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如旧-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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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卫秀就怕濮阳受欺负,现在有皇帝在; 会维护她,将来皇帝晏驾之后呢?听闻已立太孙; 又听闻诸王仍在负隅顽抗; 她便竭力振作起来,想问个明白。
萧德文是个白眼狼啊; 他羽翼丰满; 濮阳不会有什么好处,诸王更不用说了; 都是狼心狗肺之辈,濮阳落他们手里; 只会尸骨无存。
卫秀怎么放心得下。缓过一阵,便挣扎着抱住濮阳,让她像往常一样,依靠在她怀中。
她一点力气也没有; 笑意都是虚弱的; 濮阳不敢太过靠着; 只是轻贴着她的胸口,低声道:“你快好起来,不要让他们欺负我。”
“我马上就好,我要跟你过一辈子……”卫秀满是不舍的声音渐渐地消下去。
濮阳等了一会儿,见她再没有声响,便知她又昏睡了。
驸马的病情在好转,虽好得慢,但确实在好起来。京中都吃了一惊,大家都准备好了濮阳公主驸马挺不过来了,濮阳殿下才过新婚又逢新寡真是可怜,谁知,缠绵病榻半年有余,卫驸马居然开始病愈了。京中各人,各怀心思,有喜有忧,不论怎么说,卫秀总算撑过这一场大病。
卫秀躺过春日,躺过夏日,此时窗户开着,秋老虎扫荡,盛夏余热犹在。房中的空气流通起来,药味也散开不少。
婢子端了刚熬好的粥来。粥熬得极为软糯稀薄,利于消化。濮阳令她放到一旁,起身扶卫秀起来。
卫秀身子一动,胸口气息不顺,低头咳嗽起来。濮阳忙令关了窗,别让风进来,又拍着她的后背替她顺气。
卫秀见婢子往窗户走去,忙揪着濮阳的袖口,道:“别,别关。”见濮阳不赞同地看着她,她讨好地央求道:“人都发霉了,让我透透气吧。”
濮阳拿她没办法,只好做了个手势,令婢子都退下。婢子们皆掩唇偷笑,低眉顺眼地退出室外,带上了门。
驸马一好,府中流动的空气都轻快活跃了不少。
“目下日头正盛,过会儿阴下来,就关了窗户。”卫秀跟濮阳解释。
明媚的阳光照进来,室内一扫大半年来的阴郁,也随之升温,好似庭中叫日头烤得滚烫的石头一般,有着夏日独有的热闹喧嚣。
这种喧嚣在炎炎酷暑只会使人心烦,但卫秀闷在室中大半年,外头的宽阔景物,哪怕只是看着,都让她觉得自己也跟着鲜活舒畅。
见她知晓分寸,濮阳也不说什么,抬手摸过她耳前鬓角,躺过一觉,她的发髻松散了。她总是注意形象,衣衫整洁,不留褶皱,发髻端正,严谨温敦。虽然卫秀对自己腿上的不便,闭口不言,但濮阳知道,她是很在意的,正因在意,她才从不去提,便是提了也是仿佛浑不在意的自嘲,正因在意,她极力使自己看上去齐整,在外形上与常人无异。
但这一病,她连这一点都做不到了。
卫秀见濮阳抚摸着她的鬓角不说话,也抬手摸了摸,好像不那么平整了,她顿觉拘谨,又想显得不在意,便笑了笑,道:“乱了?”
濮阳察觉她眼底那抹紧张,收回手,端起粥碗,随口道:“乱了一点,比王清好多了。”王清是丞相长孙,濮阳的表兄,年近三旬,是一狂士,喜服五石散,衣衫不整,发丝散乱,自以狂放不羁,王相见了他就掩鼻,偏生他写得一手好文章,每有诗赋,俱是传世之作,天下文人争相传阅。
卫秀见过他,想起他那样子不禁一笑,但也钦佩:“阿兄文采斐然,他的佳作,我都背得下来。”
见她别转移了注意,濮阳这才安心下来,不管怎么说,人没事,就是大幸。
粥还冒着热气,炎炎夏日,十分烫口。濮阳吹到温热,喂给卫秀,卫秀努力进了半碗,再多便咽不下了。
用过午膳,濮阳取了木梳来,替卫秀重梳发髻。卫秀觉得这样好多了,拉着濮阳,问她朝中如何。
太孙新立,诸王受挫,朝中情形,与她病前相比,已是天翻地覆。濮阳知道她的性子,她要不省人事,实在没精神,倒也罢了,一旦醒了,不让她知道,她便不安心。干脆坐到她身边,一一与她说了。
朝廷动荡,濮阳的势力得到了最大的保全,卫秀病前与她说过,你若无暇分身,不如请陛下代为维护。太孙年幼,需有人保扶,朝中大臣,陛下会择选一二,但他必然不会只依靠朝臣。朝臣,两姓之人,忠心不可断言,还需萧姓宗室,宗室之中,诸王不添乱都是好的,其他的,又让皇帝折腾坏了,保全的如郑王,又不敢插手朝政。只能用濮阳。既然要用到她,就不会让她受损。
她说的是对的,诸王系被逼得鸡飞狗跳,公主门下还是一派风和日丽。
不过,这两日,晋王好像有点失心疯了。不知他是出于愤怒,还是出于眼馋濮阳手中势力,趁驸马病重,公主府闭门谢客,他骤然起意,抢夺濮阳手下的人。
“应付陛下,尚且手忙脚乱,还要抽身与你为难?”卫秀不解,濮阳没有帮着皇帝收拾他们已很好了,只是置身事外而已。聪明的就该好好顶着皇帝威压,争取存下一部分实力,老老实实的蛰伏。可晋王应对皇帝为难之余,还来触动濮阳的利益,无异于再添一劲敌,晋王这是要做什么?
他不至于蠢到这地步。
卫秀凝神想了一会儿,问道:“莫非陛下逼得太过?”逼得人没了生路,晋王慌不择路了?也是想将濮阳拉下水,既然皇帝心狠,干脆就搅乱了朝堂,谁都别活了!
濮阳想想数月来皇帝所为,确实没留情:“陛下是打算尽快肃清朝堂,一心教导太孙如何执政。”
“此举也是保全诸王。”只有没权,构不成威胁,才能活命,卫秀唇角一瞥笑意,“可惜陛下不知他新立的太孙是刻薄寡恩的性子。”
诸王没权,无力自保,是好是坏,皆决于新君恩典。他们也是发号施令惯了的人,让他们束手就擒,诸王的性子可不温和。
濮阳低眸,不止皇帝,她前世也没看清萧德文是什么性子。身处局中,总会有看不清的时候。皇帝不是皇子,他想的是大局稳妥,而皇子们更担忧身家性命。让诸王解权,就是逼他们死,但若保留他们的地位,他们难道就能心甘情愿辅佐东宫?
“早在陛下有心立太孙,诸王与德文之间,便已不能两存。”濮阳说道。
“那是他们的事。”卫秀道,“陛下要的是稳,晋王不会如愿的。过几日,我好一些,便入宫觐见。接下去会有什么变故,谁都说不准,我们需有所准备。”
朝廷动向,全凭皇帝心意,最好便是从皇帝处下手,况且她病愈,皇帝也不会让她们二人都闲着。事到如今,卫秀也不得不赞叹一句皇帝的手段。这么多年,他放任诸王争斗,竟然仍牢牢控着中枢。
濮阳也是这么想的,她愁道:“就怕四王联手。”四王单独行事,力量微薄,一旦联手,恐怕皇帝也不得不退让。
卫秀轻笑:“怎会?赵王、代王、荆王倒有可能联手。代王优柔寡断,思进之前先思后路,他看重大位不及自己性命,荆王本是好好辅佐晋王的,他争位是被陛下离间,可见他对大位也不那么坚定,这二人被逼无奈,很可能与赵王联手,辅佐他一人。但晋王不行,他与赵王结怨已久,与荆王是前两年才闹翻,可结怨最深,代王还好,可也有隙,他啊,是一点后路都没给自己留下。”
“那三王……”
卫秀摇了摇头:“还没到那个时候,代王、荆王皆非果断之人,眼下与他们而言,还不算被逼无奈。”
至于等到真被逼无奈,时机已逝,真联手,也晚了!
卫秀合上眼,她心中有不祥的预感,这炎炎烈日之下,像有一股森冷的寒流在京中蔓延。从立太孙开始,朝堂看似还稳,其实,所有的变数都埋下了。皇帝若在,则无大患,可他若不在呢?倘若她处在诸王的位置,她要活命,她最希望发生什么?
以己度人,卫秀眉心一跳,抓住濮阳的手,濮阳不明所以,卫秀又渐渐冷静下来,心肺受迫,一阵猛烈的咳嗽。
“别急别急。”濮阳忙端了温水来,待她停下咳声,让她喝一口,缓一缓。
卫秀胸口起伏,头脑不住晕眩。一股清风,穿窗而入。濮阳欲起身去关,卫秀却靠在她肩上,道:“七娘,我没事了,你该出府去走动走动。丞相府不必说,重臣、宗室,都不能疏散,卫太师想趁乱得利,那便别让他们置身事外。”
濮阳摸摸她新梳好的头发,柔声道:“我知道。”
卫秀靠着她,疲惫地合上眼,低声道:“七娘,如果这世间纷扰,都与我们无关,该多好。”
接下去纷扰不断,都是他们萧家人自己内斗,不论谁败,她都是乐见的。可是濮阳不乐见,她会难过。从她们相遇那刻,她们的立场就是对立的。她不怕纷乱,亦不惧争斗。但如果她不姓萧,她也不姓仲,该多好。
卫秀一人承担了所有负罪。濮阳什么都不知道,只以为她方病愈,坐了这许久,是累了。温柔地将薄衾覆到卫秀身上,让她依靠在自己肩头:“等这些事过去,就没有什么能打扰我们了。阿秀,你累了,就靠着我睡一觉,我就在这里,你醒之前,我哪里都不去。”
卫秀被她的柔情安抚,伏在她身上,昏昏入睡。
第91章
倘若陛下骤然驾崩便好了。册封东宫前,不止一王做此大逆不道之想。
但也仅是想而已。皇帝虽偶有小病; 总体来说还算康泰,要他溘然长逝; 怕是不易。东宫既立; 诸王处处受制,晋王百般无奈之下; 欲拖濮阳下水; 借以搅乱朝堂这潭浑水。他本是想驸马重病,公主是没心思来管朝中事的; 就算想管,只怕也力有不逮。
可谁知; 卫秀竟好了。晋王非但没将如愿,还白白损了不少人。濮阳不管他人,只瞅着他发难,他招架不过; 往其他三王处求援; 然而其他三王并不想帮他。
晋王大急; 与他们说:“眼下不只是七娘,七娘所倚仗的是陛下。看着是七娘冲我发难,其实源头还是陛下。小儿东宫之位不稳,陛下为保他,必会缴我四人之械,收我四人之兵,遣我四人门徒。再不联手扛过这一回,以后……我等还有以后么?”
三王仍旧不为所动。一来,晋王为人奸猾,帮了他,到最后,恐怕还得被他反咬一口;二来,濮阳只与他过不去,他们若帮他,只怕一起被濮阳记恨,到时晋王捞不出来,他们也跟着泥足深陷。
三王都不是雄才伟略之人,晋王说的,他们也知道,但长久敌对,各自防范,想要轻易卸下猜忌,也是不能的。
晋王说干了口舌,仍是无济于事,愤怒之下,甩袖而去。赵王倒是受了他的启发,想留荆王、代王再多说一会儿,联络联络感情,也好在朝上共同进退。可惜二王不敢信晋王,也不敢太信他,言语之间,俱是敷衍。
赵王听得心烦,暂且息了拉拢的心思。
有晋王在前拉足仇恨,他们三人还好,还能喘口气。
晋王回到府中,将自己关在书房中。他心中烦乱,不知如何皆此局,坐下来细细一算,半年来所折人手尽半,加上近日濮阳步步紧逼,他已是举步维艰。
晋王十分怀疑,濮阳是要借此报三年前刺杀之仇。如果真是这样,想要她收手恐怕不可能。
落井下石!果然奸猾!晋王越想越气,又想大难临头,王兄王弟还计较过往那些许龃龉,不知团结对外,怒火更盛,广袖一扫,将案上之物全部扫落。文书、笔墨都跌到地上,砚台打翻,地板上留下一团漆黑的墨迹。
室中声响惊人,室外仆婢出声询问。晋王发泄了一通,心气平静下来,斥退了下人,凝神思考如何破局。
东宫已立,陛下对太孙寄望甚厚,不会容他们威胁东宫储位。现在过去不过半年,就已让他束手无策,再过半年,这朝中可还有他说话的地方。东宫年幼,眼下还有大臣仍支持诸王,然日转星移,太孙成长,储位会越来越稳,到那时,还会有大臣肯拥戴他么?
局势越来越险,晋王冷静下来,看得透彻。
太孙年幼,如今仍以进学读书为要,不曾踏入过朝堂一步。大臣们有想讨好他的,都还找不着门路。毕竟皇帝尚在,太孙也要避险,没有充分理由,哪敢随意召见朝臣。
濮阳确实可惧,但她不过女流,再威风也就这样了。
大臣们都是迎风倒,谁得势便向着谁,更不是关键。
细数下来,最阻碍他的,还是陛下。
晋王闭着双眼,面上神情越来越冷,眉间有些颤动,显出恐惧之色,然而恐惧只有刹那,片刻之后,便是决心已定的不容动摇。
倘若陛下驾崩……
这个念头,他早就有过,只是不敢深想。一来,弑君并不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