧事重提。
她这句话说出口,便将手伸到桌子底下,按在了柴筝膝盖上——柴筝有时候过于重情重义,不如自己这般冷硬心肠,倘若给了承诺发了誓,日后却遭遇两难之境,柴筝会相当为难。
还不如自己从根源上就做好了防备。
乐清蘸了水的指头停在半空中,分散的水渍顺势往下,滴在桌面上,成了不大不小浑圆一个点。
过一会儿,他就着桌上的水渍,写出一个结构分散的:“是”。
“以你们的本事,自保都比较困难,我不求巫衡毫发无伤,只求你们不管逃往何处,都尽力带着她……作为交换,巫衡的能力可以为你们所用。”
柴筝的耳朵尖在这会儿忽然动了一下,她抓住阮临霜的手,将手心翻过来,在上面写,“有人靠近,数目不少。”
阮临霜手指微屈,将柴筝写得这几个字拢入掌中,她轻轻笑了一下,“今天这出师的排场似乎不小。”
“出师?”乐清摇了摇头,“入我门,只有死的人,亡的魂,出不了师。”
“……”您这一门如此霸道,怪不得人丁稀少,招不到承衣钵的。
外面的动静越来越近,这些人没有特意的隐瞒行踪,单凭着装备与人数的优势,都能将这片滩涂与滩涂上的小木屋踏平了。
房屋里四个人有三个显得很紧张,只有夭夭坐在椅子上晃着小短腿,她够不着地面,也没什么能力保护自己——
巫衡乃稀世珍宝,若将人比成物,就是能说会跳的雀玲珑,不求有贡献,只望挂在身上别弄掉就行。
乐清走到夭夭跟前,半蹲下来,椅子有些高,乐清不得不仰着头,才能与夭夭“对视”。
他还真从怀中掏出了那枚雀玲珑,穿了线挂在夭夭脖子上,这东西虽然不大,只是夭夭个头更小,被遮挡了三分之一的胸膛。
小女孩不舒服地拽了一下,却没将雀玲珑摘下来。
乐清慢慢用指腹描摹着夭夭的眉眼,而后写道,“夭夭,我以后无法护着你了,这两个姐姐会代替我守着你……你以后别那么任性,活着才是最紧要的。”
“嗯。”夭夭低着头,她抓着乐清的手指,拧着性子不肯松开,直到乐清将她往阮临霜怀里一塞,那张因为失去双眼再清俊也寻常的脸重新冷酷起来,几乎是不留情面的将夭夭扒了下去。
小女孩再长十年,力量上也悬殊的很,夭夭没有任何抵抗之力,她撇嘴想哭,却被阮临霜捂住了。
阮临霜对着乐清微微点头,“我们走了,师父……后会有期。”
乐清将碗中清水泼在地上,水入了干土,自然而然地写成几个字,“这就是今日的考验,如果你们能够平安通过,我便破例让你们出师,以后不必提起,互无瓜葛。”
而后乐清伸手一推,阮临霜与夭夭便被这一掌送出十丈开外,柴筝的目光下意识追随着阮临霜,可她的脚却没有动,生了根般长在了原地。
她知道,乐清没有送自己离开,必然还有其它事要交代。
===第30章 第 30 章===
“一日为师; 终生为父,我却是为了夭夭,收你与阮临霜为徒; 算不得公正无私; 当不起师父二字。 ”
乐清是个瘦高的身材,站直了比柴筝高出许多来; 因此小姑娘只能竭力踮脚想看清他。
乐清写道,“她们两个皆没有练武的根骨; 以后得劳你照顾。我这一招叫‘雪落平谷’; 你看清楚了。”
乐清的手缓缓地抬起来; 那把柴筝用过; 尖宽后窄的刀便从案板上猝然飞到乐清掌中; 外头那些纷杂的声音已经消停了; 在木屋之外形成包围圈; 乐清手里拎着刀,推开门走了出去。
柴筝没跟; 开门的瞬间; 乐清便化成了一道惨白的刀光,碧海青天之中睥睨无双,万物因此惊,山林之中簌簌作响。
“雪落平谷。”柴筝的目光已经完全被这一刀吸引,她轻声嘀咕着; “燕惊幽篁,雪落平谷……原是这个乐清。”
她撩开裙摆,向着乐清的背影跪了下来,“师父,徒儿拜别。”
就在柴筝转身离开木屋后不久; 轰然两声炮响,落在木屋原址,火光瞬间烧了个天地通明,柴筝却头也不回的向山林中逃去。
阮临霜没有留在原地等柴筝,她直接带着夭夭往森林深处跑……不管是乐清还是柴筝,都不是对方的目标,巫衡才是,只有巫衡一直失踪,知晓她下落的人才不会被斩尽杀绝。
阮临霜向来是个决绝果断的人,脱离了小木屋那一方世外桃源,她就是玩弄人心于鼓掌的疯子,转瞬之间能够做出判断,冷血的连夭夭都害怕。
夭夭抿着嘴,也不说话,只在阮临霜看过来时伸手指个路。
忽然,夭夭的脚步一停,她眼中的猩红血影扩散开来,夭夭就像是被什么牢牢钉在原地,阮临霜一连喊了她几声都无济于事。
夭夭这巫衡其实当得糊涂,没经历过什么艰险,也没有竞争对手,几乎是一生下来已经在云山之巅,当年巫衡罗幼时还跟人打架,互相问候爹娘祖宗,而夭夭连少年光景遭人嫉妒都一并省略了。
阮临霜伸手在夭夭额上一探——
微微有些发热,并不是很厉害,且这种热量相对集中,没有扩散到身体的各个部位。
“……偏偏在这个时候。”阮临霜叹了口气,她上辈子就是个看书时荤素不忌的典范,经史子集之外,还有很多逍遥风流的唱曲或犄角旮旯里的奇闻,哪怕路上捡一本《莲花落》,阮临霜也非得学会不可。
眼界因此宽广,许多事就在意料当中,譬如夭夭此时突发的情况。
木桑国奉神为尊,比大靖这种皇权至上,想起来便念个“无量寿佛”,想不起来就掀卦摊、毁丹炉的国家,更多了一种神秘感,木桑内秘术奇多,多到寻常耕田织布,养蚕缫丝的农户也会一点,位高权重者更是痴迷这玩意儿,国内除了文武状元,还会评出个几个秘术高人,送进祭司院进修。
这套流程存在了百年,运转的像模像样。
阮临霜为此还特意研究过,只是大靖内视之为邪术,留存的书籍并不多,大部分还只写了功效和症状。
夭夭此时的情况很有些像“血封”,大抵就是一个人太厉害了,为防他厉害到控制不住将自己弄死,就以血亲作为转嫁,双方同时分摊操纵这份能力……“血封”的主动权尽数握在施术者的手中,甚至可以左右对方的记忆和行为,稍有得寸进尺之处,施术者就成了傀儡师。
而要解开“血封”的唯一办法,就是血亲死亡。
“血封”解开时,施术双方都要承担相应的代价,但因为一方已经死亡,因此这个代价最终只会由活着的一方全数承担。
出神、微微发烫、瞳孔边缘猩红扩散,都是“血封”解开时的典型症状。
阮临霜甚至能猜出,将此术加诸在夭夭身上的就是乐清。
这种症状持续的时间通常在半盏茶内,虽不算慢,但此时危机四伏,莫说半个小时,便是一眨眼都有变故发生,阮临霜自认没有能力包围圈中护得夭夭平安。
她抬头找了棵最为繁茂的树,托着小女孩的腰带,借力飞腾而上,藏在了树枝与叶间……姑娘们年纪本就小,身量不到成年人的半分,可以掩得结结实实。
然后阮临霜才分神去管夭夭的死活。
巫衡眼中的猩红色已经开始收拢,不消片刻就能恢复正常,阮临霜不确定乐清为了保护夭夭还使了什么手段,因此不敢轻举妄动,她将耳朵贴在树干上,留意这四周的动静。
林鸟悚然而惊,马在林中处处受阻,跑得并不快,来追她们的人已经分散开来,阮临霜能够清楚的感觉到对方人手损失惨重,不够铺满整个林子,因此得扫完一片撤退,再去扫另一片——
阮临霜心想,“我若是乐清,便先下手为强,将他们之中带头的全杀了,剩下的不会带兵,就会犯这样显而易见的错误,也方便我与柴筝钻空子。”
想到柴筝,阮临霜的心被狠狠撅了一把,猛地抽疼起来,“不对!柴筝不会落后这么多,追兵都找到眼前了,而柴筝一定知道我是直奔海防驻军营地而去,半点圈子都不绕,她一定是被耽搁了……”
“她有危险!”
阮临霜的脸色一瞬间冷了下来。
柴筝也有颗七窍玲珑的心,寻常人要害她,连根汗毛都不一定能薅下来,她是真的很像柴国公,只有亲朋好友布下的陷阱,柴筝才会义无反顾地踩进去。
这些追兵奈何不了柴筝……是乐清动了手脚。
就在阮临霜心思起伏的瞬间,夭夭已经从出神状态中恢复过来,她眼中还透着茫然,“血封”解开时明显对她造成了影响,但夭夭全身上下丝毫未伤,她并没有承担术法反噬的代价。
阮临霜的眼睛永远是崇山峻岭上经年累月的积雪,而此时更为冰冷的化不开,这种状况只有一种解释——
柴筝做了容器,做了盛放这份代价的容器。
“那大靖的女娃子吃软不吃硬,还是不肯说巫衡的下落。”树底下有几个穿轻甲的木桑士兵正在嚼舌根,他们说得是木桑语,但阮临霜听得懂。
另一个便冷哼了一声,“也是个不聪明的,乐大……乐清的话也能信,好家伙,传说他天生的反骨,一年有背叛的指标,当今王上就是仰仗他铲除不少异己,结果呢,他连王上都背叛了。”
此人后来将声音压得极低,生怕闲言被其它人听见了,再自找个不得好死。
“我还听说他原本是个大靖人,逃亡到我木桑,被前代大祭司收留教导,才有而今的地位。”起先说话的那个倒是不怕,他不议论克勤王,只说乐清,“我可知道大祭司的女儿都是乐清抓回来的,领了大功,恩赏无数。我要是像他这么狠心,现在还跟你在这儿扫树叶?”
“得了吧,乐清再怎么着,也是亲手创立祭酒处的,那能力岂是你我可以高攀。”同伴踹了他一脚,“这次能找到巫衡,我们也算大功一件,封赏自然少不了。”
阮临霜只听了这么多,后面就是两个人就这份恩赏进行的白日梦。
柴筝应该是被抓了,目前不会有生命危险,只是“血封”的代价书上没有写,阮临霜也无从得知,难以揣测柴筝伤的如何,也有可能防止鱼死网破,柴筝刚发现自己逃不开,就举双手投降了,此时正好吃好喝好待着。
毕竟柴筝“吃软不吃硬”。
阮临霜大概能想到旁人拿柴筝一点办法都没有,虽是个俘虏,却是个有价值的俘虏,只能忍着哑巴亏,见她年纪小,殷勤哄骗。
方才还笼着一层寒霜的脸色逐渐放宽,阮临霜的眉眼温柔下来,嘴角带着的笑意,连她自己都未曾发觉,阮临霜想,“柴筝不会让自己吃亏,我这边只要稳住了,她就不会有事。”
思及此处,阮临霜回过头去看此事的关键“巫衡。”
夭夭也不知独自一人哭了多久,她睁着眼睛,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眼泪却不受控制的往下掉,就像她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难受,为什么心如刀绞,为什么会哭。
她茫然地看向阮临霜,一句话也不说。
阮临霜食指抵着上下唇,示意夭夭别发出声音,好好呆在原地,夭夭已经习惯了这种朝不保夕,遭人追杀的日子,此时不管她正经历些什么,都能保持几分下意识的冷静。
夭夭的目光似乎透过阮临霜看着另一个人,一个教会她危机中如何自救的人,小女孩伸手抓住了阮临霜的衣袂,用力极大,阮临霜竟然一时抽不出来。
见她只不过无意识找个港湾,阮临霜也没生拉硬拽,树林下那帮冲着“封赏”而来的追兵找人找得越发勤快,看样子很快就会将这片林子清扫干净。
“血腥气……”
阮临霜的鼻翼忽然一动,她平生最不喜欢这股味道,但回顾上辈子不长的数十岁月,却常常与这股味道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