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茫云海间-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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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而后翻身上马。
燕惊寒抱拳行礼道:“珍重!”
众人回礼:“珍重!”
她调转马头,在晴空之下离开长安。城郊小道生满野草,没多久就见不到她的身影了。
一棵枯柳生出几条新枝,清平拂过嫩绿柳枝,折了一条,插在马鞍边,和其他人一起回到长安。
杨柳青青著地垂,杨花漫漫搅天飞;柳条折尽花飞尽,借问行人归不归。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来大姨妈了肚子痛睡了好久,明天没啥事日万补上。
么么扎爱你们哦!
第55章 后悔
“。。。。。。。勉励后进; 特左迁为六科都给事中; 钦赐。”
在礼部分属众人艳慕的眼神中; 清平跪地接下这道圣旨; 颇有些摸不着头脑。
六科给事中是独立于六部以外的监察机构,虽然这个官职只是从七品; 但行事的权力非常大。负责谏言,辅助皇帝处理奏章; 稽察六部事务; 在科试中充同考官; 殿试充受卷官,甚至连宗室册封六科给事中也可以管。所谓‘凡大事廷议; 大臣廷推; 大狱廷鞫,六掌科皆预焉’,可见这群长官只有正七品的谏官职责之重; 掌权之广。
清平一时有些呆滞,直到宣旨的官员笑道:“李大人; 快起来罢; 你可以受领新朝服了。”言罢便从边上人手中取来一个托盘; 盘中放着一套青色的云雀纹饰,青绶带官服,但并未配有玉带。这是一套象征着从七品谏官的服饰,与其他部门不一样是正是衣袍上的云雀纹饰,雀鸟遍及天下; 可以说就没有哪个地方没有雀鸟,而云雀是其佼佼者,意思是监察百鸟,通达天听之意。
清平第一次领到有纹饰的官服,心里有点微妙,纵观朝野上下,上至女帝,下至微末,都是按照这纹饰区分品级的,但是这纹饰大部分都是鸟,岂不是满朝文武,尽是一群‘鸟人’?
当然这话她也只敢在心里吐槽一下,从传旨官员手中领下托盘,周遭同僚就来庆贺了,自然有嫉妒者,言语间自然有些不好听了。
本以为这个柿子一般的文书官会隐忍不发,谁知道清平眉头一皱不客气道:“升迁调任都由陛下钦定,皇恩浩荡,不知道这位大人是什么意思?对陛下的安排不满?还是对吏部的考绩评定存疑?难道是。。。。。。。”她冷冷一笑,眼神锐利,“对侍中大人的评断不服气?”
那人万万没想到这个柿子竟然变成了刺猬,尴尬又愤恨,想着自己以后升任了一定要雪耻今日之辱。可惜六科给事中不归任何一个部门管辖,除非是内阁才有权过问,众人眼神微妙,这位庶吉士究竟是搭上了那一位阁老呢?
王侍中去礼部开会,清平告别了昔日的同僚领着东西回到家中。她现在住在燕家宅院中,这院子一个人住有些清冷,中庭有一颗巨大的梧桐树,青嫩的叶片在阳光中沙沙作响。
自燕惊寒走后,她也渐渐明白了一个道理,若是你不强,别人自然要来欺负你。有时候必须适当的露出些棱角,才能让别人知道,这可不是一个软柿子。
清平之前隐忍低调只是因为身份未曾坐实,并不是说她也没有喜乐爱憎,如今这道调迁下发,直接将她调离了六部管辖范围里,没理由还忍气吞声,做个软柿子。
但是也不全部是这个原因。
她坐在庭中梧桐树下把信看了一遍,想到了和燕惊寒那夜的谈话,她两世为人,难道心中就没有抱负没有一点想法吗?
清平也渐渐意识到这一点了,如果说以前她为人奴仆,受制于人手,那退避藏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但现在她无父无母,无家无族,身无长物,唯有一个自己。在官场上大部分人不敢放开手脚,都是因为种种羁绊,而这些她都没有。
在四年前的路途中,她见到这大好河山,壮丽山川,正如事物都是有两面性的,与这美景相反的则是朝中大臣的不作为,皇帝修道避世,任忠贤之士被戮掠,直言上谏者横遭屠殆,致使满朝文武,无人敢发声,敢辩驳首辅严明华。况陛下迟迟不立太女,使得朝中两派倾辄,分庭抗礼,为官者视庶民疾苦不见,罔顾己身职责肆意贪腐。。。。。。
燕惊寒临走前夜,她们在书房谈话,一夜未睡。
燕惊寒神情坚毅,只道:“这次去苍梧郡,我一定要为百姓做些事情。”
清平轻声道:“但是苍梧郡郡守,是严首辅一派的人。。。。。。”
燕惊寒看她一眼,略略有些失望,仍道:“清平,你考科试是为了做什么?”
清平注视着夜风中摇曳的烛火,她忽然不想在隐藏自己的想法了,道:“是为了能更好的,有尊严的活着,不被随意践踏。”
燕惊寒道:“什么叫有尊严的活着?”
清平坦然道:“我的力量能庇护身边的朋友,可以做些范围所及的事情,就够了。”
燕惊寒沉声道:“那就要这样一辈子沉在泥塘里?一点自己的声音都不能发出?你甘心吗?”
清平默默闭上眼睛,苦读至今,谁会甘心呢?
她意有所指道:“情势比人强。”
燕惊寒沉默了,半响才疲倦道:“你不知道,我去游学的地方是在云州,你一定想不到云州现在是什么样子的。”
清平道:“朝廷不是派重兵把守了么?”
燕惊寒冷声道:“什么重兵?就那些个残兵老将?看到西戎过来就撤退,将边境村庄的民众扔下不管,等西戎来洗劫一空后,又去戮杀村民,以其人头上缴换取赏银?兵部也可得到一封不错的捷报,陛下也能安心的修道?”
“每个官员皆有赏赐,唯独那些被自己将士取了首级的无辜民众,至今不知能否瞑目!”
清平心里一震,轻轻问:“难道没有人揭露吗?”
“揭露?”燕惊寒摇摇头,“怎么揭露?兵部巴不得这种捷报多来几份呢!揭露者奏章从何而走,都会被扣下,你说这个人还能活吗?”
清平没有说话,突然想起那日在乐安塔中听到的全州郡顽强与侵略者抗争的故事,此时与燕惊寒所说的相比较,仅仅过去了多少年,军队当年的士气与血气就不见了么?
她忽有些明白为何楚晙要去看那破败残存的塔了。
燕惊寒喘了一口气,明显有些激动道:”清平,你是聪明人,但是聪明不代表见事避退,明哲保身。若是这朝中都是这样的人,那我们这个国家,还有什么希望,我们苦学数十载,究竟是为了什么?”
清平微微抬起眼睛,注视着燕惊寒因慷慨激昂的演讲而散乱的衣领,她转头看向窗外深沉的夜色,今夜无风无月,只是不知这夜色笼罩之处,是否人人都能有片瓦遮身,在破碎晦暗的世道中做个美梦?
燕惊寒仿佛是在问她,又好像是在问自己。
清平双手合十,贴近眉心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她的声音有些突兀,但燕惊寒眼中弥漫出一种难以抑制的惊喜,她几次张口,却说不出什么来。清平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自己已经明白她的心意了。
。
清平把信放好,燕惊寒留下的信中提到了一个非常奇怪的组织,名字叫做“八荒”。
三百年前代国六州沦陷,西戎千晖族都打到了贺州,离长安只有一步之遥了。正值国难当头之际,从六州出现了八个家族,以其威望号召世家大族投身效国,倾尽家产,以微薄之力,挽将倾之大厦,救万民于水火。
这个八个家族名号已经不可考,史书中也只是简单一笔,称赞她们为忠义之士,仅此而已。
但是经过那次的国难后,这八个家族成立了一个叫做‘八荒’的组织,这八个家族共同效忠于家主,虽然谁也不知道家主是谁。这个组织在和平年间隐匿蛰伏,看起来像个普通的世家;在动乱将起之时,就会暗中培养忠义之士,为国报效。
但清平就这简单的描述分析,八荒应该是一个互助互利的组织,在三百年前的国难中做出了非常大贡献,但是又得不到朝廷的承认,索性自己成立一个地下组织,自己选择适合自己的领导人。
要说八荒和国家的关系应该是紧密相依的,毕竟她们从国难中过来,更应该明白无国不谈家的意思。只有国家兴盛富强,八荒才能跟着一起强大。
清平躺着,把信放好。燕惊寒此去竟然和八荒这个势力接上头了,在她的信中所说的,八荒这个组织正在吸收一批有作为的官员培养,为她们的任职提供便利。。。。。。。但是,这世界上真的有这么好的事情?她从来都不觉得会有什么人或者组织无条件的对你好,仅仅是为了爱国这个干巴巴的说法。
那会是什么原因呢?
利益才是最重要的,如果没有利可寻,为什么要大费周章,来做这些事情吗?
当然是不可能的。这个在野多年,沉寂无声的组织忽然这么活泼的出现,在朝野中局势混乱的时候,她们竟然能一针见血的分析情况,有条不紊的吸收官员,走安排好的道路,除非是。。。。。。。
清平捏了捏那封信,与燕惊寒的喜悦相比,她心中更多的是沉重不安。
除非八荒已经有一张非常大的牌,这张牌成为她们无往不胜的关键,是驱使她们从黑暗中崛起的有利支持者。
清平心中一突,这世上毕竟还有什么比皇权,更诱惑人的呢?
。
饶润带着几盒点心晃进了沈教授家门,此时沈琳不在,她坐在桌边,看着炕上艰难起身的沈教授,赶紧去扶她。
沈教授摆摆手道:“不必不必,我自己来就是。”
饶润只好看她自己拿了个靠背靠着,而后沈教授道:“今天也不是休沐罢?你来我这里总不会是来看我的吧?”
饶润从袖中抽出一封信来递给她,低声道:“请函枢大人看看,这是我姑母让我交给您的。”
沈教授撕开信封,两指拈出信纸看了一眼,道:“原来是这样。。。。。。新的函枢任职人选我已经递交给家主过目了,她批了条子,我才通知各位族长的。”
从枕头边的暗格里取出一张薄纸,饶润接过,看着上面的印章,就知道这不是假的。
她不解道:“我姑母只是不明白,为何这次选出来的人却是保密的?”
沈教授道:“恕我不能说,只是家主有令,而且。。。。。。这人愿不愿意加入我们还未可知呢。”
饶润匪夷所思道:“这人是谁?总不可能连八荒的名头都没有听过吧?”
沈教授笑着咳了两声道:“你别说,她还真有可能不知道。”
饶润向来不喜欢绕圈子说话,只觉得这里头的门门道道十分烦人,她这次来就是代表姑母问一下话,除此之外也没什么想说的了。
沈教授叫仆从端茶上来,对饶润道:“饶族长最是稳重的,这事确实是我做的不够妥善。”
饶润忙道:“没有没有,函枢大人过谦了。”
沈教授悠悠道:“但是家主的吩咐,我也不敢不从,所以你就算是问了我,我也什么都不能说。”
饶润忽然心中一动,想到那天梅林中遇见家主的事情,顿时心里对这个从未谋面的家主充满了好奇,她道:“函枢大人,你知道家主的事情吗?她此时就在京中,前些时候,我还碰见了她。”
沈教授道:“家主的事情?你要让老朽说些话本子你听么?”
饶润常被她这么打趣,也不觉得不好意思,理直气壮道:“这不是没见过吗,就听族里人说家主多么多么厉害,我还在族学读书呢,人家就从贺州老家主手里拿到八荒令牌啦!”
沈教授眯眼笑了笑道:“这倒是没错,家主是年少有为,未及弱冠,就得到了老家主的承认。那时候我还在官学讲经呢,遥闻家主易位,还是个小孩子,便第一个投了反对票。”
饶润非常好奇,也不分什么礼仪尊卑了,凑过去坐在沈教授边上,惹得沈教授指着她笑骂道:“你这爱打听性子仍是没变,亏得你姑母还与我说什么稳重了些,我看都是装的!”
饶润登时正襟危坐,严肃道:“您快说吧,我可等的急死了!”
沈教授对她颇为无奈,幸好不是自己家的孩子,否则真想拉到祠堂跪一宿收收性子,她道:“只是老家主坚持,也不知道那时候她犯了什么倔,大家都当她是昏了头了,虽然八荒没落,但也不至于说连个管事的人都寻不到,偏着急急匆匆找个小孩子来充数,又是什么个意思?”
沈教授见她听的认真,也有心想向这些后辈们展示一下这位家主的厉害,敲打敲打她们,便道:“那时候正巧发生了一件事,八荒中的范家族长向大皇女投诚了,这位族长心慕荣华富贵,不愿再和同侪们过着清心寡欲的日子,索性将八荒卖了个彻底,誓要带着整个八荒归顺严首辅一派。。。。。。。”她瞥了眼听的入神的饶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