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l]余生-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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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家不能回的感觉。
“你来接我啊……”
“是。”
“唐益不生气么?他还在家呆着的吧。”许琛暮记得自己这样说,声音很是凄楚,“我自由着呆在外边多好啊,你来接我做什么呢你说。”
“那就下去。”女人沉默地打开了车门,“自己决定。”
手指冰凉冰凉地触碰着那冰凉的东西,她努力回忆那东西的轮廓,是一把钥匙,还有个月亮形状的钥匙链,被自己捂得暖暖的,就要拿出来了,却骤然拐了个弯,改变了主意,她拉开车门就下了车,回过身去笑笑:“那我走了啊,我在外边跑挺忙的,不劳烦您了。”
“你为什么总在外面?”女人突然质问道。
她清楚地记得,自己那天似乎抖了抖,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怎样,只是听见自己说:“啊哈,我是记者啊。”
原来自己是记者啊,她突然豁然开朗。
记忆力的女人的模样带着酸涩的味道一起模糊了下去,声音还是清楚的:“不是这个。”
“那还能有什么,我是傻子呗,唐益在一天我就不在一天,就这么简单。”自己说得郑重其事还带着些决绝,接着甩上了门义无反顾地走开了。
记忆终止了。
她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女人的脸无论如何都是模糊的,只是她凭借声音记起来那是陆琼,陆琼的身形是那样消瘦的,声音是温柔的但是某种时候有着不可违抗的决绝。
她和陆琼吵过架,因为唐益。她骤然间停下了脚步。为什么会这样呢?她搞不明白了,疑惑地摸着自己的脸,依旧往前走着。好歹也下定决心要走了,不给她带来负担了,果然是对的,以前还给她添堵,说那么让人困扰的麻烦的话。
四面八方都传过来食物的香气,她揉着自己的太阳穴逼着自己忘记这些东西,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事情可以做的时候就容易想要吃东西,分明也并不觉得怎样饿,早上还吃了饭,吃了不少,坐在陆琼旁边。
她老是想起陆琼来,陆琼的脸冷淡而疏离,可是她就是觉得亲近,一旦陆琼展颜一笑,她就觉得世界明媚了起来,她们认识了许久,她记得她们认识了许久,于是知道她们真的是爱人,不是记忆中推断出来的结论,而是切身感受到了这份心意在胸口不停地跃动着。
好像一万年,一千年大家都是在一起的样子。
她走在街道上觉得分外寂寥。
那天下午她好像走过十万八千里一样,感受到了西天取经的痛苦,也明白了大概每年看着各个卫视轮番播放西游记时,看见孙悟空的脸就愈发狰狞了起来,每年拉出来溜一圈也确实是挺让人愤怒的。不知道是不是幻觉。
这条路她感受了一下,大概明白了这是新建的居民区,硬生生地从以前那边缘地带切出了一块儿下来,就看到了崭新的小区拔地而起,这条路上有酸辣米线店,有包子铺,有自助小火锅,还有麻辣烫,煎饼摊儿和手抓饼摊儿,豆浆小作坊,卤猪蹄还有葱油饼……
等等,她怎么都注意些饭店!
在路上她发现自己把自己的鞋子踢坏了,脚上起了水泡,饿得前胸贴后背感觉马上就要冲进某一家店里去抢饭吃了,后来一想这不矜持,长这么大了什么都没学会,居然学会跑出去抢人家饭,自己不是记者么怎么都没有点儿谋生技能,不是说好要自己出来不给陆琼当累赘吗?
她好像贪食蛇走迷宫一样走得七沟八绕地已经不记得回去的路了,好像自毁前程似的撒手不管爱怎么地就怎么地吧,往前走了几步愈发认不得眼前的路了,天已经黑了下去黄昏遵照每日的约定压顶而来。
今天有三只流浪狗拖着脏兮兮的毛发从她身边掠过,她蹲下去摸了其中一个,到第二只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以前有人跟她说过不许摸,万一被咬了一口那就不好了。于是规规矩矩站起来端庄注视着它们,每到狗狗经过就笔直站着要行个注目礼,不知道是出于对什么的同情和敬畏。
那些狗舔舐着自己的皮毛,然后用脆弱的眼神看着行人也看着她。她觉得自己的眼神几乎要和狗一样了,每次看见那些狗就觉得自己也应该蹲下去和它们一样平视着,看见低人一等的世界也看看自我放逐或者自我抛弃的结局。
它们差不多,只是狗狗是被迫的,她是自己选择了走出来。
她发觉即使是已经走到迷路这一步,除非奇迹出现,不然陆琼决计是找不到她的了,她没有回去的可能了——在这样的情况下,她竟然仍然带着一丝幻想,觉得自己和陆琼连结在一起,因着这种冥冥之中的联系,她没有去找零工或者做什么别的事情,虽然她什么都不记得——但是因着这样的连结,她无法想象自己在另一个地方生根发芽是什么状况。
就好像把一棵树硬生生地刨出来,移植到它的祖辈也不曾去过的远方里扎根。她觉得恐惧,她依恋着陆琼好像她们在一起生活许多年,她没有办法把这个人拓印出来到另一张纸上。
脑子里乱成一锅粥,只记得自己说了许多莫名其妙的,带着诗歌一样的隐喻的话来,接着无可抑制地想念起了陆琼,她想陆琼起床没有,陆琼吃饭没有,她会做饭的吧,她明明不会做饭。
这个信息一冒出来她吃了一惊。她从哪里得出的结论,陆琼不会做饭?她为什么不去把饭做好放在冰箱,到时候陆琼吃的时候热一热就可以了?她为什么这么自私地没有想到这一点,拍拍屁股就走了?
她陷入了无尽的懊悔里,好像被沙子捂住口鼻一样呼吸困难。
明晃晃的远灯一下子砸过来,她被晃得眼睛生疼,往路边挪了挪脚步,死命闭着眼睛却依旧感觉天光大亮,眼皮蒙上亮光,她想如果她能把自己以前的事情记起来,回到报社去一定得给这种莫名其妙开远光灯的人写个长篇追踪报道。
这时候她已经忘记了自己又想起来报社的那群人,老徐吸着烟在办公室里坐着,皱着眉头训斥新来的不懂规矩的实习生,然后也不知道是什么条件反射,就下意识地想起了许琛暮,语气莫名其妙地变温柔了许多,叹了一口气。
他还不知道许琛暮默然地在远光灯中,脑子里冒出了他的影像但一瞬间就忘记了。
远光灯灭了。
车子停在许琛暮前面,探出一颗脑袋来,惊讶地看看她,她好不容易睁开了眼睛,对他也怒目而视。
“许——我……你怎么在这儿?”那人大吃一惊。
第35章 星期二:回家吗?
时间流淌地太慢了。让人觉得人生是太过无趣的事情。
那是因为碰见这个人太讨厌了。
许琛暮往后缩了缩,抬起下巴来,冷冷地凝视着来人。
来人穿毛呢大衣和牛仔裤,头发似乎打了很多发蜡的样子看起来很有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儿搞笑,分明是俊朗的一张脸,许琛暮脑子里却自动浮现了几句酸腐的诗句来,然后突然就想笑,似乎面前这人在给她表演滑稽戏一样。
宋新山呆了呆,许琛暮的表情不像是认识他。那么就是没有恢复记忆咯,陆琼怎么会放她一个人这么晚了出来?这边儿偏僻,遇见坏人怎么办?
到底还是陆琼不合适,一个女人怎么能和另一个女人在一起呢!
想到这里宋新山的脊梁挺直了不少,看着许琛暮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慈爱和温厚,他想起来以前许琛暮对他的好来,觉得自己虽然比不上陆琼来,但好歹是个男人,男人和女人在一起是被世俗所接受的,自己的收入也不算差,不像陆琼一样最近各种舆论交杂,在文化圈是个是非之人。
于是他充满了自信,愈发觉得许琛暮失忆之后可以唤起她对自己从前的感情来,他记得以前,有一个月,许琛暮天天买雪糕悄无声息地让舍友交给自己,虽然他拉了一个月的肚子,可还是幸福地无声接受了这份默默付出来。
他就知道许琛暮 虽然不说,但毕竟是初恋——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笑出了声。
神经病。
许琛暮皱着眉头看他几眼,扭过头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如果许琛暮有记忆的话,她一定会记得那一个月自己买雪糕给陆琼的事情,但是陆琼因为许琛暮真心话大冒险和宋新山在一起而感到莫名的愤怒,然后每天都把雪糕转头送到宋新山舍友手上,转交给宋新山,就说是许琛暮买的。
你们不是搞对象么,助你们一臂之力咯,给我买雪糕做什么咯!稀罕你的雪糕么我自己买不起还是怎么地,多大的人了吃什么雪糕。
陆琼当时是这样想的。冷冷地把雪糕递过去,宋新山的舍友都惊呆了,怎么着这三角恋太精彩了,宋新山什么时候这么有魅力了居然吸引了陆琼也来!
“许琛暮给的,她今天不舒服。”陆琼面色平静地期待着许琛暮真的不舒服。
这段回忆还好是封存着的,大家也人心隔肚皮,不然许琛暮就真的要笑了,她径自回头走了,不顾宋新山在后面几步追上来,接着另一辆车停到了宋新山的车对头,有一个人大喊了一声:“你要死咯,司机呢大晚上神经病啊开什么远光灯!老子眼睛都要瞎掉了!”
“……”许琛暮默然点了点头,抬眼看看宋新山,一脸挑衅。
宋新山却感动得热泪盈眶:“我就知道你还惦记着我,我知道了,别担心,我马上过去处理好就过来找你,你等我!”
“……”许琛暮趁他一走,马不停蹄地拐到另一个弯上去了,侧身钻入黑暗里面,透过食指和中指之间的缝隙偷瞄那里,瞥见了那人似乎不依不饶,然后不知道做了什么,那个莫名其妙的认识自己的男人就上了车,偃旗息鼓,忘了大概有个女人在等着他。
虽然并没有在等了,但是许琛暮还是莫名其妙地觉得自己被抛弃了,有一种巨大的惶恐无措的失落感。
飘在无根的海水上,自己就可怜巴巴地乞怜。
不,这是不可以的。她怎么能变得这么脆弱这么没出息,她扭过头去,可是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打算做什么。
陆琼此时应该还在休息吧,或者是要找她?
前方又停下来一辆车。
没完没了了。许琛暮下意识地扭过头往另一个方向去了,身后那辆车穷追不舍,似乎真的是跟定自己了,她脑子里突然装了个复读机,开始回顾一些少女夜里走路被袭击或者被xx的新闻来不停地循环播放。
抱着死了就死了的信念她转过头去看看,那辆车停在路边,车窗降下来,她把脸一板,换了个方向走了。
“你都走来走去几趟了,哎,这么晚一个人出来好玩么?”唐益笑眯眯地用手支着下巴,抬起眼来,那眼睛却好像蛇一样阴冷,“我带你去玩?”
“……”许琛暮继续走着自己的,没搭理他。
“我说几句你就离家出走了?你想过陆琼吗?”唐益笑容不减,两边嘴角往上扯着,露出俊逸的笑容来,眼睛冷冷地注视着她的背影,接着低头抠着自己的指甲。
许琛暮停住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我都走了,你爱怎么就怎么……”许琛暮说出口去突然意识到自己这样说是不对的,承认了自己是被唐益气走的,显得自己低了一截,懦弱不堪,她愤怒地生自己的气。
“要走就走痛快一点是不是?你走远一点陆琼反而就不担心你了,你老在这一个地儿晃悠,再走走就到城乡结合部了大晚上冻死了,报纸上电视上一播报,说最美女记者无故冻死街头,陆琼看到会怎么想?”唐益正色,从车上下来,将外套搭在她瘦弱的肩膀上,“你们媒体可是想怎么杜撰就怎么杜撰。你是记者,比我知道吧?”
说到这里又顿了顿:“哎,我忘了,你什么都记不住。”
“新闻是建立在客观事实上的,无良媒体很多,但是说话要负责任,我是不会那么没有职业道德的。”许琛暮忍不住插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解释来缓解自己对后一句的恼怒情绪,把外套甩下来,丢到唐益怀里,“你究竟想怎么样?”
“你这话说得好像我要把你怎么样似的。”唐益似笑非笑,“我只是出于医者仁心来提点提点你。是吧,说话要负责任,你不会说假话的是吧!”后两句莫名其妙,许琛暮搞不明白他的意图,退避几步,瞪着他。
“我是心理医生,你现在的间歇性失忆太严重了,我有一个好朋友在国外,他对于这类型病症有很好的解决办法,所以我想送你过去。”唐益咧开嘴来,露出个诚恳的笑容,“当然我得到的好处是,那个朋友因为痴迷于研究这类型东西,所以会在他之后的论文里署上我的名字,这样,大家双赢,我把手续弄好,你只要说你同意不同意就好了。”
是很诱人的条件呐。
如果不是自己非常讨厌唐益的话,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