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烈幽云-第1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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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郎的脸贴在她的身上,身上破裂的伤痕轻轻擦痛她的心:“从今以后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我只是檀郎,即使如此你也愿意和我在一起么。”
灵均回首笑笑,已是拨云见日:“你跟了我,总得有个姓名吧,别总和野孩子似得。”
“什么叫我跟了你…算了算了,跟你姓、跟你姓。”他吐出一口清气,无可奈何的耸耸肩,两条剑眉打略微舒畅开:“姜檀,还挺好听的。”
檀,它是带着天然香气的木,也许在他出生之时,天地便已经预料到他将会有不平凡的人生,绝非凡鸟可以比拟。
檀木的琵琶总是散发着浓郁的幽香,令人沉醉其中。
她心下恍惚的想着,今后她要做一把属于他们两人的琵琶,用檀木的躯干和玄鸟的花纹,覆上他们的精血,然后永生永世的缠绕在一起,将它留给子子孙孙永不分离。
她看着那张有些疑惑的脸笑嘻嘻的亲上去,以后再告诉他吧。
三九学宫的苦竹林是上雍学子三省吾身之所,这里的竹子萧萧瑟瑟形容凄惨,夜半神威鬼鸣令人苦不堪言。
琵琶声轻轻拨弄着,指尖下流泻的声音更是如野鬼哭号:“时奏狡弄,则彷徨翱翔,或留而不行,或行而不留。愺悺铰鲴钍С搿1∷骱享常柘笙嗲蟆9手粽呃侄恢粽吖侄爸饰牌浔蚰烩肴焕垤ぁ
那是点点昏黄灯影下的人影绰绰,是一个姿态端正的青年,灵均隔着窗外细细听着,竟将夏夜的蝉鸣声忽略的一干二净,只剩下留得枯荷听雨声此种悲戚情怀。
“下半夜凉,回了自己家,还做什么囊萤映雪的夜猫子呢。”
灵均便推门而入,琵琶已经被放到桌上,齐维桢则站起来不愿意看她的脸。她言语默默,殊不知说些什么。她如何去了,只怕他早就知晓。
“不管如此你好了,我只是想来看看你而已,走了。”
齐维桢始终背对着她,她手下的肌理被紧致的抓出痕迹,口中却比大脑速度更快:“给你弹一曲琵琶吧!”
清扬的身姿忽然止住,他回头微微淡笑,掩去其中的苦涩:“没想到是在这种时候,如果是怜悯的话我是不会接受的。”
灵均心中的痛意袭来,她伤害了一个自尊自爱的男人,令他在爱情上敏感而脆弱。
齐维桢忽然叹笑:“骗你的、骗你的,我会是这样小气的人吗?从你要杨凝之带信开始,我们就互不干预啦。给我弹一曲吧,让我们的时光再停留一会儿…”
他的声音细细碎碎,呢呢喃喃,带着些浓酒发酵前蒸腾的水汽,令人想要感动的落下泪来。
他是个君子,但是她喜爱的却是野兽。
这是自己真正意义上明白了,爱情是自私者的挡箭牌。
弹什么呢?她的大脑一片空白,那沉香木琵琶上刻着几朵梅花,稀稀疏疏的不甚清楚,暗暗幽情的哭泣着。她心中又空又痛,半是愧疚半是迷惑,指尖流泻下一片孤寂的月光。
齐维桢金褐色的眼睛像小狮子般天真的闪闪,脑袋一歪:“没听过。”
他托着腮,像个孩子一样想要留下这寂静的时光,也许是知道分别即将到来,也许是知道这段感情似乎会无疾而终。可是这些,他不想去想,不要去听,哪怕这是一段人生中短暂的爱恋时光,对于一个满是枷锁的人来说,这仍旧是天籁之曲。
她的音色平缓的结束了,他们之间也许不需要多说,而要将一切留待时间去消逝痛意。
齐维桢走出房门,聒噪的蝉已经被夜半的琵琶声惊得飞走,琵琶弦上还留着她的指痕。
琵琶如此冷漠萧瑟,怎么能有这样温柔的音色呢?也许只是今晚,但也许只有今晚。
他静静看着屋中一动不动的身影,他知道她在想着同样的事,可惜他们隔着一扇窗,但是距离将越来越远。
风中的竹林是嫠妇瑟瑟哭泣之音,齐维桢的嘴角尝到了泪意的一丝咸腥:“啊啊、我的爱情难道要在这样美丽的夏日结束吗?”
一从梅粉褪残妆,涂抹新红上牡丹,开到荼蘼花事了。他的梅花终将落下,被牡丹花夺走一抹艳丽与忠贞,像荼蘼花一般只能在幽幽夜中望着心爱的姑娘。
花事了。
然后他闻到了血液枯寂的味道。
事情向着她所希望的方向偏离,三法司仍旧不时来询问细节。灵均只是一口咬定,自己只是目击者,并没有看到刺客是谁,只是她会不时的将刺客的身份旁敲侧击的诱导过去。
模糊的存在状态简直是完美的。无论哪一方,都会对对方产生怀疑,然后制造各种假象来获取胜利。
木都作为使者出访了上雍,得到了二王子被刺杀消息的他十分震怒,扬言是赵国的王室欲挑起战争因而刺杀质子。赵国的官吏则一口咬定此事是自导自演的把戏,那之后双方争执到了三九学宫,他们都想让灵均成为其中的牺牲品。
木都的眼神一如既往的凶狠狡诈,他杀不了灵均,却又不知道她为什么不说出自己的名字。
当然不会说出你的名字。
灵均心中的恶意升了上来,因为好戏现在才开始,当面锣对面鼓才有趣。
聂桢挡在她的面前,将一张晦暗不明的玉面遮盖住:“使臣大人不要恫吓她,你出身北方,自然不懂得怜香惜玉的规矩。”
木都忽然睁大了细长的眼暴烈笑着:“哈哈哈!你们竟然以为她是个什么弱质女子,姜小姐,只有你自己才知道你那些阴险的心思吧,居然能骗这样的男人供你差遣!”
一旁紧束衣冠的叶灵锋赶上前来,自上次大脑苦竹林后,她就似阴郁的女鬼般,整日于她如影随形。她的脸色阴冷,音如毒蛇嘶语:“真是蹊跷啊,王子在上雍这几年皆无事,怎么碰到妳便有事了呢。真是个恶毒的女人啊…”
聂桢在一旁头越来越疼,这个叶大人怎么现在和疯婆子似得天天神神道道的。
灵均忽然仿若惊奇一般“啊”了一声:“想起来了啊!终于想起来了,那天我在苦竹林晕倒前,隐约听见有一个杀手说‘大王——要带尸首回去,’那么到底是‘大王’还是‘大王子’呢?”
聂桢哗然一惊上前,灵均暗下眼角,看到檀郎忽然变得急促的眼神。
她歪歪头笑着看他,你一定在想,我口风隐秘什么都没说。
管你说没说,只要是我说出口的,你有办法反驳么?
她的眼睛有一瞬间暗自的挑衅,木都,只要你敢回答一句,你便默认了刺客身份。
聂桢看到檀郎那毒蛇般的阴狠目光自是冷哼一声:“她日姜灵均若是遇难,那么谁是凶手便不言而喻了!只是这个刺杀之人不论是大王还是大王子,大家心里都有数。今日我在这里,看谁敢动姜灵均一根汗毛!”
檀郎冷声睥睨着灵均,眼中的威胁仍在:“姜大人在嵬名发生了什么,想必皇帝会很感兴趣呐。
或者说,姜大人当日是有意将我们王子引过去让他陷入危险之中,这才让他惨死,你却活了下来。还是说有人授意大人如此做呢?毕竟大人最惯用美人伎俩呢,尤其在我们二王子身上。”
灵均却忽然笑得甜美:“您放心吧,我的那些个破事儿上雍尽知,这样就能威胁我?况且,谁都知道当日我是被许公子救了,不如请他出来对质,虽然那人蒙面,必定也能猜出来八分。”
她露出纤细的小腿,轻轻的摩挲着一旁优美的菱纱,却显示出几分舒适的掌控力来:“您还是先想想,刺客说的人到底是大王呀、还是…大王子呢?”
☆、北疆之眼
事情确实闹得很大,灵均几近快意的看着眼前的这场戏。嵬名和赵国因为檀郎的‘死亡’而互相扯皮。她只需要抛出一个引子来,自然能够引起轩然大波。
死了一个质子而已,本算不上什么大事。檀郎这个虽有能力却被父兄忌惮的皇子生前未得殊荣,倒是死后加了一大堆冠冕。想必那人在暗处看着,必定心中觉得可笑吧。
嵬名乞颜辛的庶子多的是,派来十个八个都不成问题。
灵均心中有一点私心,她想要放出最模糊的线索,看看乞颜辛的权力到底有没有架空。
她心中隐隐觉得,那个在嵬名有着几面之缘的大王子是个可怕的人物。
从北边吹来的风,似乎越来越灼热急躁,也似乎昭示着年轻力量的崛起。
对于赵国来说,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她姜灵均也许天生善于煽风点火,皇帝越想将这些隐藏的导火索牢牢按住,她偏要将它戳破。
不破不立,忍让只会换来对方的贪得无厌。
三天之后,灵均方才知道,她的判断没有错误。
聂桢神色匆匆的来到三九学宫,见到她只是眉头紧皱,一味的唉声叹气。
灵均推上一口清茶:“别急,万事都好解决。”
聂桢忽然用力垂下石桌,那手亦崩裂出血,青筋暴露又肌肉迭起,看来气的不清。
他默默看着灵均垂首包扎,叹息出声:“嵬名的王与大王子也亲自赶到了朝堂,他们对朝廷的指责拒不认账,非要一口咬定是赵国人杀了二王子。后来、后来竟然要杀了你,又抖出你在嵬名的事情来,说赵国用美人计折杀王子…”他轻轻看了眼灵均,见她似乎没什么惊奇:“两方正说的不可开交,姜大人竟然闯了进来,便又将矛头引向嵬名父子,说是赵国已经找到一具刺客尸体,上面是王族的刺青。他倒是还要告嵬名王族劫掠女儿,结果双方辩的不可开交。你也晓得你父亲,他那张刀子嘴,又加上新找到的刺客尸身,啧啧。”
灵均垂首轻轻一笑,这必定是檀郎做的,那所谓的刺客数十日估计身体早就腐烂了,看来他早就藏好一具,在关键的时刻放出消息来,这样才有趣的很。
她笑了一笑,好似早就猜到结果:“无非是息事宁人,这次北边的恶狼又要什么奖赏了?”
聂桢愤然的“嘿呀”一声:“这群蛮夷真是得陇望蜀!当时陆大人的意思是仍旧多增加所谓‘赏赐’的岁币与绸缎宝物,那嵬名王看起来表情很是松动。只是那个大王子…”
聂桢对这个青年的印象太深刻了,他将近而立,对于赵国那些文绉绉的儒士来说,正是感叹怀才不遇的翩眇孤凌之时。可是这位蛮族的王子,面对着父亲的宗主,却始终没有落于下风。
他的头发半长不短似遮不住隐含锐气的眼,面色却总是沉稳冷静,与那位已死的冷淡二王子差距甚大。
陆兆庭手中的绢本轻轻一放,淡淡开口:“既然定下来二王子是死于误伤,便追加岁币赏赐数量即可。同样的,嵬名作为朝贡邦,也要相应的增加马匹的进贡量。”
乞颜辛听着堂官口中报出的数字微微颔首,似乎很是满意:“不错、不错。”
如乾却勾起唇角不阴不阳的冷声打断:“吾本以羊马为国,今反以资中原,所得皆为许多轻浮之物,充足后便以骄惰吾民,今又欲以此诛杀烈心。茶彩日增,羊马日减,我们嵬名的势力何在!”
陆兆庭想起这位在战场上大放异彩的异族王子,不由得大为惊叹,果然是个齐伟之人!
聂桢回忆到此言声叹叹:“那位大王子果真厉害,西北马乃天下战马第一,换来实则是我们赚了。可惜后来这位大王似乎有些忌惮儿子,又看到身后族人的眼神,便犹豫半日终于未交换战马,一口咬定只是多要赏赐。当时我仍记得陆大人那种复杂的表情,他只是私下轻叹,这个人日后一定是赵国的心腹大患!”
灵均哑然叹息,双目深深阖上,陆大人的预兆怕是总有一天要成真。
比起赵国这些软绵的羔羊,虎狼仍在步步紧逼啊。
聂桢咬着牙不肯松口:“所以我说这事情做的窝囊,他们父子不知道哪一个杀害亲子跑来大闹,我们居然还要谄媚逢迎。虽然我知道是为了控制西辽与往利氏,可是我泱泱大国却如此受屈,简直是亘古未有之事。先代二王与蛮族相战,或胜或败,也都是性格刚强。怎么…哎!”
灵均呵然一笑:“我倒是小看你了,原来你还是个有血性的。”聂桢要是没有聂家,这样的性情也是要得罪人的。说到底,家族资源能够蒙养优秀的战士,这倒不是在说谎。
灵均站起身来,闭着眼睛感受那竹林中松动流连的风,将所有的不安压在潮湿的尘土下:“多谢你了,这场可笑的戏码终于结束了。他…”
聂桢竖起耳朵声言啧啧:“现在满上雍都在传你的风流韵事,越来越邪乎,你还真是一点儿都不在乎。”
她转过身去,那柔和的笑脸格外明晰:“我已经得到了最想要的东西,还会在乎那些俗名么?”
聂桢满头疑惑的愣住了。
最珍贵的东西…是什么啊。
灵均能够清晰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