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关系-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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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仪努力凝聚起有些涣散的视线，拼尽全力一脚踢向顾萧肋下的空门。
顾萧动也不动地受了他这一脚，手下又加了一分力气，冷笑道，“就你这两下，还想和我动手？不知天高地厚！”
苏仪眼前一阵发黑，最后一丝空气都被夺走。他着急得要命，却什么办法都没有，在顾萧毫不留情的钳制之下，他所有的挣扎都微弱得可笑。
终于，苏仪的身体慢慢软倒下去，无力地滑落在地上。顾萧冷哼一声松开手，转身坐回自己的座位。
他没有杀苏仪。暂时还没有。因为在濒死的那一刻，苏仪眼中流露的并非恐惧和绝望，而是焦急和担忧。他忍不住有些好奇，所以他决定再给苏仪一个机会。
在剧烈的呛咳和抽搐中醒来，苏仪还来不及庆幸自己逃过一死，就听到顾萧冰冷的声音。“离开顾彦，我可以饶你一命。”
苏仪捂着喉咙痛苦地又咳又喘，心中惊骇失措。顾萧的态度完全打破了他原先的计划，如今他不敢再奢望得到理解甚至支持，只求不要连累顾彦和秦卿。
不同于顾彦一怒之下失手掐晕他，顾萧是一点一点慢慢加重力道将他掐得窒息晕倒，其中的杀意无比凛冽分明，令他不敢再存半分侥幸。被顾萧杀死的后果实在严重到他绝对无法接受，所以他真的不敢豁出去和顾萧死扛，说什么“宁死也不离开”的狠话。
那么，他真的只能离开顾彦吗？相比之下，这似乎是个比较不伤人的选择。
但是，但是…… 苏仪张开嘴，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说不出离开的话。
如果能够离开，他早就离开了，何必等到现在？他何尝不知道，相处越久，感情越深，一旦分开就会越痛苦？不过就是因为他离不开而已。
如果他能安安静静地死掉，不连累任何人就好了。苏仪抬起含泪的双眼，哑声问道，“您能用别的办法杀了我吗？不要让顾彦知道是您干的。车祸，坠楼，怎么都行。别让人看出来和顾家有关。”
顾萧没有说话。
“做得小心点，别被顾彦发现。我……我已经有过一次意外了，再来一次，顾彦很容易起疑。” 苏仪沉入到自己的思绪里，“上一次我要是再小心点就好了，现在也不会有那么多麻烦。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被抢救回来的，弄得顾彦以为我是自杀，自责得要命。所以您一定小心点……”
“什么时候的事？” 顾萧打断他。
“啊？哦。上学期开学的时候。” 苏仪有些精神恍惚，问什么答什么。
“你自杀？！” 顾萧的声音隐隐震怒。
苏仪眨了眨眼睛，泪水无声地滑落脸颊。“对不起，三叔公，让您白费心了，对不起！我，我真的不想缠着顾彦的，我不想害他。可是我没办法……我真的没办法。我很喜欢顾彦，真的，三叔公，只要他能好好的，我怎么样都行。请，请您好好安排，好吗？不要被顾彦看出破绽。我要是死在顾家人手里……顾彦会被逼得疯掉的！”
（180）
一个谜团解开了。顾萧想。苏仪濒死时的焦虑和担忧，源自于他害怕自己死在顾家人手里，顾彦接受不了这样残酷的现实，会被逼得疯掉。
“你很喜欢顾彦？你对他很好吗？我怎么看到都是顾彦在照顾你？” 顾萧冷冷地问。
苏仪有些恍惚地笑起来。“您觉得我对他不好？是啊，真的为他好，我就不该带他走上这条路。可是我尽力了，真的。只要我有，只要我能做到，我什么都可以给他。”
有些话他永远不会对顾彦说，因为这条路顾彦已经走得很艰难很辛苦，他不想再给他增加任何负担。可是面对顾萧的质疑他必须证明自己，他不是只索取不付出的寄生虫，他配得上顾彦对他的照顾。
“我帮他准备复习资料，送给他各种各样的礼物讨他喜欢，在他不开心的时候陪着他，让他收拾我出气。”
“暑假里我天天陪着顾家的姐妹聊天，寒假里我天天陪着顾家的兄弟练习，每一次回去都绞尽脑汁地准备礼物，因为你们都是顾彦的亲人，我希望你们能喜欢我，今后顾彦就不用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还有这一次，我之所以接受艾顿研究所的邀请，因为一旦攻克干细胞诱导分化和去基因印记这两个课题，顾彦和我就能拥有我们自己的孩子，他和我在一起就不会有太多遗憾。”
苏仪很认真地看着顾萧。“如果您觉得我做得不够好，那是因为我本来就不够好，不是因为我不够喜欢顾彦。”
有那么一会儿，顾萧完全无法说话。他知道苏仪说得都是真的。在他的威慑之下，从来没有人可以撒谎。
所以，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苏仪为顾彦做了那么多。更别说苏仪在他面前对顾彦的百般维护，以及他这次瞒着顾彦独自一人跑来向他坦白。
“为什么告诉我？” 顾萧握紧了拳头，因为被迫陷入这样的境地而恼怒不已。“你明明应该让顾彦回家对他爷爷坦白！你为什么要来告诉我？”
因为你位高权重，因为你说得上话，因为族长都让你三分……所有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在苏仪舌尖滑过，然而那个真正的理由却梗在喉咙深处，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顾萧敏感地意识到自己触及了某个问题的核心。“回答我！” 他严厉地逼问。
苏仪惊慌地看了他一眼，脸颊微微泛红，却又很快褪色为惨白。他死死地抿紧了嘴唇，什么都不肯说。
顾萧冷笑起来。“你是学不乖吗？” 他俯下身，轻轻地扼住苏仪的喉咙。“既然你不配合，似乎我也没必要考虑你刚才的请求？”
“不！” 苏仪惊骇地睁大眼睛，几乎是立刻就屈服了。“我说！我说！”
顾萧稍稍放松手指，在苏仪开口的一瞬间冷冷道，“我不想听到谎话。”
苏仪浑身一震，慢慢地张开嘴，苍白的嘴唇轻颤，然而喉咙却仿佛被牢牢锁死，吐不出哪怕一个最简单的音节。渐渐的，他的眼中浮现出极度的凄然痛苦之色，那是在他即将被顾萧掐死之际都不曾出现的，被他死死隐藏在最深处的隐秘的痛苦。
然而他终究还是被逼着硬生生地撕开伤口，因为他不能让顾彦与家族反目成仇，不能让秦卿与顾家不死不休。至于他自己……反正都是要死的人了，多痛一点，少痛一点，又有什么区别？
“因为……” 苏仪的眼神渐渐涣散，他朝顾萧微微一笑，语气中带着放弃一切的空茫，“因为在我心里，我偷偷把您当作我的父亲。”
顾萧震惊地僵在原地，维持着轻轻掐住苏仪喉咙的动作。他仿佛花了很久才理解了苏仪的话，那一刻他只觉得整个身体一下子变得冰冷，内里又仿佛有烈火在烧灼。
在他面前，苏仪跪坐在地上，顺从地仰起头，轻轻地闭着眼睛。这是一个柔弱的，认命的，任人宰割的姿态，因为他刚刚被逼着吐露了最隐秘的痛苦——他偷偷地把某个人当作自己的父亲，亲近而信任地向他坦白了自己的恋情，而那个被他当作父亲的人……几乎因此掐死他。
这一切都不过是苏仪的一厢情愿而已。顾萧拼命让自己相信此刻心中油然而生的负罪感毫无道理。他从未承诺过成为苏仪的父亲，从未承诺过一定会信任他，疼爱他，保护他。他是心狠手辣的刑堂长老，从来不是什么愚蠢的宠孩子的傻爸爸。苏仪看错了人，信错了人，他理应为自己的轻信付出代价。
可是，看着苏仪苍白仰起的小脸，轻颤濡湿的睫毛，顾萧发现他无法说服自己。他无法忘记苏仪无拘无束的亲昵笑脸，和他没皮没脸地扑在自己怀里撒娇耍赖的样子。
从最初的欣赏，到后来的怜惜，其实他一直都在自觉或者不自觉地疼爱着这个病弱可怜的孩子。他按捺着脾气对他和颜悦色，用心为他调理身体，有什么好东西他都会想着要留给苏仪。
终于，他成功地赢得了这个可怜的孩子的信任，被他偷偷地当作父亲一般亲近和孺慕。然而与此同时，他却因为这个孩子触犯了根本就不知道的禁忌而想要杀了他。
不教而杀，谓之虐。
（181）
顾萧慢慢直起身来，拎起苏仪将他放回椅子上。“顾彦有没有对你提起过他二叔公？”
苏仪默默摇头。
“也难怪，那时候的事，顾彦这一辈知道的不多。我给你简单说说吧。” 顾萧语气平静，“我二哥当年也爱上个男人，长得比你差远了，可二哥就是着魔一样的喜欢。那时候这可是不得了的事，我二哥领了一百板子的家法，眼看都要熬不过去了，那男生天天跪在他床边又哭又喊，硬生生把他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
顾萧停顿了一会儿，短暂地回忆起自己当时的感动，笑得无比嘲讽。“然后我父亲终于默许了他们在一起。我们兄弟几个都觉得这样也挺好的，有人对二哥这么上心。男的怎么了，没孩子怎么了，反正我们家兄弟多，不愁没人养老。”
“三年之后，那男人被父母逼着偷偷结了婚。等我二哥知道的时候，女人已经怀孕五个月了。”
“二哥当时就疯了。他是真的疯了。他闯进那人家里，当着他的面杀了他的父母，剖开女人的肚子掏出未成型的胎儿扔在他身上。”
“我们赶到的时候，二哥将那人锁在屋子里，放火烧了那个小院。屋子里那人咒骂惨叫，院子外二哥放声狂笑，漫天的火光和血气，那场景……”
顾萧说不下去了，苏仪也完全惊呆了。沉默许久之后，顾萧再度开口道，“家族花了很大力气才压下这件事，我父亲亲手处死了二哥。半年之后，我父亲病逝。”
“这样的惨剧发生过不止一次，缘由各不相同。过刚易折，顾家人骨子里都是一脉相承的暴烈脾气。你现在看到的谦恭有礼，不过是有赖教养严格，家法严厉。但是在真正出事之前，哪个顾家子弟不是被这样好好教养着长大的？事到临头，到底还是……”
顾萧无声地叹了口气，看着苏仪沉声道，“不教而杀谓之虐。我告诉你这件事，你也好知道为什么我容不得你祸害顾彦。离开顾彦，我不会亏待你，否则……”
苏仪浑身发冷。如果，如果顾彦当真是这样的性子，那么当他发现自己被顾萧杀掉……他会变成什么样子？！
“可是……我没有父母啊！没有人会逼我结婚的。而且以后我和顾彦可以自己生小孩，用不着和别的女人结婚！” 苏仪急切地表示他和顾彦绝对不会重复二叔公的悲剧。
顾萧嗤笑一声。“你这种话骗骗外行人也就算了，拿来骗我？干细胞诱导分化，去基因印记，说起来简单，真正完成天晓得要到什么时候！”
“很快的！最多十年！” 苏仪保证，“其实现在已经不断有进展了，顺利的话说不定六七年就行！”
“十年？六七年？” 顾萧冷笑，“这么远的事先别说了，你要是现在就去做个变性手术，我倒是可以考虑对你网开一面。” 他特意看了苏仪一眼，“反正你这么漂亮，变成女生应该也不难看。”
苏仪呆住。变性？这个问题他可从来没考虑过。无论前世今生他的性别认知都很明确，就算和顾彦在一起也是他压的顾彦。
可是，如果这样就能和顾彦在一起，避免让顾彦和秦卿赔上一生的悲剧……
变成女生？他能习惯吗？生理的，心理的，社会的？苏仪皱起眉头，苦苦思索起来。
看到苏仪竟然真的认真考虑起变性的事，顾萧不由骇然而笑。他不过是随口一说挤兑苏仪而已，哪知道他竟然会当真？苏仪虽然长得漂亮性子也软，但是只看他一肩担下向家人坦白的重担，就知道他不折不扣是个男人，绝对不属于变性手术的适宜人群。
顾萧正打算开口让苏仪打消这个不靠谱的念头，却见苏仪抬起头来苦恼地看着他。“如果仅仅是男扮女装的打扮成女生，那倒可以。可是如果真的去做变性手术，那我今后怎么满足顾彦呢？”
顾萧花了非常多的时间才领会出这句话的言下之意，当他领会的那一刻，他惊得眼珠子都差点掉下来。“你你，你，顾彦，你是……上面的？”
“上面的”这个词含义太不明确了。苏仪想了一想，严谨地回答道，“如果是骑乘位的话，那就是顾彦在上面的。”
不需要说得那么具体！！！顾萧一张老脸涨得通红，随时都有可能飚出血来。现在的年轻人都是怎么了！什么都敢往外说！不不，这不是重点。顾彦他……苏仪那么娇弱一个小东西，顾彦竟然！！！
“没出息的东西！” 顾萧憋得半死，终于狠狠地一拍桌子站起来，暴吼道，“我去揍死他！”
“三叔公！” 苏仪吓得魂都飞了，什么都不顾地就往顾萧身上扑，“您别怪顾彦！都是我不好！你要揍就揍我好了！”
“你放手！” 顾萧揪着苏仪的脖子往外拽。
“不放！” 苏仪死死地搂着顾萧的腰不撒手。
“我让你放手！！” 顾萧怒吼。
“不！就不放！” 苏仪吓得发抖，只管死命抱着顾萧。
顾萧简直要被他气死，真想一把拧断手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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