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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烈烈幽云-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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罢了。
  姜楚一叹然打量着女儿:“真是一代新人换旧人,以往觉得你旁学杂收,现在却开阔更多了。罢了罢了,看在你今天提供给我一个可心的答案,我就陪你走一次‘千秋岁’罢了。不过——”姜楚一笑眯着桃花眼,“给我换上男装!”
  上雍第一妓馆果真名不虚传,同肉红软绿的江南诸妓相比,千秋岁果真是天都气象。亭台楼阁高耸,建筑精美大气,竟更像是缩小版的皇宫一般。“瓦舍、茶馆、弄堂…还真是什么都有,呵,隔壁竟然是邸报馆子,这是妓馆还是书斋啊。”姜楚一莞尔一笑:“自我当年在时倒是更加繁华了,这千秋岁便是取自‘人生不满百,长含千岁忧’,主人只恨不能做御座上的千秋万代的帝王,便要做脂粉堆中的帝王,因此网罗三教九流、文武商匪,无所不用其极呵。”
  灵均歪着脸打趣:“难不成这里有什么天机不成?”姜楚一幽深双目神秘一闪:“年轻气盛可是容易吃亏的,要晓得,妓馆是京中消息最灵通的地方。”
  两人落座点了些茶点,只见三三两两初初扎堆哄闹着,妓子侍者穿梭其中,个个忙碌不已,倒像是些精明强干的管家一般。
  东边迅速爆发出一阵嘈杂,一个先生模样的中年人说书式大喊:“诸位诸位!先别急着闹吵,听我细细说来!上回说到这齐家军星火飞至戍城打援,你说这其中还有一位了不得的人物,你道是谁咧,就是那个曾经在琼林宴上飞箭携花却震惊鹰扬宴的文探花姜楚一。这个人可是了不得了,他身在草野,却心系庙堂,对阵西辽之时,都有此人青衫对敌的身影,直打的那些蛮子是退避三舍。姜家生的好女儿,其女灵均在小沛是飞身救父,又飘落在塞外多月归国献兵防图,恰似西汉缇萦救父,是一家满门忠烈,正是草莽英雄!”下面的起哄的一群年轻半大小子大笑:“姜家父女出国再归,岂非是‘归正人’!皇帝怎么能再提携他不成?我看啊,不砍他头就不错了!那个赵朴子,不就是因为曾经求学西辽被砍头吗?”
  说书先生眯着眯缝眼儿轻轻的嘘了一圈:“咱们说的戏,都是编着玩儿的,咱们天子脚下,莫谈国事、莫谈国事啊!”
  灵均嗤嗤的笑:“我算是开了眼了,戍城隔着千山万水这么快都编成平话了。看来这天子脚下的妓院消息倒是通畅的很,四处都有卖他们消息的。这说书先生倒是不如写史去,连父亲您当年的奇闻异事都能扒拉出来呢。”
  “哦?!那你不如给我们讲讲,那个姜灵均是怎样学缇萦救父的!”跋扈的女声嚣张的响起来,朱衣锦绣的女子瞬间吸引着众人的目光。
作者有话要说:  心累,但是还是拼命种草

☆、令狐双璧

  黑色透额罗遮挡住女子的精致妆容,仅隐现女子如尖刀花般的的红唇,过分凌厉苍白的唇锋与唇弓并非时下流行的美人唇形,平板的弧度突出了主人的严厉强硬。“哟,女人逛窑子也就算了,还非用透额罗遮着,莫不当自己是大家小姐不成?”一旁的妓子笑嘻嘻的斜眼睛瞥着女子,那女子转过来飞刀似的眼睛大声呵斥:“下贱妓子胆敢在贵人面前多嘴!”阁中顿时炸开了锅,千秋岁素来是京中第一奇巧富贵之地,名流大贾无数,今次这女子打的并非是阁中妓子的脸,反倒是他们背后的主人。那些妓子红着脸却硬充着,或是呜呜咽咽的去求助自家相好的,一脸怨忿的看着她。
  女子端坐在贵人座上高声大喝:“那说书先生,你倒是给我细细讲讲,姜灵均如何救父?姜楚一不过是酸腐儒生,不思忠君报国,却忤逆出关,连结敌国,这如何算的上是草莽英雄?我看他不过是个不忠不义的伪君子罢了!”
  灵均放下手中的茶杯,按了按溪公青的剑柄。姜楚一淡淡一笑:“难得,若是从前你怕是早就一剑飞过去了。”灵均冷哼一声:“这些年爹您不在京城,却也碍不着他们,何必如此诋毁您声誉。”姜楚一叹息一笑:“上雍就是个这样的地方,哪怕你功高盖世,一点流言就能被御史台参上金銮殿;哪怕你是个斗宵之辈,若是不怕遗臭万年,也有鸡鸣狗盗之法一步登天。你爹早已不在江湖,一个无权无势之辈,自然是任人诋毁了。”他回头看看转转手指的女儿不由得暗笑,虽然沉稳了些,到底还是改不了小毛病。
  说书先生冷汗直流,脸皮青红皂白颜色多变,上雍天子脚下,何曾有人如此嚣张过?无非就是那几家人了,到底是外来的无知人还是当地的望族,他这书还怎么讲下去?
  女子身上长长的金线裙优雅的摩擦在地上,慢慢走下玉石阶梯:“怎么不说了?现在是我在这里问你,敢在天子脚下将一个逆臣推上忠臣的位子,一群升斗小民如此不知死活,千秋岁就是这么管教贱人的?!”
  先生已经告饶不止,弯腰躬背,就差跪在地上了:“这位贵人,那您说小老儿的书该怎么讲?”女子张口大笑:“姜楚一为中探花,曾经怀抱琵琶在飞凤公主前献艺,以一曲《阳春白雪》取得大公主欢心,姜氏为求功名如此寡廉鲜耻,也怪不得他中举后无颜留在朝廷。这你怎么不讲?”
  她轻轻一挥手,一旁戎装武婢罗列而出,一把抟起先生:“来,我来教你怎么讲,讲啊!”
  “嗤——”寂静的辉煌响起不和谐的声音,贵座上一位身着藏蓝衫的吊猫眼少年毫不掩盖嘲弄的神情。女子见状大怒:“哪里来的毛孩子,竟敢嘲笑我!”少年背着手懒懒的看着她:“郑家的女人真够跋扈的,怪不得慢慢落魄了,只能靠依附京中贵族生存,扒拉着别人旧日的密辛存活。还有你,明明是老女人一个,偏偏戴什么黑纱透额罗,当自己是死了男人的老寡妇不成?”
  屋堂中顿时想起来此起彼伏的嘲笑声,女子似漏气皮球般左右摇晃身体。她咬了咬牙齿,恨意滋生:“你是哪里来的混蛋的小子,竟然敢侮辱阳郑氏!”少年拍着栏杆哈哈大笑:“别笑人了你!”飞羽一射,女子头上透额罗卷带头发而下,顿时是人仰马翻,发髻散乱。
  “给我抓住这个混账,我要撕了他!”
  横刀如箭矢一般斜插入黄金白玉淬成的地面,灵均只感觉大地几乎震了震,她睁大眼睛辨认着,是一把极其精美的唐刀,藏蓝色的点翠刀鞘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龙九子纹,尤其是嘲风兽震慑一切的表情,沉稳却暗含可怕。“刀未开刃离鞘却有这样的威力,这是什么兵器?”灵均看向一边的姜楚一,却见他看着刀微微出神。
  黑衣朱袖的青年轻轻向女子拜身:“方才纱巾覆面,在下并未看清,原来是二公主府上的郑女史大人,内弟年少无知,请大人恕罪。”
  女子高高扬头:“你好大胆子,得罪我郑骊珠不要紧,可是你们为了一群贱人胆敢得罪郑氏和二公主,简直胆大妄为!”
  青年天然下垂的眼角温和的笑笑:“在下自然知道女史大人出身高贵,但是这千秋岁中人都不过是些讨生计的普通人,女史大人与公主出身高贵,即便他们犯错,想必大人也不会计较。更何况…姜大人是忠是奸,圣上自有公论,大人何必为难这些平民呢。”
  郑骊珠睁大眼睛冷笑:“你算哪颗葱?就轮到你来充好汉,我倒是看看你——”她转眼一看,便看到了插在地上的剑,眼神瞬间变得有些不对:“这——这,藏蓝色龙九子纹,这是临颇刀?!你是令狐家的掌刀人?”
  青年抬起纤细的手指放在唇边:“鱼不可脱于渊,国之利器不可以示人,请您不要让我有出刀的机会。”
  女子环视一周,不甘心的最后看了青年一眼,红唇划出阴冷的弧度:“哼,走着瞧!”
  堂内哄笑声停停止止:“二公子何必放过她,不过是仗着飞鸾公主的裙角之力罢了!”青年拱手露出爽朗笑容:“列位还请继续,人生苦短,何必在意无聊之人!”
  姜楚一看着吃瘪一样的灵均偷笑:“不好,有人把你的活儿抢走了,这下你没法出手啦。”灵均微微红了脸,原来父亲晓得她手中有暗招子在。她轻轻扭过头状似不在意的看着那青年徐徐走来,对方竟然撩起长衫坐了下来。
  姜楚一眯了眯眼睛打量面前的青年,指了指眼前的茶杯,青年慢慢啜了一口轻轻放下笑道:“好鲜嫩的金骏眉,二凉二晒,叶多摇,薄叶轻摇。”姜楚一轻轻拖着脸笑着看他:“鱼不可脱于渊,国之利器不可以示人,那你为何不大隐隐于世,反而要出此风头呢?难道不怕二公主报复?”青年双手交叠浅笑一拜礼:“圣人也说,强行者有志。见奸邪不闻非我辈中人。”他虽并不怎么俊美,但是沉稳温和又暗藏机锋,实在是个难得之人,遂睨着眼睛看他,却不料对方仍温和的笑着看了回来。姜楚一胸口沉声一笑:“灵均,这是你令狐释之师兄,不要无礼。”
  灵均轻声打着招呼。姜楚一看看两个年轻人,暗暗露出笑意:“释之,上一次见你还是个总角童子,一转眼也这么大了。”灵均看着两个人云里雾里的话家常,无聊的看着四周,楼上藏蓝色的身影灵活的轻身飞下,两人的脸几乎贴在一起。吊猫眼少年睁大眼睛放肆的打量着她:“嗯——长得勉勉强强,也配得上你吧,释之!”令狐释之横刀抵着他的下巴,下垂的眼睛微微眯着:“道反,刚才已经惹出乱子了,还要对姜小姐无礼吗。”那声音宁静柔和,却隐藏波涛。令狐道反无聊一般耸了耸肩,一个闪身坐在一旁。
  令狐释之歉疚看了看姜氏父女:“内堂弟道反天性不羁,请叔父恕罪。”
  姜楚一难得爽朗大笑:“虚若兄弟的子侄辈果真有令狐家的风骨,上不媚权贵下不贪权色,和他倒是像的很。怎么,你父亲还是老样子?”令狐释之微微苦笑不语。
  灵均拖着下巴窥视着周围,却发现令狐道反一直嘴角吊着笑看她。她眯着桃花眼转过头甜甜一笑:“怎么,看呆了不成?再看收费哦。”令狐道反微微一愣,哼哼坏笑:“哦,原来是个不好相与的。喂,释之你还是不要娶这种女人啦,和令狐家那群疯婆子没差两样!”
  令狐释之将手轻轻压在他脑袋上,笑得异常亲切:“傻孩子又说胡话了,住嘴哦。”
  姜楚一含笑看着兄弟俩:“曦兄在我戍城解困前就已经脱逃,现在我也不知道他在何处。”
  令狐道反忽然坏坏挑起眼角,仰着头嘿嘿一声。释之纤细的手指点了点额头:“那个叔父大人完全摸不到他的任何行踪。”他斜斜头看着一旁的道反,淡淡启唇:“父亲回京述职,已经到京三日,还请姜叔与小姐后日过府一聚,届时晚辈会派车去接。”
  他轻轻起身,拎着一旁道反的脖颈便回身一拜:“那晚辈就先告辞了。”那双温和的下垂眼慢慢的消失在面前,姜楚一回身却看见楞在一旁的女儿。他担忧的扯扯眉毛:“阿灵,怎么了?”灵均回首不在意的笑笑,心里却怎么也克制不住自己去猜测。她的直觉一向很敏感,那个平淡无波又温和的令狐释之在谈话间一直趁着空闲轻轻打量她。就在刚才离开的一瞬间,那人的眼睛像黑色的牢笼一样,竟然在瞬间让自己觉得如坠地狱。手中的杯子慢慢捏紧,如果没猜错的话,那人周身散发的气压明明白白的在告诉她一件事情:他厌恶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令狐氏在唐朝算是很出名了,借用一下吧,与李商隐纠缠终身的令狐家男人们。

☆、婚约

  姜楚一好笑的看着瞬间像个小孩儿一样在她身边撒娇的女儿,假装生气的刮了刮她的鼻子:“又怎么啦,不是一直想到处玩儿吗,人家特意邀请你了,怎么又不想去了呢。”灵均腻在父亲怀中不下来,仍是撒着娇,那个令狐释之的敌意太明显了啊,自己送上去肯定会被那只伪装高超的笑面狐狸欺负啊:“爹,您就说我生病在家没法拜访,可以送几件礼物去赔罪嘛。女儿觉得令狐家那些大哥哥们动不动就舞刀弄剑的,实在可怕!”姜楚一好气的笑了出来:“你还好意思说,你自己整日就舞刀弄剑,又棉花宿柳的,还好意思说令狐家这些孩子们。”灵均心中啧啧嘴,那个令狐道反一直打量她,又毫不掩饰的说她和令狐释之有某种关系。她想了想父亲昨日看着他们的表情,不由的一阵恶寒,莫不是父亲真的打算为她择婿了不成?他和令狐释之之父令狐虚若有苔岑之契,对方甚至毫不避嫌请内弟出关救她,这也算极大恩德了。心中越来越烦闷,表面看着沉稳有什么用,那一个可怕的眼神把瞬间的好感全部击碎了!
  二日后,灵均还是随着父亲上了马车。父亲自从戍城之战后有时总是心事重重,这次见了老友竟然重开笑颜,她也不好再忤逆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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