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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但为君故-第1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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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是实在撑不住了,讲完后,他拿起床边氧气罩覆在口鼻上,喘了片刻,缓过一点精神,长长呼出一口气,叹道:“我本以为我的一生也就过成这个样子了,事业凋零,人情寡淡,却没想到,老天竟然在临死前向我投来这么大一份礼物。”
  “礼物?”时学谦对这个词带有明显的质疑。
  她可完全不觉得。
  病床上的老人微微一笑,在灰心过往的讲述中难得的露出一抹情不自禁的激动神色,“那一天,我在一条新闻快讯中看见了你戴着这只表,当时我完全不敢相信,但是在仔仔细细看过你的相貌之后,不用任何医学证明,我也可以确。。。。。。。。。。你就是时澜和我的孩子。我立马找人去调查,更加不敢相信,你们母女竟然是那样生活的。。。。。。〃
  老人慢慢闭上眼睛,掩住眼中的痛苦,病房里一时间安静的如同凝固,在将死之人的周围,总是会围绕着这种了无生机的气息。半晌,他睁开眼,又端详起时学谦,仿佛想在她身上看出另一个人的身影,“你很好,你妈妈把你教的很好。如果她还在的话,也会很欣慰的,也许过不久,还能看见你成为院士。我们周家,从未出过这样的学者。”
  按照惯例,每年最高科技奖颁奖之后就是院士评选提名阶段,科学院和工程院都开始为明年的院士参评做准备,而这一次,科技部有强烈意向推荐时学谦为双院院士,知道这消息的人并不多,媒体也没有提前报道,除非是特别关注她资料信息的人,才会有所耳风。比如周克仁,比如文明。
  时学谦微微皱了皱眉,“看来周先生已经对我有一定了解。不过,您恐怕永远不理解我妈妈,她只希望我快乐和幸福。“
  老人沉默了一会儿,道:“我确实没有资格说了解你妈妈,你的存在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缓缓道:“凡是人,大抵都是这样吧,还没活明白,就要离开了。如果说我还有什么遗愿,就是想亲眼见见你罢了。你能。…。。。。在台北多呆几天吗?”“
  时学谦看着这个朽叶一般的老人,实在不能理解,为什么自己的妈妈当年会爱上这样一个人,看来,人都是会变的。
  〃人不总是一样的。”她摇了摇头,没有答应,已经侧过了身子,准备拉开门出去,临末尾说:“我知道自己的人生是怎么过的。我希望的事情,就会尽力守护住,不会犹豫,更不会退缩。”
  然而还不等她扭开大门的旋钮,就听周克仁肯定的声音传来:“你和我,又有什么区别呢?你守护住什么了?”
  时学谦的脚步停顿了一下。周克仁又说:“这些天关于你的报道很多,据说你销声匿迹了八年,以后还会不会有八年呢?你成家了,那么你的家人怎么办?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也完全不了解自己最惦记的人。”
  听这话里的意思,时学谦莫名升起一些狐疑,她转过身来,平静道:“这也许不用周先生操心。”
  周克仁笑着摇摇头,“我猜你那尊贵的太太一定没有告诉过你,早在八年前,她违背整个董事会的意见,宁可全盘调整了公司部署在东南亚的进军计划,这个决定少说拖慢了W&H至少五年的发展,也带来了很严重的阻力,而她做这个决定,仅仅是为了不与你产生任何将来可能的摩擦。你能想到吗?为了你们的感情,她是万分之一的危险也要规避的。而就在昨天,调查的人告诉我,那个时候,你们应该才认识不久。请问,究竟是怎样深刻的感情,才会让她做出这样的决议?”
  “怎么可能。。。。…”时学谦惊讶了,感觉脑子里轰然冲上一股血来,脱口说道:“不,我的太太不会为了私人感情就做出影响正常工作的事的,尤其是这种。。…近乎无理的决定。我们都是很清醒的人。”
  “怎么不可能?这是事实,因为周氏就是这样才逃脱了倒闭的命运的。”周克仁闷闷道:“凭借你这样的判断,你还说你了解她吗?这就是你认为的清醒?我曾经。。。。。以为非常了解你妈妈。”〃
  “不管你承不承认,我们在某些方面是一样的,任何事都不可能否定血缘关系带来的传递。”周克仁露出一丝慈蔼的微笑,“我说这些,不是想否定你。人之将死,我没有必要对我最想珍视的孩子欺骗什么,如果你仍然不相信,那就回去亲自问问她吧。“
  “。。。。。。”
  周克仁看着她的脸庞,幽幽说道:“我这一生,最想要的,也许曾经得到,然而就像流沙逝于掌心,越想握紧,失去也越快,终于也什么都没有了。你呢?”
  时学谦垂下眼皮,看不清是什么表情。
  周克仁也没有去看她,继续道:“既然你没有留下的意思,那我这次就把能说的都说了吧,那只怀表的内壳上刻着一行拉丁文,你知不知道它们的意思?”
  时学谦扣开后盖,金碧辉煌的浮雕下刻着的那行花体字,几十年来她从未去探究过。
  “历史铸就未来。”周克仁告诉了她。
  “谢谢周先生告知。”时学谦收起了那块表。
  周克仁望着她,眼中涌起了一丝垂老之人的脆弱,砂纸磨墙一样的声音隐隐的发抖:“如果一定要走,走之前,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称呼我一句父亲?”
  时学谦感觉喉咙处被堵了一下,对于一个快离开人世的老人,这个要求也许一点也不算过分,但是时学谦的嘴巴就像被胶水粘住了似的,不论怎样,都吐不出来一个字。
  那是—种,本能的不情愿。
  这一刻,她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女儿对自己的态度,在某种程度上,感同身·受。
  周克仁最终也没有等来那一句盼望的“父亲”,他只见到时学谦转身离开的背影。
  走出病房大门的时候,时学谦的脚步都有些颤抖,来之前,她本以为她一定能够平静的来见见这个老人,像─个局外人—样,现在看来,她高估了自己。
  就在她的脑袋又开始一阵阵发晕的时候,她见到病房附近走廊跑过一道慌张人影,她抬头看过去,那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女,从少女挂着浅泪的神情来看,她一定是偷听到了病房里方才的一席对话。
  时学谦认识这个女孩,是她曾经较为欣赏的一位少年钢琴师,周梵。就在她的书柜底层的某个角落,在那些吃灰的音乐碟里,甚至还能找到这个女孩的签名CD。
  如今,看着这个女孩的样貌和表情,以及她出现的地点,时学谦又猛然重新认识了一遍她。
  世界可真小啊。
  时学谦心中苦笑了一下,什么也没说,离开了医院。
  作者有话要说:
  '注1':目前从北京还没有直飞台北的航线,此为作者菌杜撰,现代架空,请大家不要深究哈~


第160章 遗产
  关于周克仁去世的消息,是一个星期以后传到时学谦耳中的。
  这位一生都在阴差阳错和窝窝囊囊中度过的老人好歹在离开这个世界以前见到过他最想见的人,从某种程度讲,生活终于如他所愿了一回。
  虽然他仍是在孤独中离开的,但似乎不放弃和时学谦建立某种联系,周克仁将遗产都留给了她,也不知道他在去世前哪根脑筋转过了头,对于小女儿周梵,除了一台钢琴,他没有留下任何东西。
  在葬礼过后,管家把这份遗嘱展示在时学谦面前,“时教授,您签字就行了。”
  时学谦望着这份极端的遗嘱,说:“难道。。。。。周先生生前以为我会签它吗?”
  管家如实道:“不会。但是,遗嘱是这样写的,特意指定您以他长女和继承人的身份去管理这份财产,包括公司股权和国内外的生意资金链,遗产中没有流动储蓄和不动产,因为周先生在去世前已经将那些—并转换为了公司的投资产品,以上总计一百二十亿新台币,以后您是周氏最大的董事。〃
  时学谦皱了皱眉,万万没想到周克仁去世前会这么干,她问:“法律不会强制我接受它吧。”
  “当然不会,如果不想接受,您可以选择将这份遗产转让。”
  “好,那就转让给周梵小姐好了。”时学谦道:“我会请律师来帮我处理这件事。”
  时学谦不想和这家人再产生任何联系了,她已经决定好了,这是她最后一次来台北。
  她这样迅速的决断让管家有些惊讶,又问一遍:“时教授,您确定要放弃全部的遗产吗?”
  〃确定。”时学谦点点头。
  “那么。。。。。。。这件事得需要公司的职业经理人和法务一起来办了。”管家道:“而且,转接流程至少—年以后才能启动。”
  “为什么?”
  “因为,根据台省特别行政区的继承法条例,年满二十周岁才能接受股份有权公司形式的资产,而周小姐今年只有十九岁,您目前能转移给她的只能是不动产和流动储蓄的那一部分,但是在周先生的遗产清单里并没有那些,所以您需要以监护人的身份照看周小姐到满二十岁,再进行转移程序。〃'注1'
  阿。。。。…原来“陷阱”在这里。
  时学谦可算是明白周克仁是怎么想的了。如果时学谦想要把遗产转移给周梵,相当于必须间接承认自己是周家的女儿,先签字将这笔遗产接受下来,再当一年周梵监护人,一年后重新办理转移遗传流程。如果她拒绝接受遗产,周氏所有的产业将全部归公,那十九岁的周梵将怎么办?
  “周小姐现在应该还在上学吧?”时学谦问。
  “是的,小姐去年刚被波兰的肖邦音乐学院录取,研修钢琴和作曲专业。”
  时学谦迟疑着问了一句:“那她。。…。。她现在有演出收入吗?”她记得八年前周梵在波士顿表演过。
  管家道:“有时候会有一些,不过小姐的大部分演出都是公演或者是自费参加的音乐节。而且近两年她大部分时间都在学院,她的导师建议她多磨练一下技艺,等毕业后再作为职业演奏家出去活动。如果现在开始为生计出去从事一些质量不高的机械性演出,会很浪费时间和青春。。。。
  时学谦冷冰冰的笑了笑,听到这话,她真想脱口说出一句:“照这样讲,在这个世界上,大部分的人都是在为了生计而从事质星不高的机械性工作,难道这大部分人类的时间和青春就活该被浪费掉、活该过的没有意义吗?!这是什么道理?!”
  她看向管家,淡淡的问了句与遗产无关的问题:“管家先生,您是在为周小姐的未来感到委屈吗?”
  接到时学谦投来的目光,管家年迈的心灵竟然受到了一丝压力,他本来想为从小带到大的周梵争辩点什么的,但最终却什么也没吐露出来,只说:“遗产是全权留给时教授的,时教授选择接受或者拒绝,以及怎么处理,我们都悉听尊便。”
  冷寂的墓园里,时学谦的目光越过重重身着肃穆正装的人群,在人缝里瞥了一眼那个哭的最真情实意的清瘦的女孩子,静默许久,久到管家以为她会不管不顾的转身再次离开台北,却忽听她开口道:“我可以签字。但是,在签字之前,我想和周小姐谈谈。”
  管家吃惊的瞧了她一眼,“时教授同意作为周氏继承人接受这份遗产了吗?”
  “不。”时学谦平静道:“我不是他的继承人,永远不会是,我也不会姓周,永远不会。〃
  如果周克仁想用这样的方式来换取她承认他这个父亲或是表达过往的亏欠,那只能说是他的一厢情愿。
  和周梵的对话异常简短,对待这个无辜的女孩,时学谦的态度始终非常和蔼,她只有一个问题,那就是问周梵以后有没有意向接受自己父亲留下的公司,作为一个已经年满十八的成年人,她认为周梵具备这样的判断能力。
  如果周梵有意愿,那么时学谦便照章办事,等一年后将公司转交给周梵继承,如果没有,那她会在签完字的下一刻,紧接着将遗产全部捐赠掉,成立公开的慈善福利基金,所有的遗产都将用于慈善事业,每年拿出一定量的资金做慈善,直到遗产花光为止,同时周梵日后所有的求学费用和一切生活开支可以从这笔遗产中取用,终生有效。
  和时学谦预料的一样,周梵同意了时学谦的决定,并且选择了后者,对于一个投入音乐艺术事业的人来说,她可没空去管理一个公司。
  法务人员当场飞速办理了这一处理决议,从此以后,时学谦与这笔遗产和这个姓周的家庭半点关系也没有了,如此“斩草除根”式的处理方式和态度,恐怕是周克仁再活一次也想不到的。
  他的两个女儿,谁也不要他的家族产业。
  时学谦当晚就离开了,没有什么留恋,上次也是这样,当天来,当天走。
  管家送她出门,说道:“时教授其实不必这么匆忙,明天再走也是一样的。”
  “那可不一样。”时学谦笑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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