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错花轿嫁对狼-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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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小夫人让我们不要捕鸟,不再做这类生意。这话怎么就是对的?”他原本见凌雪霁嫩嫩的一张小脸,加上尚梳着姑娘头,以为是个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曲荃一声“夫人”才知这个少女竟然已是妇人,便改了口以示尊重。
见曲荃不语,这个老人眉眼间泛着淡淡疏离冷意,“二位是金陵城中的贵人,自小养尊处优,怕是不知底层心酸。这些珍稀禽鸟大多来自荒无人烟猛兽毒虫出没之地,我们每次也都是九死一生才能捕来这些禽鸟。不为别的也就为了谋个生计。现在尊夫人要断了我们的生路,难道还要我们碎了牙往肚里吞,乖乖听话?”
凌雪霁听了这话心中更是愧疚,这老人应是肚子里有点东西,说话不似其他几个鸟贩粗鲁,有理有据,不愧是他们这些鸟贩信服的长者。但是她总是觉得这有理有据的论腔里有些问题,但至于是哪些问题,不甚清明的凌雪霁的脑袋里暂时无法寻找到关键所在。如果,是姐姐在这里的话,应该很快就会想到吧……
“所谓贵人,也不是生来就非富即贵的。”曲荃唇边的弧度更深,她的眉眼染上了漂亮的日辉,点点金光在她眸中闪烁。凌雪霁顺着本能抬头去看,心跳慢了一拍,她看着这抹笑容有些耀眼,整个人像是……会发光一样?
“人生于世,几番历于生死之间,有些人选择牺牲掉一些东西去谋求生存的机会,有些人则选择坚持内心的原则。你说你曾在险境九死一生,那么我且问你,你是做了前者还是后者?”
那老人没想到曲荃不入他的套,反过头来把球又踢回给了他,而且这次扣过来的是一顶更大,扎满了刺的帽子,不觉有些惊诧。而且自己还不能指责她说的话过于空大,因为是自己的言论先点起这一簇苗头,怎么说都是自己理亏。他唯独没有料到的是面前这个锦衣华贵,面上笑如春风的贵族女子竟然不是那些寻常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
这样的人……也曾坠入险境,历九死一生?
不过这种情绪只是在心里转瞬即逝了一下,他心念翻转很快就为自己准备好了下一番说辞。
“捕捉禽鸟送给欣悦的客人不知哪里有错,这样天经地义的事情怎么到了姑娘嘴里便成了牺牲原则谋生的丑事?”
曲荃微微侧头道:“我夫人并未说所有鸟雀皆不可捕,只是此类珍稀鸟雀十分脆弱,捕之与人徒增杀孽。冰凌雀我从前也见几个小姐家里养过,它生于极寒之地被金陵的暖风一吹病痛不断,就算有冰块降温也不及原生之地。基本上不出一月便会一命呜呼,惹得那几个小姐心碎不已。当然了就算是当时心痛的要命,过几日有了新的宠物难过也会烟消云散,只是那寿数未到就陨了命的冰凌雀又该去找谁诉冤?”
“哈。”那老头枯冽的嗓音发出一声干笑,“姑娘这番话若是什么大德高僧来说倒还有几分可信,高门大户里头日进猪羊不知多少计数,按照姑娘的说法它们又该去找谁诉冤?”
曲荃没有牵着凌雪霁的一只手缓缓背到身后,笑容犹在,眼眸深处却染上了几分晦暗不明的颜色,“若要这般说法,那为何猪羊鸡鸭阁下食之,唯独人,却不能食之?”
第八十五章 百鸟朝凤
老者一听面色刷的就白了下来,人中的白须一抖一抖; 终是颤抖着撤出两个字来; “荒谬!荒谬!”
围观看热闹的群众也是暴起一片嘈杂。
凌雪霁惊讶于曲荃刚才说出来的话; 却又难得没有张口质疑; 她对自己全无信心或许是将所有的信心都悄然转移到了曲荃的身上。在金陵城晃得眼晕的日头下; 凌雪霁突然有种感觉,她抬起头看着身边站着的; 紧紧握着她手的这个女子,这是她名义上的良人; 也是除了家人以外; 或许可以寄托身心的人。
“荒谬?你也觉得这是歪理?”曲荃面对众人的质疑毫无畏惧,她与凌雪霁不同。曾几何时她也有过如这个少女此时一样的茫然与踌躇; 但那都已如川而逝,再不复存。
“拿人来和禽/兽作比,难道不是歪理?”老者已经带上几分愠怒。
“哈哈。”曲荃清朗笑道:“你拿涉险捕来的珍稀禽鸟与农家豢养的家畜作比; 难道就不算歪理?”
“你……”那老者捂住胸口气的直喘,曲荃连忙瞪大眼睛急呼——
“老人家莫气老人家莫气; 我的钱都要给我夫人买鸟; 可没钱留给您买药啊。”
周围围观群众又炸开一片,这回是乐的。
曲荃方才可以当做是一个无关痛痒的玩笑; 这里是市井街坊,这样的玩笑倒也不会贻笑方家。倒是对老者打击不小,自己钻着孔子自以为无人发觉,想要慢慢将对方引入圈套; 结果对方确实掉进去了,只是掉进去的不是人是弹药,一下把他的屋子都炸飞老高。
“姑娘巧言善辩,我不是姑娘的对手。”那老人抚着胸口苍老的脸颊低垂着,“姑娘说的过我,却不知是否说服的了那些王侯贵胄?”
曲荃不答,任他作妖。
老人见她不说话,冷笑一声,“如果不是你们这种贵族喜欢,我们也不可能来贩卖,源头不还是在你们这里么?姑娘要说,就去同那些贵族们说说吧。”
曲荃看着那老人呼吸渐平,轻蔑的“哼”了声,“如若不是你们售卖,又有哪个人会知道天地间还有这样珍奇的生灵?你们将它们从家乡的密林水泽间带到这个任人宰割称斤计量的地方贩售,反过来还要责怪购买之人?”
这一次老人还未说话,他身后一个看上去也是鸟贩的年轻小伙忍不住冲出来指着曲荃叫道:“又没有什么明文法令规定我们不能捉这些好看的鸟!凭什么就不许我们抓!”
曲荃默然,围观群众都安静下来,等着看曲荃如何作答。凌雪霁本来仰着小脸等曲荃反击,毕竟大夏律例这种东西她相信整个金陵城没有比曲荃还熟悉的了。她却不知道,一开始她沉浸在自己悲伤之中的时候,就已经有人提过这个问题。
她等了半天,却最终等来曲荃的认同。
“你说得对,没有明文法令,确实没有资格不让你们抓。”
“曲……”凌雪霁讶然的睁大一双杏眼,诧异看向曲荃,这怎么就,怎么就这样……认输了??一双目光在曲荃看似柳眉凝愁的面上焦急寻找,终于发现了隐藏在她眼底的一抹亮色。
“然而人生与世,如果只能靠令法约束,未免太过悲哀。”言语声中曲荃缓慢抬起头来,面上的笑容仍旧清浅疏淡,一双眸子却锐意逼人,“令法是一杆看得见的秤,看不见的秤,皆在人心。”
“珍稀鸟雀和家里饲养繁殖的普通鸟雀大有不同,普通鸟雀繁衍能力强,可以在大夏的土地上繁衍生息,而珍稀鸟雀本就难寻,被大肆捕捉后更是稀少,生命力又异常脆弱,怕是再过个十数年便从天地间消失灭迹。”
“或许单独一种禽鸟的消失并不能引起什么轩然大波,可是莫要忘了,道生万物,万物生灵皆是天道之一。若是缺了一环,便毁了平衡,举个简单的例子:狼吃白兔,兔食青草,若人因贪食狼肉大肆捕捉,兔没了天敌大肆繁衍,原本量足的青草被日渐增多的兔子啃食一空。土地没了青草覆盖日渐贫瘠干涸,从此变为荒地再不能种植农物。到那时殃及的便是黎民百姓。”
“万物皆是同理,禽/兽如此,树木花草亦是如此。《韩非子·内储说上》中曰:‘齐国好厚葬,布帛尽于衣裘,材木尽于棺椁。桓公患之,以告管仲曰:‘布帛尽则无以为蔽,材木尽则无以为守备,而人厚葬之不休,禁之奈何?’管仲对曰:‘凡人之有为也,非名之,则利之也。’于是乃下令曰:‘棺椁过度者戮其尸,罪夫当丧者。’夫戮尸,无名;罪当丧者,无利。人何故为之也?’便是诠释此理。”
“古时亦有‘夏三月,川泽不入网略,已成鱼鳖之长’的规定,《逸周书文传解》中亦有‘山林非时,不升斤斧,以成草木之长;川泽非时,不入网罟,以成鱼鳖之长;不鹿弭不卵,以成鸟兽之长。畋渔以时,童不夭胎,马不驰驽。’的说法。”
凌雪霁和围观众人皆已经被曲荃口中这些之乎者也绕的头晕,末了只见曲荃昂首扬眉,深深浅浅的紫在风中翻飞翩然,单手负于身后,唇边牵起的笑颜仍如初时,只多了一分文人傲骨,凌云意气。
“今我所言,虽无明法,理出一辙。”
谁说书生百无一用?他们或许不如将士们边关浴血的壮烈,也没有琵琶催马八百里分麾下炙的豪情。可在千年前忧心黎民生计,万物兴衰,提出这些长远之计的人,却是最被人冠以酸儒之名的文人书生。
前朝青史如刀锋刻镌的姓名中,有饮血杀敌寇英豪万古传的铁血将军,亦不乏肯以碧血报家国的忠烈文人。他们曾有百家争鸣,曾读百代兴衰,曾书百年辉煌。朝闻道夕死可矣,苦读十数载研出腹中千般道义尽许天下黎民。
一声清亮的鸟鸣像是感应到了自由的曙光,它迎着金陵城洒下万丈金辉的日头高歌振翅,迎着春末的风扶摇之上。更多的鸟鸣声应和着那第一声鸟鸣,或清凌或悠长或清脆或娇甜,它们挣脱樊笼舒展开已经有些生疏麻木的翅膀重新翱翔九天,骄阳胜火金辉似燃,笔直透过云层的万支金剑彷如凤凰摆尾,百鸟迎着灿金的光芒旋舞飞翔,金陵城此刻的百姓们无一不在心中想到四个虚拟却又真实的字眼。
百鸟朝凤。
凌雪霁扬着甜甜的笑脸,小心翼翼的将曲荃手中笼子里的冰凌雀抱出来,就像无数次放飞自家那只绣球鸟一样往天上一抛,万物有灵,鸟儿们都识得回家的路。,看着那只冰凌雀展开蓝紫相间的羽翅先是欢喜的在金陵城上空扑棱了一会,又飞到凌雪霁面前,绕着她的头顶飞了两圈,这才有些不舍的飞向远方。
“这鸟倒是有灵性。”曲荃笑着说完,便听凌雪霁兴奋的唤她的名字,含笑转过脸去猝不及防被一个极柔软的事物在脸上咗了一口,笑意全部化成惊讶。
“雪霁……?”
太过兴奋搂着曲荃的脖子就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的凌雪霁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都干了些啥,一张本就因为兴奋而泛起红晕的小脸上更是通红,直接蔓延到了眼角耳根。她轻轻“呀”的出声,手抵在唇上又羞又恼,还有几丝像糖果一样的甜蜜。
“你……”
“我我我……”
围观群众见了大多都四散开去,只留下几个见惯世面的青壮汉子插着腰在一旁打趣,“二位姑娘感情很好啊。”
感情这么好的妻主和女妻在金陵城可并不多见。
曲荃和凌雪霁都有些不好意思,曲荃是觉得自己倒没什么,本就是明媒正娶的人,亲她脸蛋一口实属正常。就是大街上的唐突了雪霁。雪霁是刚才主动的一方,自然觉得曲荃这么个有身份的人因为自己被人在街上取笑。两人心思变化极快都紧张得紧,自然也不会考虑到对方的想法是不是和自己一致,也没有见到对方脸上和自己如出一辙的愧疚。
大多数鸟贩都已经把自己捕来的“红颜薄命”的珍稀鸟雀都放生,留下几个普通自己饲养的鸟雀继续贩卖。而最后几个不愿放生珍稀鸟雀的鸟贩狠狠宰了曲荃一笔,这才让曲荃和凌雪霁拿了鸟放生。
等拿了云牌进入另一个坊,凌雪霁还在兴致勃勃的夸曲荃厉害,三言两语就把那些鸟贩说通了。
曲荃却并没有多高兴,只摇了摇头对凌雪霁道:“若非今日你提起此事,我也不会去管的。”
“啊?为什么啊?”凌雪霁有些疑惑的抬起头看她,却在曲荃脸上寻不到除了淡然以外其他的表情。
第八十六章 新的法令
面对凌雪霁的疑问曲荃也不知道该如何和她解释,只能简言意骇的说:“因为这样的事情治标不治本; 没有明文规定; 不会有谁放着肉眼看得见的利益不去捞。”
“啊……”凌雪霁小小的眉头皱了起来; 很明显是进入了认真的思考。曲荃瞥了她一眼; 嘴角浅笑着摇摇头; 还真是个单纯的女孩子呀,高兴还是不高兴都写着脸上; 一点都没有藏匿心情的意识。
相处的久了,她越发觉得凌雪霁这个女孩子其实和她外在表现出来的完全不是一回事。初嫁到金陵的时候; 她的暴戾凶猛把自己的心脏唬的没个安生; 但是后来才知道,这副模样其实来自于这个小姑娘内心的恐惧。
她十八年没有离开过吴郡; 所以对外界尤其是帝王脚下的金陵城充满了深深的惧意。她只能凭借他人只言片语的讨论来判断她和她姐姐要嫁的人是什么样的人。所以那些外人说,金陵是虎狼之地,人人都张着血盆大口等待吞噬猎物; 她信了。那些外人说危岳雁和自己是吃人不吐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