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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春如旧-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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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王妃善意一笑,到她耳边轻声提示,卫秀忙回神上前。
  卫宅中的宾客,早已翘首以盼。
  新人一到,恰是吉时,先拜天地,再入新房。之后便是同牢之礼,新人对席,共牢而食,象征从此一体,互敬互爱,不分你我。
  一应礼毕,公主便等在新房了,驸马却还有筵席要应付。诸王纷纷上前敬酒,还有连襟,其他公主的驸马也不甘示弱,端着酒爵,便要灌新郎。郑王是慈爱长辈,濮阳平日对他够尊重,婚礼之前,卫秀又特意登门拜见,此时他便维护起新驸马来。
  堂前宾朋满座,喜悦之声盈满宅邸,驸马已佯作醉酒不支状脱身而出。
  夜色已深,春夜犹带些微凉意,吹过卫秀泛红的面颊,却不能凉却她一颗滚烫的心。
  新房中侍婢林立,见驸马来了,相互间相视一笑,一齐低身一福,齐齐退了下去。
  卫秀合上了门,便朝里去,那个她期盼已久的人,坐在榻上,静候她归来。
  到了这个时候,终于只剩下她们二人了。卫秀忽然有一种如梦初醒的感觉,这一整日喧杂都似一个梦,弥漫着喜意,欢悦,而到了此时,这个梦醒了,她整个人都清醒起来。她的目光凝于一处,聚精会神地看着濮阳,缓缓向前。
  真到了此时,濮阳亦是紧张。听闻卫秀靠近了,她掩在衣袖下的双手紧紧交握着。卫秀在她身前停了下来。她并未出声,濮阳可以感觉到她在看着她,以一种珍视的目光,凝视着她。濮阳的心滚烫起来,既是高兴,又是羞涩。
  你心似我心,再没有比这更使人动容的事了。
  “殿下。”她轻轻唤一声。
  濮阳垂首,也同样轻声的应答。
  一双手小心翼翼地触上盖头的边缘,轻轻掀开。四目相接,二人眼中都有些羞涩,却都是满含笑意。
  一旁有玉樽、酒具,卫秀探身过去,一手端过一杯,将左手的递与濮阳,看着很是流畅,濮阳接过酒樽时却感觉到那酒樽有些颤抖,卫秀在极力镇定着,以免酒洒出来。一个从来都稳重的人,少见她这般笨拙的样子,濮阳心头一软,喜意更浓。
  二人双臂交缠,饮下一半,再交换酒樽,饮下另一半。
  这便是合卺酒了。最初,合卺用匏瓜,匏是苦的,用来盛酒必是苦酒,既分为二,象征夫妇同甘共苦。
  卫秀抬眸,望着濮阳,盈盈笑道:“今生今世,风雨同舟,携手相济。”
  濮阳亦回道:“苦也随君,乐也随君。”
  语罢,二人相视而笑,到了这时,才有一些真实的感觉了,她是她的驸马了,而她已是她的妻子。她们已是彼此在世上最亲密的人。
  卫秀接过濮阳手中的酒樽,放至一旁几上。
  只剩最后一件,今日之礼便皆成了。
  内室床榻已设。
  二人逐渐又踟蹰娇羞起来。卫秀更紧张一些,但她不忍濮阳无所适从,便道:“我为殿下脱簪。”
  濮阳答应,移步至妆台。
  她发上满是簪钗,十分隆重,卫秀一件件除下,十分小心地避免扯到濮阳的头发。她更加紧张起来,比方才更为难安。公主在她眼中,怎么都是好的,于是她对自身的不足也更在意起来。
  钗环尽去,濮阳揽镜一观,便也体贴道:“我为郎君宽衣除冠。”
  卫秀极力镇定,欲与寻常一般,她点了下头,想要答应,她们已成夫妇,便是最亲密的人了,自然不能见外,可话到了嘴边,就变成了:“我自己来,里间已备热水,殿下可先净面。”
  濮阳妆容犹在,自要擦洗之后,才好……入睡的。
  她略一思忖,便答应了,起身去了内室。
  卫秀微微松一口气。待濮阳身影消失,她方转动轮椅,取过一旁的拐杖,撑着自己立起,而后解开外袍,艰难脱下。
  说是艰难,其实也并不多难,近二十年,她都是这样过来的,早已习惯了。可若落入旁人眼中,不免为她觉得辛苦。
  待她重新坐回轮椅,便已只留下一身雪白的中衣了。
  她转入内室,便见濮阳已在坐在榻旁等她。

  第81章

  洞房悄悄,红烛摇曳。
  多一刻迟疑,都是辜负良宵。
  濮阳的嫁衣已脱去了,凤冠钗环也已卸下,乌黑的秀发放下来,柔软而顺滑,直至腰际。她于榻旁静候,见卫秀入得内室,便朝她脉脉望去,眼波流转,浅笑婉然,风情蕴于端庄之中。
  卫秀神魂颠倒,如被勾住了心魄,失了魂一般,朝着濮阳径直过去。濮阳的眼中染上层层笑意,羞涩有之,紧张有之,却都抵不过浓得化不开的爱慕。因这爱慕,她今夜格外风采动人,亦格外娇媚柔婉。
  卫秀直直地看着她,她依然有思想,知道此时是何时,此地是何地,眼前伊人又是何人,可她又觉得她已失去了思考,她的心中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濮阳,除此之外,再想不了其他,她的眼中亦满是濮阳,除她之外,再看不见其他。她知她爱她,可她从不知爱一个人竟是如此美好,又是如此霸道,使人全然献出了心,却犹觉给的不够。
  卫秀看得呆了,惹得濮阳低首娇笑。卫秀便窘迫起来,手脚都像不是她的了,不知放往何处才好,目光亦是不知该看向哪里。她从未这般失态,从未无措至此,目光往旁边挪了一些,便又忍耐不住地直朝濮阳看去。
  濮阳如何不心软,又如何不怜惜。她探出手去,落到卫秀的肩上,柔荑细柔若无骨,从那肩上滑下,带起一片颤栗,轻覆于郎君手背。
  卫秀口干舌燥,她手所过之处,俱是麻麻痒痒的,濮阳犹如不知,冲她柔婉笑道:“驸马的手,怎这样凉?可是害怕?”
  那笑容,那声音,使得人心旌摇曳。顿时,扑倒她,得到她的欲望如火一般升腾而起。
  卫秀无声凝视着她,倾身欲前,门外急促的脚步声乍然传来。
  卫秀身形一顿,回头望了眼门外,脚步声间隔几位短促,可见来人甚是着急。
  公主大婚之夜,若无大事相禀,谁敢如此招摇?
  她望向濮阳,便见濮阳亦是神色不定。
  不由她们多想,门外便传来一声膝盖撞击地板的钝响,紧接而来便是:“殿下、驸马,大事不好!陛下在宫中晕厥过去了!”
  濮阳猛地站起身来,因惊慌,她身形一晃,险些不稳。卫秀立即捉住她的手,抚慰道:“殿下莫急,且听听是怎么回事。”
  她目光正肃,冷静自持,落入濮阳眼中,顿觉有了依靠,有了主心骨一般,心一下子安了许多。她回握住卫秀的手,眼中虽仍闪着惊惧,却也稳住了,扬声道:“入内回禀。”
  几乎是声音刚落,推门而入之声,便紧接传来。入内的是秦坤。他低着头,踏着快步入内,跪于屏风外,并不敢抬头,亦不敢耽搁,快速便将所知俱禀了来:“方才,宫中传来密报,陛下晚膳之后,忽然晕倒,现下人事不省。是何缘由,却还不知。”
  皇帝素来体健,甚至于风寒都少有,怎会突然晕厥?濮阳面上闪过慌乱。
  皇帝身体,关乎国本,何况此时东宫空置,人心不稳,一旦宫车晏驾,朝中必生动荡!卫秀握紧了濮阳的手,忙道:“殿下,陛下圣体,关乎社稷。陛下无后,后宫无人坐镇,此时宫中必已生。用不了多久,消息便会散出宫来,传至诸王重臣!”
  她一面说,一面眼锋飞快地扫过墙角滴漏,这个时辰,宫门还未落钥。
  濮阳也只一时慌乱,此时已回过神来了:“你我即刻入宫!”说罢起身,卫秀却阻止她道:“且慢。”
  又问屏风外:“堂前宾客之中,可还有哪位殿下尚未离席?”
  秦坤不知她为何有此问,脑筋却转得飞快,转眼之间便回道:“赵王殿下犹在。”
  濮阳已明白卫秀的意思了。她得到消息必是最早那一拨的,然,她若直接入宫,便无异于宣告于众,她在宫中安插了眼线。皇帝最忌惮之事,无过于窥伺圣驾,若想起此事要深究,她百口莫辩。
  赵王则不同,他母亲在后宫,为他筹谋是理所应当之事。他既然还在府中,正可借他行事。
  濮阳担忧皇帝身体,亦忧心宫中情形,却不致慌乱无主,她立即吩咐道:“你亲去留意赵王动静。”
  秦坤领命而去,再无二话。
  濮阳得消息定是最早,赵王也不会迟到哪里去,至多再过一刻,便会有动静传来。今夜,诸王必然都急着往宫中跑,相互监视,相互掣肘,谁都成不了大事,早一刻晚一刻,并无太多区别。
  卫秀深吸了口气,调转方向,取过外袍,覆到濮阳身上:“殿下且去更衣,莫要着凉了。”濮阳脸色苍白,她点了下头,勉强一笑:“幸而有先生……”不然,她便要乱中出错了。
  卫秀对她笑了一下,温柔地将她脸畔一绺鬓发挽到耳后。濮阳双唇颤抖,在她这呵护之中,终于泄露出她害怕的情绪。宣德殿中,是她的父亲,自小疼她爱她,骤然昏厥,她固忧心朝局,也害怕倘若有何不测中的倘若成了真。
  卫秀将她揽到怀中,濮阳合上眼,靠在她怀里。
  这安慰温存只有片刻。二人都知此时只有打起精神来应对,半点软弱都不可有。
  红烛摇曳,良宵已断。
  不久,秦坤便匆匆来禀:“赵王府来人,赵王匆忙而走。宾客之中未离席者,也都得悉此事了。”
  濮阳与卫秀对视一眼,道:“备车!”
  本该沉寂的黑夜忽然之间被无数灯火映亮,京中各处,数队人马,或马或车,急急往宫中赶去。
  濮阳与卫秀同在一辆车中,出来之前,濮阳还安排了人联系丞相,又与王鲧处联络。王鲧手握羽林,若有乱事,他必要顶在前头。
  通知丞相,通知羽林,都是为京中稳固,至于倘若果真天不佑魏,也只好迎难而上了。
  卫宅与皇城亦不很远,不到半个时辰,便见宫门在望。
  车驾入宫门,直往宣室殿去。
  正如卫秀所想,此时宫中已是一团乱了。中宫、东宫俱缺,皇帝一晕,便无人做主,窦回再精明能干,也只臣下,如此大事,他如何敢拿主意,消息未及封锁,很快便被妃子们知晓,她们知晓,诸王公主便都知晓了。
  濮阳到时,还只赵王、晋王、代王等在,不过片刻,荆王与几位公主便来了,紧接而来的是大臣。萧德文亦急赶来。他来得不快,却也不算太迟。
  众人皆心惊胆战地望向内室,太医正在其中诊治。
  赵王为长,人又急躁,直接便上前揪住太医令地衣领,逼问道:“陛下圣体如何,还不从实道来!”
  诸王争得再厉害,也从未盼着皇帝驾崩。他们也有自知之明,皇帝若驾崩,这朝局,不是他们稳得住的!大臣们更不必说了,皇帝赏罚分明,不荒怠政务,也不苛责朝臣,多年君臣相得,也是有感情的。
  众人皆盯紧了太医令,太医令满头是汗,既是急也是怕,颤颤巍巍道:“陛下昏厥乃是受寒所致,体热潜于体内而不发,便如炉火熊熊而掩其门,热发不出,散不去,闷在其中,极损容器。若能将热发出来,陛下便可无恙。”
  那发不出来呢?
  众人满目惊恐。赵王额上也冒出冷汗来,松了手,连声道:“快去!”
  濮阳猛然间想到,卫秀的医术,不逊太医。她转头望向她,卫秀摇了下头,方才她们已进去看过了。
  皇帝只是突发急症,看着凶险。有那满室太医,必能安然无恙。
  濮阳当即松了口气,见众人依旧神色不安,也没说出来。一并守在外室。
  这个时候,谁都不肯离去的。若皇帝无事,便是表忠心的时候,若真不好,便更不必说了。
  众人皆提心吊胆地等着,幸而到了后半夜,太医令前来说明,天佑大魏,陛下体热已渐渐退下去了。
  众人这才都松了口气。
  外殿氛围不再紧绷,众人也有心思想旁的事了,见濮阳公主与驸马俱在,不由心生同情。今夜是二人新婚之喜啊,却叫此事搅扰了。
  偏生,他们还不能不来的。倘若今夜在宫中缺席,待陛下病愈,一问左右,得知濮阳公主未曾入宫探望,必会心生不满。以为老父骤病,公主驸马为人女为人婿,却耽于良辰,不闻不问。
  至于新婚不新婚,孝道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虽同情,大家也未说出来,只是略略颔首示意罢了。
  殿中仍是寂静无声,各王党羽之间倒是有些话要商量,可惜一夜紧张,一夜奔波,众人都乏得很,也懒怠于开口。然纵如此,依旧可以感觉到殿中氛围越发轻松起来,虽熬了一夜,满身疲惫,但到底有惊无险,皇帝圣体安泰,便是大魏之福。
  众人皆神色平静地静候皇帝醒来,到时再流露些或喜或忧的神色来做个样子,唯有站在角落的萧德文,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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