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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春如旧-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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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秀看到自己反复迟疑,挣扎于鲜血染就的仇恨中,她想从中挣脱出来,却是如此艰难。她仍不常与公主见面,但公主却如明灯一般,她支撑着她放下一家之恨,她支撑着她,将目光放远,以大局为重。
  她试着也与萧德文进献谏言,劝他徐徐图之,不可太过冒进,凡事事缓则圆,劝他暗中屯兵,待来年诸王入京祭拜先帝之时,将他们一举拿下,就地砍杀,人一死,便可烟消云散。她试着,去做一些有益的事。
  卫秀觉得自己,仿佛也跟着平和起来。
  然而世事总不会如此顺利。萧德文却已忍无可忍,借“异星逼宫”之言,突然发难,要置公主于死地。
  卫秀便看到自己在家中得闻此时,手中杯盏滑落,碎了一地。
  事态紧急,此时入宫请诏免罪已来不及,何况萧德文未必肯。然禁军必有天子密诏,单凭言语,不能劝阻。卫秀便看到自己瞬息凝思后,从矮柜中取了一道往日萧德文赐物留下的诏书。
  持矫诏,是死罪。然事态紧急,已无其他路可走。
  她飞快朝大长公主府去,一路上不断地想着大长公主府的情形。公主府是先帝下诏建造,门墙修得十分高厚,且府中有甲士数百,顶上一个时辰,必不是难题。只要她一到,定可将禁军遣散。
  卫秀明知是梦,也跟着紧张起来。
  夜幕厚重,笼罩着洛阳。只闻道上马蹄匆匆,一声一声,使人心乱如麻。
  卫秀也跟着提心吊胆。这一条路,长得像是走不到一般。车速已达最快,她坐在车中,眉宇间的慌乱消了下去,神态越发沉静起来。
  “前方便是大长公主府!”车外有仆役禀道。
  卫秀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已近公主府,为何不闻嘶杀之声?她一看车中的自己,果然也是惊慌不安。
  大长公主外禁军包围,整座府邸灯火通明。卫秀一看门墙干净完好,便知公主不曾抵抗。她心中一痛,穿过众人,便入到正殿。
  公主在那里。
  她身具朝服,神采泰然,那双眼眸光华湛然,依旧是高贵典雅。她身前那名大臣,分明已占优势,却连腰都不敢挺直。
  卫秀眼眶一热,这确实是公主会有的样子。临危不乱,维持自己的尊严。
  鸩酒呈了上来。卫秀大急,不住看门口。公主端起酒杯,端详了片刻,唇角显出一抹笑意,她抬头望向中书舍人,道:“说与萧德文,我在天上,看他死无葬身之地。”
  她说罢,便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卫秀龇目欲裂,她控制不住自己地想要冲上前去,可她连站立都不能。
  耳边传来一阵绝望痛呼。
  什么都来不及了。
  公主倒地,血液不断地溢出嘴角。
  卫秀忘了她是在梦中,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恨意。
  她已经想变好了,可这世道,这朝廷,却告诉她,根本不值得一救!一心唯公的人,只有凄凉而死的下场,她又何必要放下自己的意愿!
  卫秀看着倒在地上公主,心神俱灭。她弯身欲将她抱起,可她的手,却只能穿过她的身体。她已经全然忘了这只是一个梦。满心都是痛苦,她无处安放自己动荡的灵魂,再没有人,能在她耳边说“我怎么舍得对你动手?”
  卫秀睁开眼,日头西移,林中阴寒。她双目赤红,心神仍留在梦中。
  “先生醒了?”耳边有一声笑语。
  卫秀愣愣地转头,便看到濮阳坐在她的身旁。
  她们分明靠得几近,可在卫秀眼中像是相隔万里,殿下的容貌,她的笑意,她的眼眸,都是原来的模样。可是卫秀有些不敢置信能看到这样活生生的殿下。她胆怯起来,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触摸濮阳的脸颊,手指甚至有些颤抖。
  濮阳略显意外,但仍是笑着侧了侧脸,让卫秀的手心贴在她的脸上。
  柔软、温热。卫秀终于从梦中出来,她勉强弯了下唇角,张口,声音却是嘶哑:“殿下何时来的。”
  “有一会儿了,只是见先生安睡,不忍唤醒你。”濮阳说道。
  卫秀便看到身上盖了一个厚厚的毯子,将她的身体捂得严严实实,不受一丝严寒。痛失所爱的悲痛仍残余在她心间,心头沉沉的。卫秀看着濮阳,像是怎么也看不够,她一刻也不想离开她,她不敢去想倘若有一日,梦中之景成真,她如何面对毫无声息的殿下。
  卫秀握住濮阳的手。濮阳惊讶,不由笑了一下:“先生今日有些不同。”
  卫秀却已平静了神色,她只是与她说道:“我方才酿了酒,山梨所制,必会合殿下口味。”
  濮阳点头,眼中含着温柔的笑意。
  “我曾在古籍上见过一烹鱼之法,在邙山上试过两回,很是鲜嫩美味,待来年春日,潭中养上几尾,殿下馋了,我便亲为殿下烹制。”
  濮阳抿唇,低首笑道:“先生才馋了。”
  卫秀也忍不住笑起来,她双目通红,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濮阳,看着安然无恙的她,满满的,都是庆幸。
  每任皇帝即位,都会令史官修史。周亡近二十载,今年末帝也死了,周史修得也差不多了。太史令将文稿献于皇帝,过了月余,皇帝将文稿返还,令太史令照此编纂成书,颁行天下。太史令奉诏,组织了著作郎等来行此事,结果发现,文稿少了两页。
  那两页正在宣德殿的御案上。皇帝拿起来,扫了一眼,就像放回到案上。窦回站在一旁,飞快地瞥了眼纸上,只来得及瞥到一个仲字。他当即讳莫如深地垂下头去。
  这两页文稿,皇帝拿起放下,已许多遍,但没有一回,是顺利读下来的。他神色复杂,有些厌烦,又像是避之不及地瞥了那两张文稿一眼,漠然道:“取火来,烧了。”
  窦回忙朝底下示意,宫人们立即便搬了火盆上前。
  皇帝亲眼看着那两纸文稿化作了灰烬,神色仍不见好转。默了半晌,问道:“徐氏后人,还有多少在?”
  窦回是魏朝建立数年后,方被皇帝提到身边来的,早时候的许多事,他并不清楚。虽有些嘀咕,但陛下不愿让人知晓的事,他还是远着些的好。此时,他便暗道君心难测,明明是仲大将军的列传文稿,陛下却又问起徐氏来。面上却是毫不迟疑道:“不多了,男丁早没了,就剩了几个女眷,都在宫里呢。”
  皇帝神情缓了些,嘲讽道:“她们倒是能活。看着些,不许予以丝毫优待。”
  窦回连连颔首称是。
  殿外来了一个内侍,向皇帝禀道:“陛下,太史令求见。”
  皇帝不耐,与窦回道:“你去与他说,《周书》便按朕返还与他的文稿编修,不许添一字!”
  陛下这是要那位仲大将军从史书上绝迹啊!窦回不敢疑问,更不敢耽搁,忙去办了。
  被太史令一扰,皇帝再度心烦起来,对四下摆了摆手,不一会儿,殿中之人便都退下了。
  火盆还留在不远处,本就是冬日里取暖用的,里面炭火仍旺。才没多久,不但文稿烧得一干二净,连灰烬都被火烧化了,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皇帝漠然的神情像是有些绷不住了一般,晦暗的眼中透出悔恨愧疚来。但这愧恨只有片刻,很快皇帝便复他天子之威,不露喜怒。
  一将功成万骨枯,总有人死,才能铸就辉煌功业。
  陈年旧事,不必挂怀心上。
  皇帝如此想道,可双目却像不由他控制一般,又瞄了那火盆一眼。
  到底是人老了,难免就心软起来。皇帝有些无奈,又唤了人来,换个火盆上来,将能使他不悦的事物都收拾得干干净净的。
  他想了一下,吩咐道:“召中书舍人来。”
  答应了七娘要赐婚的,今日不错,正可颁诏。
  将这些陈年往事收拾干净还不够,他还要取喜庆之事来掩盖,来驱散最后一丁点的波动起伏。
作者有话要说:  卫秀上一世对公主的感情还比较懵懂,更多的是感化,觉得这个人的行为不能理解,于是多看了几眼,然后被公主亮闪闪的人格魅力吸引,然后反思自己太偏狭。那么多年都是这样过来的,要改太难了,但她仍是尝试着改变。
要不是萧德文那么烦,她最后也不用报了仇还觉得生无可恋。都怪萧德文。

  第74章

  一个朝代的末两年,总是混乱黑暗。为敛权而行卑鄙之事,更是屡出不穷。
  新朝建立方二十载,不少老臣都是经过当年事的,故而皇帝也甚少去掩饰自己当年所为,不过是竭尽全力,尊崇礼法,治理国家,以示新朝之明朗,前朝之昏暗。
  然而,仲大将军一事却是个例外,皇帝极为厌恶有人提起当年那场乱事,每有大臣言中带上大将军旧事,皇帝必神色阴晦。在朝大臣哪个不是人精,时日一久便看出了些端倪,也刻意不去提了。渐渐的,当年的事竟像是被人全然忘却了一般,如濮阳这样的小辈,更是半点风声都不曾听闻过。
  太史令已是须发皆白之龄,自然也是知晓一些内情的。听完窦回传话,他先是心惊,时过境迁,竟忘了这忌讳,随即面色发白,知晓这两张文稿是要不回了。
  其实,文稿又有什么要紧,太史监内自留了底稿。太史令来此,不过是求一句皇帝准许罢了,可眼下,连皇帝的面都没见到。
  一部《周书》,修了近廿载,耗费心血无数,却终是不能完整了。
  太史令神色颓丧,双肩塌了下去,像是瞬息之间老了十岁,颤颤巍巍地转身,窦回也是于心不忍,上前扶了他一把。
  太史令看看窦回,反握住他的手,像是突然来了勇气,忍不住道:“烦请中涓回禀圣上……”说到此,他又停了下来,神采再度寂灭,他摇了摇头:“罢了。”
  史家不乏秉笔直书,刚正不阿之辈,亦不缺屈节媚上,阿谀奉承之徒。太史令自以做不到后者那般曲辞谄媚,可他有家小,也确实不敢如前者那样置生死于度外,只能在中间,摇摆不定地活着。
  多说无益,他摆了摆手,示意窦回不必再扶,慢慢地一步步走远了。
  窦回面容平静,待到看不到太史令身影了,方一甩袖,又转回殿内。
  殿中皇帝正单手抵着额角,闭着眼,似是小憩,距他七八步之遥的墙边,中书舍人正在拟赐婚的诏书。
  窦回放轻了脚步,回到皇帝身后站好。
  过得一盏茶的功夫,诏书拟好了。中书舍人双手呈了上来,皇帝睁开眼,挥了下手,令他念来。听过一遍,见并无差错,便道:“颁下去吧。”
  底下奉上玉玺来,加了玺,舍人便捧着诏书,出宫颁诏去了。
  中书舍人一走,皇帝又坐直了身子,他目光一转,瞄到窦回在身后,像是才发现他回来了一般,问道:“太史令回去了?”
  窦回忙躬身回道:“回去了,太史已领会陛下圣意。”
  “嗯。”皇帝随意应了一声。
  按说,这事算是结了,早就抛在身后的事,皇帝已有许多日子没有去想了,这回也是修史时看到,才使他不快了这许久。
  皇帝又合上了眼,让自己去想赐婚之后的事。婚礼该预备起来了,还有他多年来替七娘攒下的嫁妆,也该派人去清点。卫秀那里是要另辟府邸,还是搬回卫府,都需有个章程。
  一连串的事,皇后不在,交由妃子又不放心,都得他这父亲来操心。皇帝极力让自己去想婚事如何操办,然而他的思绪又不由自主地转到那些文稿上去。这件早该烟消云散的事,这个早已身死名灭的人,竟然不依不饶地又清晰地浮现了出来。
  时隔二十年,皇帝依然能想起当年的每一个细枝末节,他与朋党如何谋划,又是如何下令,他都记得清清楚楚。他还记得,是徐鸾亲自带人埋伏,他也记得徐鸾回来后,满身都是血迹,得意地与他回禀,这世上再没有仲戎这个人。
  他更记得,不久之后,胶东王兴兵截杀他,他平了这一小股在他眼中甚至连台面都上不了的乱兵,突然灵机一现,命徐鸾带人冲入仲府,将阖府上下杀得一干二净,而后再将此事栽赃到已经死于乱刀之下的胶东王身上。
  那一晚,洛阳火光四起,往日威严的大将军府遍布尸首,男女老少,都躺在血泊之中,鲜血流淌,顺着砖缝,深入土中,此后连日的大雨,都冲刷不去。
  这些带着火光血光的画面像是发了疯似的涌现在皇帝脑海中。他觉得心底发虚,浑身发冷。他终于明白,这并不是令人将那烧了文稿的火盆搬下去,便可眼不见为净的,也不是喜庆之事能掩盖驱散的。
  皇帝越发觉得厌恶,可他连个发泄之法都没有。
  诏书到时,濮阳正与卫秀品评一幅古画。
  这是幅风景画,画的是蜀道山水,笔迹磊落,气韵雄壮,数笔勾勒间,便见万丈之刃,汹涌之波,区区一张素纸,仿佛要盛不下画中的气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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