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烈幽云-第1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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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均赫然觉得,齐维桢也许不是个神,他也和她一样,比任何人都叛逆,都不想做别人的木偶。可是自己更加任性骄纵,所以宁愿牺牲旁人的挂念一路走到黑,而齐维桢却时时刻刻在平衡点上煎熬着。
她心下苦笑,这个世界上谁没有半点故事呢,她来到这里就是一通质问,现在反倒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安慰?道谢?道歉?这些蠢话太苍白了,不是成年人的世界。
她想了半天抬头,却发现他看着自己笑眯眯的,嘴角甚至露出了一丝坏笑:“你这纠结的脸庞也挺好看的,总之看你吃黄连的表情我还是很愉悦的。”
灵均张张嘴,终于耸肩叹叹气,伴随着齐维桢爽朗的笑意:“真是傻的可爱,我稍微卖惨你就同情心大增,也不会像大家闺秀一样虚伪的安慰我,这样可不行啊!”她本想下意识的回嘴,却发现那张总是无懈可击的沉静面庞眼角弯弯、嘴巴倾泻出少年人的顽皮,便不由自主的也跟着笑了起来。
两个人像对着笑了半天,她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
空气忽然安静了下来,齐维桢抓住她放弃挣脱的手,那触感是冰凉而带着透明柔软的,他的眼睛有了温度:“我羡慕你的任性放纵,所以不要拒绝我的帮助。我说过,成为你助力的人是我,而并不是齐家。我是齐维桢,我不是齐家。”
灵均攥住那手指,她感谢他的相助,羡慕他的才能,敬佩他的强大。现在,她怜悯他的不幸。她搔着发丝打趣:“你难道要我以身相许么?”可是齐维桢淡色的眼睛并未躲闪,仍旧熠熠生辉:“如果你想那便是最好的。”
灵均心下忽然觉得失态向着更诡异的地步发展,可是她却说不出来那是什么方向。只是有一点自己是清楚的:“念念不忘必有余响。齐维桢,你的情我一定会还,我姜灵均最不想欠你的债。”
齐维桢爽朗大笑:“好,那么我就等着那一天。”
☆、毒害
灵均第一次知道齐维桢的心中也住了一个孩子。他脱掉温柔沉稳的面具也会开怀大笑,对着院中掉落的梅花也会伤春悲秋,他的心中住了一个被压抑太久的稚童,似乎那个孩子的年龄停止在谢家小姐死亡的一天,而对外面的世界缺乏最起码的认知度,只是任凭天真的欲望发泄着自己。
灵均两眼无神的托着腮,百无聊赖的盯着齐维桢不停开合的嘴唇,却感觉周身寂静。似乎来到这里是为了劝他求皇帝收回利用他的成命,可是现在的情况却是他单方面的掌握了自己的情绪,而她竟然陪着他玩儿了起来。
齐维桢的指尖点到了她微皱的眉头上:“劳逸结合啊姜小姐,我知道你心中还在想着那些麻烦的俗事,现在别再想了。”她“啊”的一声,那温热的怀抱已经从后面将她包围住。他的声音带着低沉的磁性,却含着愉悦的笑意:“在即将到来的寒冷季节和漂亮的姑娘抱在一起,这种感觉真是舒服啊,尤其是自己所喜欢的漂亮姑娘。”
灵均嘴角抽了抽,不动声色的将身体想外挪动,背后的人却不松开双臂,她失败了一般的叹了口气:“原来你的本性是这样的吗,十九公主看到了一定会失望的。”
齐维桢的气味总是带着寒梅的香气,淡而清冽,却因为两人交错的呼吸变得柔软,他的头轻轻靠在她的肩上双眼微闭:“我只想让喜欢的人看到真正的我。”
他的睫毛纤长柔软,灵均不知怎的竟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指去搔那密扇一般的睫毛,他像是感觉到了使着怀,逗得她忍不住嘻嘻笑了出来。
齐维桢忽然撒开她的身体坐在一旁托着下巴:“胆子倒是还很大。”
灵均摇摇头让自己清醒了一点:“我说,现在我们是朋友了吧。你该告诉我,你是真的要放弃世子之位吗。”
齐维桢转过头去看着仍旧纷纷飘落的梅花,声音悠远而平静:“父亲从不会讲话十分十的说出来,既然如此就别怪我钻他空子了。无论齐家的武国公是谁,齐维桢永远都是齐家人,这已经够了。”
灵均九转十八弯的“啊”了一声:“原来你是个不慕荣利的好青年啊,真是令人佩服、佩服!”
齐维桢笑睥着她夸张的表情:“你不必如此。太阳之下无新事,所谓大院之中的倾轧没什么新鲜模式。要说齐家有什么不一样的话,大概就是我们兄弟几人都对这个国公爷的位子没什么兴趣吧。”
他起身看着窗外过分寂静的一切,齐家的人规矩到涓滴之水都要用寸斗来称量的地步,尽管如此,家中的兄弟姐妹仍然疼爱当年年幼的自己,偷偷带着他躲到一旁惹是生非。
“小时候我是个挺顽皮的孩子,但是大哥很温和,从未责怪过我。二哥是个放荡的笨蛋,但是却成熟的异于常人,早早就告诉父亲他需要的是自由。即使如此,他也并没有为难于我。一旦人长大了,这个大家族的人也会随之变化,齐家同样会有那些各怀心思之人。”
灵均淡淡一笑:“就像齐赤若一样,她的性格无可挑剔,但是她真正渴望的继承者是你,或者说,大部分的人最看好你。”
齐维桢的背影稳如泰山,却回头低声苦笑:“你说得对,我的面具戴的太好,所以可以迷惑常人。大哥天性温和,可是不善于再次朝堂虚伪应付,我虽然讨厌,可似乎天生便适合那个朝廷一般。做齐家的族长就要懂得弄权又不被打压,做齐家的将军就要常胜又不惹人猜忌,做齐家的男人就要保持冷静而不能被感性所掌控。我似乎已经忘了自己原本是什么模样的了,对于一个人来说,这也算一种悲哀吧。”
灵均冷静下来,心中却很是悲哀,齐维桢的心中明明住着一个渴望自由的孩子,却必须要时时刻刻禁锢自己:“齐维桢,大公子能够撑起来齐家么。”
齐维桢淡淡掸下去那衣衫上的香灰:“有我在,自然可以。”
她忽然想起大少奶奶谢馥辛那微妙的笑意,是啊,齐维桢似乎不想与人争端,大公子也不想,可是他们身边的人自然不是相同的想法。
他一把抱住楞掉的女孩子,扯了扯她的嘴角:“这样子也挺可爱的。对了你哭起来很像是小兔子,姜小兔子。”灵均气鼓鼓的瞪着他:“你今天可真给我惊喜!混蛋!外号是齐小猫儿的齐大将军!”齐维桢哈哈大笑将她像娃娃一般抱在怀里逗弄着炸毛的女孩子,两个人你来我躲不亦乐乎。
“嗯——哼!我进来了啊!”门外响起敲门声,停了半响便出现谢言推门而入的尴尬面庞:“那什么,打扰你们了。小三,姑父商量军务,你看…”
齐维桢脸色慢慢淡了下去,他的手若有似无的留在灵均的肩上,似乎想留住最后一丝熟悉的气味:“表哥,替我把她送出去。”
她看着齐维桢渐渐远去的身影才放下心来,一旁的谢言却已经笑嘻嘻的拍拍他的后背:“别担心,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你也不要对任何人感到愧疚,齐家人不会只预备一种策略。”
灵均转过头看着他的笑意却奇怪的很:“你似乎并不像其他人一样在意此事呢。”
谢言眼眸忽然定了下来:“是啊,我不是‘其他人’,在我心中,只要我的弟弟觉得快乐就足够了。姜妹子,请别怪我多嘴,若你真的可怜我这个弟弟,请不要背弃他。”
灵均略有些哑口无言,他们之间并没有承诺何来背弃?可是转念一想,齐维桢为了保举她甚至放弃了世子之位,正所谓瓜田李下,就算他们之间清清白白,旁人又会如何以为呢。也罢,他二人的事情何须在意旁人呢。
她思索半响回头看着谢言微皱的细眉:“对您我懒得撒谎,我们之间的事情一时间说不清楚,其实我的心也很乱。”
谢言反而松开眉头笑了出来:“你这是真心实意的话,无所谓了,我就送到这里了。”
灵均忽然觉得疲惫,又觉得有股说不清的感情在滋生。谢言是关心齐维桢,希望她能做出回应。
齐维桢若有似无的将他的爱意略略倾诉出来,但是也不在逼迫自己。也许她真的太过享受别人的纵容,借此来实现自己虚妄的理想。
“好巧,这不是姜妹妹吗?”正午的日头下去了,秋日中接近萧瑟的氛围又浓厚了些,只是这女子的声音却是温柔至极的。
灵均抬头一看,净发分股盘结的百合髻并合叠在头顶,素淡又带着留余韵味的秀丽面容如百合花一般清新淡雅,洁白雅致的留仙裙闪耀着银黄的细纹:“上次看到还是好几年前,真是久违了。”
是谢馥真…面前的女子越发的雅而有味,一举一动皆令人驻足。尤其是谢家女子天生所带的林下风气,更是她人不能比拟的。支曦怯似乎与她风格相似,却始终过于执拗刻板了些,大概是因为她长年在乡下的缘故吧。
谢馥真虽然不甚热络,但是礼节却完美无缺:“好不容易见到一次,何必着急走呢,不如来喝几杯茶水。”
灵均看着面前熟悉的面容,却一时间总觉得奇怪,她虽不甚了解谢馥真,但是在旁人的口中,她的礼节一定是恰到好处的,但是今日的她,面上却有着一种狠狠压下的急不可耐,总觉得有些着急的怪异——
她轻轻微笑点头:“甚好。”那一瞬间,谢馥真的眉头似乎在最细微处露出了满意的神情。灵均心中冷眼看着,原来是鸿门宴不成?
迦南香颜色偏冷蓝,一般为皇家贡品而不可多得,可是谢馥真仍旧豪爽的将它燃了起来。那蓝色的香块发出幽亮的光,同样照亮了谢馥真幽暗的双眼。
屋中的气味变得含混不清,迦南的香气极度膨胀,连虎丘茶香都掩盖过去了。灵均若有似无的擦擦鼻子,不甚在意的淡淡出声:“虎丘号称天下至尊,历代帝王赐号白云花,人说‘入目皆花影,放眼望芳菲’而只有皇家才能享用的到。”
雾气中的谢馥真面容有些模糊,只是那渐渐变得含混不清的面容竟让他想到了齐夫人,那是谢家女人独有的神情,冷漠而不带任何感情:“是啊,你真厉害,有很多旁门小户连白云花是何物都不知道。可是齐家的人每每都能和宫中一般享用天下至尊之茶。说起来大家都很珍爱我,即便府中只有一壶也要赠给我呢。”
灵均的指尖轻巧的转了个弯儿点到了茶水中,敏锐的鼻尖闻到了一股暗藏其中的苦涩味道,面上却不露声色:“我真羡慕谢姐姐,从小受尽万千宠爱,不似我是个吃百家饭长大的。”
谢馥真的身影慢慢的近了些,浓雾中冷漠的面容似乎只是错觉,仍旧笑得温柔真诚:“其实我才羡慕妹妹呢。”
灵均“哦”的一笑:“你羡慕我什么?”
谢馥真完美的笑意似乎出现了一道微带焦躁的裂痕:“羡慕你…的本事呀。来,姜妹妹,这茶是甜茶,甜的闻不出任何的苦味,这可是专门给你准备的。来,喝下去吧。”甜美的女声有如魔鬼的低语,以致于一瞬间显得过分甜腻,若他是个普通男人,只怕早就招架不住了。
可惜…精致的粉彩茶杯停在了红唇旁,只溢出一声无奈的叹息:“姐姐,我果然喝不惯甜茶,今日就算承你的情了。”
谢馥真死死的盯着她放下杯子的手,声音低低颤了一颤:“这多不好,要是你不喝,我可就难做了…来,姜妹妹,给姐姐一个面子,喝下去吧。”
灵均妩媚的桃花眼忽然挑起锐利的眼尾,如利刃般震慑人心:“姐姐,你确定?”
谢馥真干涩的喉咙含糊的应承了一声。
灵均忽然露出一个突兀的笑意:“好,那么再等一等。”
房门忽然被推开,谢言苦着脸将屋中的烟气放了出去:“小妹,你怎么忽然将点起来迦南香,这东西能把苦味遮住。哎?姜大妹子怎么在这里啊。”
谢馥真忽然呆在一旁,看着谢言把桌上那杯已经凉掉的甜茶放在唇边:“我刚忙完,这杯茶就献给我啦!”
“别喝,有毒!”谢言忽然在谢馥真厉鬼般的惊号中打落茶杯,茶水在地上并无二样,只是他却惊呆了:“小妹,你说什么!”
谢馥真像是浑身泄了气一般瘫坐在地上,呆滞的双目不知喜悲:“这里面是蓖麻子,是会死人的啊——”
谢言的世界忽然崩塌了下来,面前这个呆在一旁流泪的女子,他已经不知道那是否是自己熟悉的妹妹了。
灵均叹息一声又起身告辞:“我发誓,今日之事不会再有第四个人知道,在下就先告辞了。对了,谢姐姐,你也太不小心了些。蓖麻子磨成散粉是不能致死的,若是你还要再用,不如将它混在瓜子中嚼食,保证一颗便致命。”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这个基本上就是倒数第二卷来着。
☆、支那殷
屋中的迦南香气更加浓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