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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烈烈幽云-第1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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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鸢闱案昂蠹獭
  灵均将所有人挡在门外,她的溪公青就竖在门前,如威猛的龙头震慑群雄,人人都知道这是姜御史的佩剑,无论如何都要避在三尺之后。
  漏刻滴答作响,夜幕深沉之时,酉戌交错之刻,正是百鬼夜行而猛兽丛出的大好机会。
  灵均放下手中的笔,朝着院中爽朗大笑:“未五更夜露深寒,公主既然来了何不直言相见?”
  大公主的玄黑色幕篱轻悠悠的飘飞,露出一张寡淡而白皙的单薄侧脸:“好灵巧的耳朵,小姜大人,我渴的很,不如给过路的旅客几杯茶水如何。”
  灵均扫去胡凳上的烟尘,一双桃花眼笑意隐隐做了个请的手势:“我好苦,只有麦苦丁这样的珍藏,即便加了多少梅杏甘草还是苦味。”
  大公主轻啜一口俨俨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她静静坐了半响,发现灵均只是将其视若无物,仍旧披着衣衫一笔一划的做着公文,不由得心生趣味:“你不想知道我来做什么?”
  灵均淡淡轻笑:“您这不就自己开口了么。”
  大公主愣了一下,复又微微苦笑:“时移世易,朝廷能将一个热血勇武的女英雄变得老练深沉,我又何曾不能想到呢。”她那难得的叹息声倒不像是在感叹灵均,而是在透过她看着另一个故人。
  灵均缓缓摇头笑道:“公主过虑了。臣从来不是一个热血之人,那大概是您的错觉。臣不过在朝中学到了,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过,宁等他人开口,不要自作聪明。”
  大公主歪着头挑挑眉毛:“哦,吃到苦头了,有教训是好事。老实说,你简直令人意外…不,简直是一个奇迹。说你老练深沉仍旧不算,你性情峭直,和你父亲一脉相承。可是唯有一点,楚卿若要赢一个人,必定要堂堂正正,而不会如你一般狡诈狠辣。你为了要除去一个支道承,前前后后却拉上不少人。”
  灵均敲敲一旁腹内空空的竹漏,那清脆的声音在小院中幽幽鸣出回声:“您听,支道承就是这竹皮,他手下蒙养的鹰犬便是这竹心,这些腹内空空的猪狗毫无半点能耐却占据高位。臣知道聪明的人会想要用十年功夫拉下他,可是臣等不及了。他今天能杀害忠良,难保那一日江山就坐在他的身下。臣先说好,臣不担心谁坐江山,臣只是不愿意一个废物坐在那个位子上。”
  大公主脸上神色几变:“姜卿,这可是大不敬。你若收回前言我只当没听到。”
  灵均但笑不语。
  大公主的眼睛一向是捉摸不清的,然而同聂懿那般如淡墨一般的瞳色不同,带着天家独有的怜悯与慈悲,灵均从来不知,这种慈悲是因为她身为皇族而对血脉感到骄傲,亦或是因为她像神佛一般将自己的情感凌驾于众生之上。这位身形单薄的皇家公主像是融为空气中的透明人一般,在皇家中堪称异类。那样的眼睛诉说着杀戮和慈悲,非但没有一点平静,反而有一种更深刻的叛逆存在。所以二人甫一相见,似乎彼此间都有一种心灵照应。
  她的叛逆写在脸上,而她的叛逆则刻在心里。
  大公主忽然露出一个笑意,她的齿是雪白温润的,而已经藏在唇下太久。她的眼角没有半点皱纹,因为岁月的磨炼而显出几分执拗的平板,此刻却笑得极为真心:“你如果磕头道歉,从此后我就再也不和你说半句话了。”
  灵均嘿然一莞。
  大公主悠悠起身,纤细的背影像一个还未长大的女孩子,灵均看着那腰肢暗暗担心,就是她及笄没有多久身材尚比大公主丰润许多,这位公主若非是皇家之人,简直像一个吃不饱饭的穷苦女孩子般。
  她回头轻声道:“有时我不得不感叹,人的判断会随着时间发生变化。对你而言更是如此,说实话,我从来没有想将你与郑舜华做出比较,可是现在看你,我却又不得不求你。”
  灵均伸出手轻轻打断她:“臣爱猜谜,让臣来猜猜。最开始,臣不过是一个口出狂言的小丫头,公主心想,这个丫头年轻又气焰嚣张,不如卖给姜楚一一个面子。所以您将所有责任都推给萧大姬,而郑舜华这时候却令您满意。据臣所知,郑大人出身贫苦,一朝一夕养成的谨慎性子可谓是滴水不漏。公主将五分宝压在她身上,指望她能够用十年时间扳倒丞相。当然,以公主的手段,自然会潜移默化将丞相杀得片甲不留,反正你二人虽然有所嫌隙,可您不爱搭理他。没想到臣行风雷之举,却一把端掉了丞相,所以您觉得有趣,就像是一个人悠然扔下棋子等待质变的时候,忽然杀出来一把钢刀割破了棋盘,最后谁都没法再玩儿下去。”
  大公主赞许的点点头,却也笑着摇摇头:“有一点你却说错了。”她看着灵均那微微疑惑的桃花眼露出调侃的笑意:“郑舜华的出身再简单不过,这却是我看上她的原因。不过,她不是任何人的机器,她向我贡献的不是绝对的忠诚,而是绝对的实力,仅此而已。”
  灵均的嘴几次张合几欲无语,这个女人到底在想些什么,真是、真是…令人又爱又恨。
  她轻轻靠近大公主,让两人的眼神紧紧交融:“我先太公望曾云,朴其躬身,恶其衣服,语无味以求名,言无欲以求利,此伪人也,因而是为用人七贼之一。”
  大公主雅然轻笑,似一个看透一切的长者纵容她的幼稚:“在你看来,郑舜华对名利有明确的追求却过于谨慎小心,这是虚伪而不值得深交之人?”灵均看她半响默默不语。
  大公主拍拍她的肩头,就像一位从容的母亲一般温言:“小姜,姜太公是天下真正的王者,当他有着足够的手腕与决断力时,便可以任意的操纵臣子。可是我从来不是王者,我只是红尘中一个浊人而已,我只有一个很朴素的愿望。我欣赏的也许是那些空谈的思想家、太学院高谈阔论的变革家,但是我需要的却是她这样好用的机器。你们姜家的女人都有足够的聪明,可是在我看来都缺了一样东西,那就是对爱憎的控制。”
  灵均孩子气的嘟着嘴,大公主反而笑得很是开心:“你看,你们无论多么聪明强大,爱憎却太过自我偏执而缺少理性,不过这恰是你可爱的地方。”
  灵均敛容拱手:“公主川渟岳峙,臣少谋断矣。”
  大公主细瘦的指尖轻轻碰碰她的衣袖:“你比高谈者多了几分现实,却比现实主义多了几分欲望,所以我喜爱你的性子。姜卿,你是一把好剑,我会将你放在两者之间,若你真的懂我之意,何不做手下的剑?”
  这样轻柔的话语,与那些打打杀杀的江湖人丝毫挂不上钩,甚至让人有种代马依风的依恋。然而灵均知道,这位龙蛇隐现的大公主心中藏着万千沟壑与颠覆规则的欲念,一旦踏进这个危险的囹圄,似乎再也无法回头。
  她看着那双如观音般带着慈悲的眼目,既无春水秋波也无霸王气质,只是淡如居士,却令人挣扎其中:“恕臣拒绝,臣实在是个胆小之人。”
  大公主沉默半响,却忽然抚摸她的面颊。灵均避之不及,便感到那犹带温热的指尖像是母亲一般的温柔,又像是怜悯自己的自我欺骗。那双平板的双眼点出柔柔波光:“没关系的,你会发现,你最终仍会回来找我,就像当年的姜妙仪。”
  灵均的瞳孔倏然放大,呆呆的望着那不疾不徐的背影在月色下如幽魂一般悄然而去。
  刘复之又在半夜被薅了出来,他只是淡而无味的打了个呵欠:“除了我谁还能容忍你这样的大小姐脾气,我真是佩服齐维桢的不急不缓,他也太纵容你了吧。”
  灵均呵呵一笑:“如果是齐维桢根本不会抱怨什么,他这个人总是为别人着想的。”
  刘复之苦着脸摊开手:“是、是,是我的错。”
  二人谈了半响,灵均只感到周身的血液一点点沸腾起来,又忽上忽下的变得冰冷起来。
  她轻轻敲桌:“我差点以为这是哪里来的断烂朝报与村学究语,皇帝的身体竟然要靠着丹药撑起来。”
  刘复之摸摸下巴:“算来这消息的源头还在你,若非你拔掉丞相,他周身的秘密不会一时间喷涌而出。皇帝虽然明面将所有道丹交给丞相处置,实则他仍有暗卫去做此事,这个人做事冗乱嘈杂,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灵均心中冷笑一声,那自然是因为皇帝敏感多疑。一方面喜爱玩弄权术,放纵丞相独大,利用他那那翻云覆雨手去铲除异己为自己做盾牌。一方面却仍旧防着他,放出暗卫去监视他。可惜支道承也是老奸巨猾,他几乎只信任自己,因此大事都是独断专行。若非宋之韵拼死留住了通敌的证据,他也许仍旧会继续同皇帝打擂,直到皇帝真正厌倦他。
  看来所有人都感觉很失望,支道承应该是野心越来越大,竟然在皇帝的金丹中下毒,皇帝却渐渐不信任支道承而减少了丹药的服食数量。皇帝的身体并没有顷刻垮掉,即便是深稳如大公主一样的人大概也会觉得无趣,欲趁此大乱做一件大事。
  灵均重重叹息一声,她大概知道大公主所谓的愿望到底是什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REAL稀罕大公主

☆、乌台大案

  “没有三两三,怎敢上梁山。”
  灵均一来便看到符尧光施施然的背影,倒像是故意说给她听得。她爽朗一笑:“大人这是讽刺我不知深浅?”
  符尧光“啧啧”轻言:“如今你声势浩大,我怎么敢得罪你呢。”
  灵均心中喑然,这个上司又在无病呻吟了,他的人生乐趣似乎就是永远讲着那些旁人听不懂的冷笑话。
  符尧光细若冰雪的指尖敲敲一旁的更漏:“你不信?听说你通读百家尤爱道门,岂不知巧者劳而智者忧,无能者无所求。”
  灵均笑着摇头:“这种多嘴多舌的话可不像是您的风格,有何指教请大人说吧。”
  符尧光脸上又露出了大号的古怪笑意,灵均早已经对此见怪不怪,他的指尖照旧推出来厚厚一叠书稿:“暂时先别沉醉在尤花殢雪了,来,藏诸名山,传之其人。这是各位大人对你的期望,你可要好好收下啊。”
  又来了。从家中到朝堂,这些朝臣似乎很怕丞相的火烧到他们身上,拼了命的将这些谄媚示好的东西塞到她的眼中。
  灵均面无表情的将鼎炉的火点燃,一把将这些东西付之一炬。御史台最值得称颂的便是销毁信物的工具,只要有什么想要永远掩埋的东西,必定会得偿所愿。
  “大人以后不要把这些东西放到我的面前了,我闭关修炼不想见人。韩信不是定了个三不杀么,既如此下官也定个三不见,一不见官,二不见贵戚,三不见与支案相关之人。”
  符尧光看着那身影耸耸肩:“这可真是难办了。”
  支党一案是由自己主审,虽然证据充足,但是她细想聂懿之言,总觉得其中弯弯绕绕。聂懿说话几无废话,支道承牵涉甚广,难免各皇家党派会觉得胆战心惊。
  大理寺的诏狱内,包麾炆早已经迎上前来:“上次相见你还要叫我一声大人,现在该我叫您一声大人了!”
  灵均连忙上前拜谢:“包大人是何许人也,后辈晚生不敢充大,只是如今官阶在此,多有得罪了。”
  包麾炆连声应诺:“如今丞相关在诏狱中,支家应了大人的旨意查抄,除了家中支那殷、支曦望与被特赦的正妻周夫人,其余人等尽在诏狱。”
  哦?灵均停了脚步。支那殷好快的手段,想必他也知道不久事成,早已经提前做好准备,竟然得到了皇帝的特赦。
  灵均轻声询问:“如今众人如何。”
  包麾炆眉目有些不虞:“宰相自从进来便一味的沉默不语,其余众人只是战战兢兢。基于上次审判院刺杀事件,这次的警备皆是从刑部大牢与禁军抽调的人员,全凭大人一声号令。”
  灵均拜手道谢:“号令不敢当。”
  包麾炆眉纹渐深,一张苍色老面显出忧愁之态:“只是进来诏狱外总是有些陌生人走走停停,似乎还是是同一家所派,下官怕再出问题。”
  灵均却忽然笑了,红艳的唇带着一丝邪意:“我刚说三不见,许多人倒是自投罗网来了。大人听我之令,这几日渐次将警备松懈下来。”
  包麾炆言语讷讷:“这…如果出了问题。”
  灵均眼眸渊深,嘴角却露出一点猫儿般算计的笑:“有我顶着天塌不了。”
  诏狱真不是个太平之地,比起御史台的阴森、刑部的酷刑,诏狱为之闻名的则是劫囚杀人。灵均坐在堂屋内抱剑眯着眼睛,耳旁却是崔恕喋喋不休的叹息声:“我的好妹子,你这门户大开是等着谁啊,禁军的禁卫不是吃干饭的,要我们来又要我们睡,倒是给句话啊。”
  灵均睁开眼睛无奈的咧咧嘴:“我的好哥哥,你平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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