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为君故-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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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中,大小姐不可能嫁给穷书生,阔少爷也不可能愿娶平庸的丫鬟,那些戏文小说里写的那些个什么“霸总爱上××”之类的情节,怎么看都是不符合逻辑的。两个无论是经济基础还是思想境界都天差地别的人,怎么可能会互生好感?又怎么可能会过一辈子?
乔樟自然知道时学谦想要表达的意思,但正是因为知道,才更加觉得心里不舒服,她不愿意时学谦为了拒绝她就拿出这么一个随便轻贱自己的理由。
因为事实明明不是这样的。
于是乔樟直直的看向她,说道:“我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但是,以我乔樟的眼光怎么可能会看上一个和自己不匹配的人?我也一定会选择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在一起。但是,我指的是‘精神上的门当户对’,而非绝对的物质。时学谦,你一定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你也不用拿出这么一个幼稚的借口来搪塞我。”
看着乔樟严肃的表情,时学谦果然不敢再说了,她知道,乔樟是真的有些不高兴了。
乔樟说的没错,乔樟太了解时学谦了,她们的确拥有相同的感情观:两个人能不能长久的在一起,看的永远都是“精神上的门当户对”,至于物质,虽然也要考虑,但那是其次才要考虑的了。
时学谦之于乔樟,二人思想上的共鸣自不必说,经济方面,时学谦也是不成什么大问题的。
一流的科学家和一流的企业家,还有什么可说的?
时学谦脱口而出的这个借口,的确太蠢了。
时学谦瞧着乔樟的表情,知道是自己说错了话,有些歉意的道:“抱歉,是我的错,我不该轻率的对你说这么不尊重的话。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逮着时学谦低头道歉的机会,乔樟哪能轻易放过,故意哼哼道:“那你答应我去参加我的生日宴会,我就原谅你。”
这却是时学谦不能随口就应下的了,她沉默了片刻,慢慢说道:“乔樟,我们……真的不可以在一起。”
乔樟看了她半晌,也平静道:“为什么?我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
“因为……”时学谦不知道该怎么说服她,想了想,道:“我过不久就要彻底回国工作了,作为第三十三批归国人才回去,以后也都在国内开展研究。而你要长期在纽约工作,这样,我们哪还能常见面了?天各一方,还不如现在就不要在一起。”
不得已,时学谦说出了这个李剑教给她的由头。
这倒是让乔樟相信了,不过这个理由显然也难不倒乔樟,乔樟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原来只是这个啊。”
“怎么……”乔樟的轻松让时学谦摸不着头脑。
乔樟笑眯眯的道:“其实我这两年也正有把W&H总部搬回国内的想法。”
“什么?!”时学谦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乔樟继续道:“有什么好惊讶的,目前我国的经济势头发展迅猛,前景广阔,而我集团的第一大分公司也本来就在大陆的京城,从去年开始,我就已经着手和W&H中国区总负责人逐步开展相关的事宜了,董事会也在今年初一致同意了这个规划。”
乔樟晃着时学谦的袖子道:“所以啊,这下你还有什么问题?”
时学谦默默的没有说话。
事情怎么就发展到了这一步?她还能拿什么理由来再让乔樟死心?
她即将参与的工作的性质,并不是两个人在一个国家就可以轻松解决的。
虽然还没有去,但时学谦也有充足的理由料想到,那必然是一项绝对机密的工作,绝对的与世隔绝。
正如李剑反复提醒她的那样:她必须在走之前把所有的事情都整理好,断掉所有与外界的关系。
可是这一切,她都不能对乔樟一五一十的详说,特别是她现在还身处国外,没有安全归国,就更不好多说了。
时学谦垂眸思考了良久良久,终是只摇了摇头,看着乔樟的眼神里忍不住浮出一抹疼惜。
爱情,果然是最恼人的东西啊。
她快速眨了下眼睛,掩饰掉了这种情绪,她深吸了一口气,想让自己的心硬起来,她试图让自己回到以前那种无悲无喜、无爱无欲的淡然状态。
对,时学谦,你本来就是一个没有爱的人,不要给自己机会,不要给别人机会,长痛不如短痛,赶紧清醒过来吧!
她一遍遍给自己催眠,一遍又一遍。
终于,她开口缓缓对乔樟道:“乔樟,我们才认识两个星期。”
乔樟道:“那又如何呢?”
时学谦道:“两个星期,我想你还并不完全了解我,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
“不。”乔樟打断她道:“时学谦,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吧,我远比你想象的要了解你,现在,我依然这么认为。”
时学谦叹了口气,道:“就算是那样,就算你早已洞察了我的一切吧。但你还这么小、这么年轻,也许,你只是一时冲动的情绪而已,我们认识的时间这么短,一个人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产生什么深沉的感情呢?乔樟,或许,你还是太小了,还不懂什么叫喜欢,什么叫爱,我想我们应该分开一段时间,好让你看清……”
听着时学谦的话,乔樟觉得有些好笑。
爱永远都是突然降临的,只有从来没爱过的人,才会天真的以为爱是一个感情渐变的过程……
“我不懂什么叫爱?”乔樟再次轻笑着打断她的啰嗦,觉得时学谦的说辞没有一条站得住脚,她不禁问:“搞得你又有多清楚一样,那不如你告诉我,什么叫爱?”
“这……”时学谦张了张嘴,一时无言,想了半天,才一本正经的挤出一句定义:“爱是……正刺激的叠加超过阈限而产生的永恒感。”
乔樟差点要笑出声来了,“不许掉书袋!”她气笑道:“我知道你这人的毛病,你一旦不想回答什么问题的时候,就会用掉书袋来掩饰。”
时学谦有些汗颜,乔樟的确还真够了解她的。不过为了维护面子,时学谦还是稍微狡辩了一下:“我没有掉书袋,是……心理学文献里这么说的,我以前看到过。”
她看乔樟还抓着她的袖子,就又慢慢收敛了表情,叹了口气,说道:“乔樟,我不值得你这样的。我这个人,其实异常冰冷无情,我的确不懂什么叫爱,我也不相信爱……”
乔樟却不依不饶,“那我来告诉你,什么是爱。”她向时学谦靠近了一步,两人离得很近很近。
“什么?”时学谦想退,但被乔樟拉住,退不了。她又闻到了乔樟身上那阵馨香的味道,这熟悉的味道,曾在她的梦中出现过无数次。
乔樟伸手轻轻的抚上她的脸颊,温暖的触感,让时学谦的心跳不由加快了一些,她听到乔樟轻声问她道:“想知道什么是爱吗?那你先回答我,宇宙有多大?你不是学物理的么,应该知道的。”
时学谦道:“宇宙……直径千亿光年……不止。可以看作是无穷大。”
乔樟又问:“无穷大?你怎么知道,你亲自测量过吗?有严格的实验证明吗?”
“没有。”时学谦回答:“但我相信它是无穷大的,一般参照系里也都这么认为。”
乔樟重复道:“所以你只是相信,对吗?”
“对,我相信。”时学谦道。
乔樟笑了,看着时学谦的目光中有柔情荡漾,她在她的耳边轻声道:“爱也是一样的,学谦。”
时学谦的心中又是一动,默然不语。
“爱,就是相信。”乔樟清亮的眸子锁住她,“只要你相信有爱,那么就会有爱。你总是问为什么,但其实,爱就是不问为什么。……听我说,学谦,爱也可以产生一种奇迹般的能量,就像你刚才给我讲的‘核’一样,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爱也是一样的,你需要的,只是去相信。”
在乔樟温柔的话语里,时学谦的内心被震惊到了。
从来,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这些。
一直以来,她的心里都有一道厚厚的围墙,她拒绝一切外来的感情,她从来都不相信感情,不相信爱,幼时的潜意识不断地告诫她自己:千万不要再动感情,千万不要再有爱,那些都是骗人的,有了爱,只会让自己更加遍体鳞伤。
于是她小心翼翼的呵护着自己的心,不让她被任何人、任何事所牵动,她以为她可以这么过一辈子。
可现在却出现了一个人,这个人告诉她,不要再给自己的心墙添砖加瓦,不要纠结那些纷乱不清的因果,她唯一要做的,就是什么都不做,放下一切,只需要相信,只需要感受……
乔樟的话像一股和风一样散在她耳边,轻易就吹散了她竖起多年的城墙堡垒,土崩瓦解。
“……学谦,你要相信我对你的爱,也要相信你对我也有同样的感情,对不对?不要逃避,不要逃避我……学谦,你也是爱我的,是不是?学谦,告诉我……我想听你告诉我……”
时学谦默默的听着,听着这样柔软的话,她多想伸手抱抱她啊,抱抱这个早已住在自己心尖上的姑娘,把这个上天赐给自己女孩儿抱在怀里,她是那么的想回应她。
可是不行,她不能这么做。
就算承认爱了又怎么样呢?没有长久陪伴的爱,又何必说出口来?!
时学谦的内心悲痛已极,她得花费多大的力气,才能抑制住想要回应乔樟的冲动。
她什么都没有做,也什么都没有说。
心底的某个地方,开始隐隐作痛,刀割一般的痛。
也许是忍得实在太辛苦,时学谦浑身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气息也颤抖的不成样子,眼泪就这么抖了下来,划过了脸颊,大滴大滴的砸到了草地上。
“学谦?”乔樟吓坏了,想抬手去帮她擦眼泪,“你怎么了?”
谁知时学谦一偏头,躲过了乔樟想要为她擦眼泪的手。
乔樟的手顿时凝在了半空中。
时学谦看着一旁,良久,终于说话了,她说:“乔樟,不要爱我。”
乔樟怔住,这一瞬间,她发现自己竟看不懂时学谦了。
明明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为什么还是要拒绝?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乔樟心里一阵慌乱,她感觉到,似乎有什么未知的事情,脱离了她一开始的预判和掌控。她下意识更紧的捏住了时学谦的袖子。
时学谦根本不敢再去看乔樟的那双眼睛,她不忍心去看,她知道,乔樟此时的眼神,一定会轻易将她最后的伪装压垮。若一旦见到了乔樟那样的眼神,她绝对控制不住自己,她会疯的。
她只是继续用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说道:“我不爱你,我不打算爱任何人。所以,也请你不要爱我。爱我,就是浪费时间!”
说完,决然的抽出了乔樟拉住她的那只袖子,毫不留情的,转身而去。
“学谦……”
走出几步,时学谦依稀听到乔樟似乎在背后叫了她一声,那带着委屈的哭腔的声音,让时学谦瞬间再次泪如雨下。只这一声,她的心就已经被撕裂了。
但是她没有回头。
她一步一步远去,步伐看起来一丝不乱,眼泪却不要命的往下掉,泪水朦胧着她的视线,她一个劲的往前走。
……
也不知走了多久,走到夜幕降临,走到华灯初上,走到月亮高悬,再走到另一个刺骨的凌晨来临,她还在走……
她从郊区走到市区,再从市区走到另一个郊区……
走到她双腿都不受控制的打颤,她仍然一直走着,仿佛永远也不知道停下来,她就这么机械的往前走着,仿佛就要这么走到天荒地老。
她走了多久,眼泪就流了多久。
起初只是无声的流泪,到了后来,竟逐渐变为声嘶力竭的嚎啕大哭。
她丝毫不管周围发生了什么,在什么地方,她只是一边汹涌的流泪一边往前走着。
直到最后,在另一个清晨的朝阳喷薄而出的时候,她终于摔倒了。
她挣扎了一下,还想站起来继续走,可是她实在走了太久太久了,她站不起来了。
眼泪仿佛也流干了,喉咙也哑的再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身处在另一个不知名的荒凉的郊区,无力地跪在冰凉的泥土路上,她抬头看向仍然昏暗的天空,目光一片空洞。
神志恍惚之间,她仿佛看见了远在天国的妈妈。
她看见妈妈在对她笑,那样温和的笑容,让她不禁又湿了眼眶。
她好像听见妈妈十年前对她说过的话又响在了耳畔,回荡在心底:
“学谦,会有人来的,会有人来接你的。不过首先你要打开自己的心扉……”
“学谦,打开你的心扉……”
“会有人来的,会有人来接你的……”
“不,不!”她自言自语道,对抗着这心底的声音,“不要相信这些事,不要相信这些事……不要,不要!”
太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