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烈幽云-第35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他不难想象,一个无比美丽的年轻少女孤身流落在外吃了多少苦头,竟然被削去了几分之前的疏狂气息。灵均密睫微剡,遮住了复杂的神情:“对不起,我想我以后也许会告诉你,但是希望你在此事解决之前不要透露我的消息。我现在心中很乱,也许是——”
“近乡情怯。”灵均抬起头,看见齐维桢温柔的笑笑。
她轻轻一愣神,心中却忽然释然一笑。这个人还是如此温柔细致,他没有那人的霸道野蛮,总是像细密的雾气一般滋养他人之心,有若冬日之日。而那个总是冷漠盯着自己看的少年,却像夏日之日,将人的骨肉血缝都傲慢的折磨殆尽,即便如此,那个人他…
“你怎么了?”齐维桢忽然轻柔的抚上她的发丝,细密的衣料也若有似无的蹭上她的肌肤,倒是让灵均微微不适。这个发乎情止乎礼的世家少年忽然变得有些…轻佻随意,实在是她始料未及。或许是自己的错觉吧。
对方偷偷躲开那修长的手指,齐维桢感到那柔软的乌发在心中瘙出一道莫名的痕迹。
她抬头一看,齐维桢的脸上仍然平和安静:“既然要做戏,便将戏都做全了,这才是完美无缺。”
灵均心中已经扎耳挠腮的高声呐喊:明明探子都已经走了啊!
右手忽然被有些粗粝指尖捉起来,是不失温柔却有些强硬的力道。她挣扎几下,发现一向温柔的齐维桢有几分不可置疑的神情:“不是要来盟誓吗,你放心吧!”
清脆的三声击掌声响起,她的手却仍然攥在对方的手中。从掌心中传来的微润汗意似乎勾连着少年的脉搏,一反沉稳的脉动,那是有些不安、欣喜夹杂着不清不明的莫名情绪。
灵均忽然感觉对方周身散发着一股温和却骤然升起的灼热气息正在侵袭着自己,她翻手制住对方的手腕,将一股清凉的内气送到他手腕之中。齐维桢那廖乱的心忽然静了下来,他看到少女低垂的睫毛上斜飞的殷红胭脂绘影,似观音神像上怜悯众生的微挑凤眼。
“别动,你的气很乱…”灵均轻轻提醒他。清凉的气息由手腕进入,将心中那股交织的怨忿之气慢慢平息,重新回到了丹田内口。齐维桢睁开双眼,金褐色的眼睛仍是四平八稳的看着她。
灵均看看四周的空气,狠了心贴近了他的耳朵:“我和那个康胡儿也不过是交易,他们这一群都不是能完全值得信任的人。”齐维桢似乎总是能一针见血:“你要付出的代价是什么?”灵均淡淡勾勾唇:“那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事情。”
齐维桢看着她忽然微抿的双唇,轻轻叹了一口气:“你走后——你走后,姜大人先是欲请友人相助被阻,后趁榷市开时与令狐前辈、容前辈出城,我也随之跟随,当时我们杀进往利部,那部族气氛极其怪异,似乎在内乱中,自然不能匹敌我们。可惜——”
那时候啊,齐维桢的思绪慢慢飘了出去…
茫茫古道,四个人的身影逐渐变得渺小。姜楚一的脸色始终不好,尽管还维持着沉稳的表情,可就连齐维桢都看出来,就像一只完美的玉器开始由内而外的崩裂开来。
在滞塞的关口,沉默许久的令狐曦忽然大笑出来。
他看了看一旁的姜楚一,眼睛略带笑意:“姜兄,你同西辽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如今再想到党项,心中怕是吃了黄连吧。”
容桑叶的柳叶刀几乎已经到了他的喉咙,冷漠的声音随即响起:“你再多说一句话立刻去死!”
姜楚一似乎被最后一根稻草击垮一样,耳朵中听不见更多的声音,只是想着戚骨那冷漠的眼睛告诉他,她的女儿被嵬名二王子玷污劫走…他心中一急,一口血呕了出来。
容桑叶立刻对令狐曦怒目而视,对方尴尬的笑了笑:“我以为这能分散他的注意力来着…”
“两位还是别闹了,姜大人怕是要撑不住了。”令狐曦转头一看,那一直沉默温和的少年忽然开口,金褐色的眸子挑出莫测的弧线,虽轻轻一句,却不由得让人不信。这少年人话不多,但是刚才在往利部出手干净利落,到底是后生可畏。
齐维桢将温汤一点一点喂进姜楚一口中,柔声安慰:“姜大人应该能相信你的女儿,她聪明果断,普通人不能将她怎样。”姜楚一心中苦笑一声,看着少年轻轻闪烁的双目。明明连他都有所怀疑,偏偏还来安慰自己,真是苦了齐三公子了。
齐维桢忽然展颜沉静一笑:“我知道姜大人始终觉得我在这里心中不安,这与您无关,更与姜小姐无关。我承诺姜小姐救您,迫于形势却龟缩在戍城中。但是我没有再三失信的习惯,这是我的赎罪而已。”
姜楚一忍住痛轻喃:“但是齐将军…”
“父亲那里我去自领。”齐维桢淡色的瞳孔毫无波动,那一瞬间连姜楚一都摸不到其中的滔天巨浪。
可惜事与愿违。在即将到达嵬名的时候,骁勇的黑色骑士预兆着死亡一般踏着黄沙袭来。
“天灭我…”姜楚一痛苦的跪在皑皑白雪上。奔腾的马蹄声带来的是地狱恶鬼的催命符,将他多年支撑起来的心灵射穿。
陛下,您为何如此对待我?
天空不知道何时飘起柳絮般飞雪,端木易只看到白雪中白色的身影透出一种下世的惨淡来。何必如此执拗呢,姜大人?端木易轻轻心中叹息。
“叛逆贼子姜楚一立刻下马伏首!陛下有旨,军师祭酒姜楚一私自弃城出逃,擅离职守,且与西辽有颁金之嫌,特命禁军缉拿姜楚一及其同党回戍城严加看守,特此!”李伏虎厉声举起手中金牌,眯笑的眼中射出冷厉的光芒。
陛下,为什么一定要这样折磨我?白雪中苍白的脸更多的是无奈与愤然。姜楚一忽然觉得这条命在多年前应该随亲人共赴黄泉,也省了这永永久久的折磨。他疯魔般大笑:“陛下!陛下!为何一定要逼迫于我!”手中的剑疾驰而出,如白虹贯日般割裂了细雪,白色身影也如缥缈锋利的死神一般逡巡在黑色铁甲指尖,李伏虎勉强撑着被割伤的四肢大声疾呼:“姜楚一,你要想好,你若是抗旨不尊,受害的也不止你一个!”那白色的身影丝毫未停下,端木易一边撑着对面的齐维桢一边感叹,这种毫无滞涩却杀气四溢的剑法也就只有这个人了。
不过…
他重重挡住对方沉厚有力的剑击,微微一笑:“久违了三公子,齐将军特意嘱咐我,要我将您带回去呢。”齐维桢金褐色的眼珠微微闪烁,手中的仍未停止攻击。端木易轻轻赞叹:“真是长江后浪!”
冲击的尖音忽然发出一阵闷响,黑色玄铁兵中那飘逸的白色身影慢慢倒下,暗黄金鬼手沾上美人细颈上的血液,仿佛生了令人作呕般的铜锈。武士收回他的鬼手,重新套回手上,两块金牌便扔到受伤的姜楚一面前。杀的六亲不认的姜楚一微微抬头,漂亮的桃花眼沾上冷漠的神色:“申屠苍梧…是你。”
申屠苍梧的头仍然低低看着雪地,或者说他的头从未抬起来过,与狠厉的出手相比,那声音却再平淡不过:“太原令狐氏、兰陵萧氏、弘农杨氏,还有…齐氏。姜大人名望天下,您的党羽也并非一人吧。还是您想要您的这几位朋友一起死呢?”
端木易眯着眼睛笑笑:“三公子,您觉得呢?”
茫茫禹迹,九州皆寂,姜楚一心中一片苍凉,慢慢闭上了眼睛。
灵均不能抑制自己,她已经不敢再听下去,父亲在白雪中一次次的被伤害,为了救她不惜成为归正人,被旧敌构陷至此,却又为了不连累旧友而放弃这一切。
她强自镇定的对着齐维桢笑了笑,对方忽然沉声抓紧她双肩:“不想笑就别笑,即便你责骂我也别逞强。”
眼泪不受控制的留下来,她轻轻颤动着:“你已经违抗父命,我已经感激你这片心意。齐将军那里…”齐维桢垂下眼角:“已经解决了。”她看着那失神又悲痛的少女,心中似被万箭穿心,只觉得自己旧日所做都是一场笑话。有这个胆子去违抗父亲,却又半途而反。齐维桢自嘲笑了笑,他这样的人,终究是无法真正展翅高飞追寻自由…
灵均迅速冷静了下来,瞳孔中的两簇火苗慢慢燃起:“三公子,现在我能相信的只有你一个人了,你对我的恩情我日后再报。”
齐维桢看着那一身火红艳丽,微微一笑:“我知道要怎么做了。一直想和你说一句,你的舞真的很美。”
俊美带着几分温雅的五官温柔轻绽笑容,灵均不禁有些暗自红了脸,他还是沉着一点吧,这样子一笑简直不知道要迷死多少无知少女呢,还好自己已经有些历练。两人对视着半响,忽然对着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然后灵均回来了!我好喜欢美人爹,可是注定要一直虐他,不过后面应该会写他的番外,因为美人爹是承上启下的一代哦。
☆、归来
齐维桢一进屋中就觉得气氛不对了。各种各样热辣的视线火热的注视着他一脸淡然的走进去。他看了看一旁端坐的黑衣剑士们,莫名的弯了弯嘴角。
父亲大人呵…总是不遗余力的和御座上的人玩儿这样幼稚的玩偶游戏,偏偏两个人都乐此不疲。
安静的大厅内忽然出现一声轻笑,端木易轻轻拱手:“三公子一向循规蹈矩,圣上亲赞我辈楷模,没想到也少年风流。不过眼下战事已经过去,将军也别管的太严。”
齐贞吉爽朗一笑:“哎,这几年我也渐渐制不住他了,孩子长大了,也慢慢开始拗起来了,还望都指挥使在圣上面前别把我这儿子的风流事儿说出去,丢了我这张老脸罢!”
齐维偃一旁连着翻了几个白眼:“这群人演戏能不能有个完…”
齐维桢最先注意到的不是雍容端正的端木易,而是另一个人。他亲眼见到这个人手中诡异的鬼爪是如何伤了姜楚一的。天武卫指挥使申屠苍梧,有意思…
齐贞吉和端木易相谈甚欢,似乎对方完全没有带来皇帝陛下的任何责骂,齐维桢躬身而至,亲自为三位来使奉茶,自然恭敬之极。即便是端木易也微微含笑看他,眼中颇有赞许。李伏虎只是叹了口气,复轻轻一笑。令齐维桢意外的是,申屠苍梧竟然也看了他一眼,一杯而尽。
端木易深深看了齐维桢一眼,带着部下走出门外。
齐维桢似忽然处在暴风眼中,初始是小声的嗤笑哼笑,复而是一群男人们纵横交错的大笑声。
他环视一圈这些唯恐天下不乱的齐家部将,轻轻哼笑了一声。
齐贞吉把玩着手中的精致匕首,略微上调着眼角:“小三,你的叔叔们这是在笑话你呢。昨晚一夜未归去哪里了?”
齐维偃激动地偷偷和谢言咬着耳朵:“我看到咱们大将军嘴角露漏笑了!”谢言一巴掌把他的脸拍到一边嗤笑:“就你眼睛尖。”
齐维桢微微摇头,笑声淅淅零零的渐渐散落下去。
手中的匕首轻轻的投在冰壶中,齐维桢平淡直言:“大军班师在即,我们也要回城了,禁军已经引秦凤道的安抚司军在此驻扎了,戍城新任县令也即将到任,以后的事情无须再管。”
齐维偃听了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将军,那周乾将军的事情怎么办?还有戍城那个弃城而逃的县令,那家伙是支道承派过来的!——”他心下一惊,虚着头看看面前的齐贞吉。齐贞吉面色仍旧平淡:“我说了,那之后的事情与我们无关。”
香炉中的香气越烧越浓,姜楚一整个人似置身于令人沉迷上瘾的毒气之中,胸口的剧痛已经散去。他不禁微微苦笑,这半辈子得罪的人和交过的朋友一样多,可惜敌人都会趁机踩一脚,而朋友却不会都雪中送炭。“妙仪…”唇齿间咬着多年前早已经销声匿迹的字眼,姜楚一露出了怀恋的神色。
“冰壶者,清洁之至也。君子对之,示不忘清也…内怀冰清,外涵玉润,此君子冰壶之德也。”那时候她站在芙蓉楼上,桃花眼微微扬起浅淡的笑容:“阿隐,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该怎么办呢?你的心太执着,太干净,就像纯洁的冰壶一样。你的本性,大概永远也不会改变吧…”
她果然很了解他,这一下子,十几年过去了,不文不武,不成不就,他这半辈子为世人成就了名声,于他而言终不过是一场笑话而已。
“大人,喝口茶吧。”忽然而至的齐维桢温声提醒。
姜楚一微微点头:“三公子终于解禁了吗,齐将军到底还是爱子情深。”
齐维桢忽然展颜一笑,姜楚一甚至觉得那笑容成熟十岁不止:“有时候闹出乱子也好,‘谢家宝树,偶有黄叶,青骢骏骑,小疵难免。’如果世家公子太完美了,那御座上的人可就不美了。”
姜楚一心中苦笑,齐贞吉比他更了解陛下,哪怕是两人游戏一般的演戏,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