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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帝阙惊华-第34章

小说: 帝阙惊华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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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妤枝望着他,只觉心神不宁,恍恍惚惚。
    山抹微尘,青岚风起,排成一字的鸿雁直上九天,嘹呖干云,哀声动人。幽谧葱茏的漫天翠色里,却隐隐弥漫着血腥味,淡淡的,携着浓浓的杀气,随风迭涌,翻滚如潮生,汹涌澎湃。
    那身着素衣的青铜面具男子,岿然独立于薄暮中,风貌瑰奇,清辉映世。
    妤枝正要上前,一阵疾风飙卷而来,杀气漓漓。
    原来是破空而出的长箭,潾潾煞气汹涌澎湃,化作一道贯天亘地的盛光,顷刻飞向妤枝的方向。
    她纤瘦的身子被人拉了一转,还不等她反应过来,那人便将她护在怀中,柔声道:“夷安,我在这里。”
    那柄长箭落了空,咻地一声与妤枝擦肩而过,直直射到她身后的古木粗杆上,长箭深入其中,箭尾白翎微微颤动,抖落了几点薄暮天光。
    蓦然纵身而出的数十名士卒,与那马上的青铜面具男子打斗起来。
    妤枝这才稳定心神,抬眸。
    眼前的男子,目光清冷,隐隐带着森冷肃杀之气,沉稳刚毅的俊脸上,满是镇静与骄傲。可是霸气肃穆的气质之外,他浑身上下又焕发着极为清润柔和的光芒,如金如锡,如珪如璧,像极了傲立于九天的神祗,不怒而威。
    她攥紧他的绣满九足蟠龙的玄色袖摆,焦灼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宇文临幽幽道:“刺客罢。”
    她抬眸,瞟了那青铜面具男子一眼,又仔细观察了下宇文临,才撩起绣有朵朵精致莲花的下摆,跪倒在地,道:“陛下,小人有眼无珠,竟不识陛下天子之体,真龙之颜。以往……以往小人妄作非为,多有逾矩之处,还望陛下海涵。”
    宇文临横眸,“你这是作甚?”
    妤枝垂首,并不起身,而是无声与他僵持着。
    宇文临翻身上马,冷冷瞥着她。无论如何,他都对他发不起脾气。一看见他,他心底就会变得很柔软,像是雪莲花的浪蕊一般,在风中摇曳生姿,将他周身包裹起来。他扬起唇,一把将她拉至马背上,清冷的眸底渐渐泛起琥珀似的明澈澄净,跌落在尘世间,竟引燃了一片如火泼溅似的萋萋衰草。
    他道:“回去再说。”
    妤枝蓦然落入他怀中,脸殷红一片,宛如牡丹红妆,清妍窈窕,丽华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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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御帐时,魏千振领着一群内侍,齐齐跪倒在御帐前。
    宇文临将妤枝抱下马,道:“夷安,你随我来。”声音温柔清和,略带沙哑,有着说不出的柔情蜜意,好似汩汩温暾的水,潺潺流淌,纵横心间,开出韵致素雅的海棠花来,有一种苍白入骨般深刻的美。
    妤枝颔首,便随在宇文临身后,走进被侍卫撩起帐幕的御帐。
    玉清猎场按地形特征的不同,分为三苑七十二围。三苑指的是东内苑、西内苑、禁苑,其中,东内苑与西内苑地势平坦开阔,景致颇丰,骊宫便伫立于东内苑里。禁苑山高万仞,直入云霄之中,山上怪石嶙峋,绝壁陡峭已极,因不适合居住,前朝皇帝便在禁苑内设有三处观景台,以供春去秋来时,时时有景可赏。七十二围指的是按惯例设下的七十二个围猎点,每个围猎点都设有御帐,以便天子帝胄、王公贵族随时驻足歇息。
    此番宇文临与妤枝进入的御帐,正是第十八个围猎点御帐。
    御帐内,薰笼幽幽,茶香四溢。
    宇文临坐在雕龙镂金的檀木椅上,随手接过一盏白玉茶盏,茶盏内部有两条互相嬉戏的锦鲤,锦鲤吐水逗玩,栩栩如生。他呷了一口茶水,望着盏中碧叶沉浮,绿影荡漾,蓦然陷入了沉默之中。
    望着宇文临若有所思的脸,妤枝想起了那戴青铜面具的绝逸男子,一时间,她竟变得恍恍惚惚起来。宇文临轻轻挥手,随侍的内侍们纷纷退下,他才对妤枝指指他旁边的椅子,道:“坐。”
    妤枝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得僵在原地,手足无措。
    见她这般女儿家羞赧模样,宇文临轻轻一笑,打趣道:“夷安,你不是说知道我的身份么?如今你这样别扭,又是为何?”
    妤枝道:“陛下,我……”
    宇文临蓦然打断她,嘘了一声,道:“你先别说话,我给你看样东西。”
    妤枝满腹狐疑,挑起目光打量高高在上的宇文临,眼角一抹艳丽诡谲,如刃缠绵,如潮翻涌。只见宇文临从袖笼中拿出一方雪缎,轻轻展开,露出上面龙飞凤舞的一排篆体小字,字迹力透缎背,丰厚雍容,汪洋恣肆。
    影孤怜夜永。永夜怜孤影。
    楼上不宜秋。秋宜不上楼。
    妤枝喃着雪缎上面的句子,一时竟失了神。
    宇文临幽幽地望着妤枝,映在碧湛茶水中的颜,带着飘渺的笑,如在刀削似的脸庞上烙下影影幢幢的花雕般。沉默须臾,他幽深瞳孔中波光流转,唇瓣轻掀,“南人附庸风雅,北人也不甘落后,这些年,南北和睦,盛世清平,受南朝诗礼簪缨之族的影响,朕周国的子民也沿袭了不少文弱艳丽习气,其中更不乏文采斐然、才华横溢之辈。富家巨室、朝官士绅、王孙公子闲来无事之时,便集会在一起,吟诗作赋,曲酒流觞,他们创作出一种新诗,体制奇特,反复皆是回文,朕手中的,便是其中一首。夷安,你帮我解下吧。”
    妤枝灼灼地盯着宇文临半晌,点头。
    她垂眸遐思。
    是什么时候,她遇见过这样的诗呢?
    对了,是在齐国的时候。
    南国的初秋,山山秋色,树树秋声。西风愁起,秋寒料峭之时,她便常与煜哥哥在落鸯亭小憩。
    亭中有酒有吃食。妤枝无聊时,便一手拿着古籍,一手拈起甜酥如意卷,在美味中畅游书海。
    萧子煜每回饮酒罢,都要吟诗作对,抑或弹琴高歌。有一回他醺醺然起身,一扬手中的折扇,便朗声吟道:“馨香发而外扬兮,媚颜灼以显姿。清言窃其如兰兮,辞婉婉而靡违。托精灵之运会兮,浮日月之余晖。”
    闻罢,她忍不住笑出声来,道:“煜哥哥,你念的是阮籍的赋,不作算。”





     第四章:欲诉华笺谁与寄(十)
     更新时间:2013…11…9 1:39:11 本章字数:3277

    萧子煜每回饮酒罢,都要吟诗作对,抑或弹琴高歌。爱睍莼璩有一回他醺醺然起身,一扬手中的折扇,便朗声吟道:“馨香发而外扬兮,媚颜灼以显姿。清言窃其如兰兮,辞婉婉而靡违。托精灵之运会兮,浮日月之余晖。”
    闻罢,她忍不住笑出声来,道:“煜哥哥,你念的是阮籍的赋,不作算。”
    萧子煜故意拖长尾音,回眸瞧她,神情慵懒,玉容微醺。他坐回来,修长白皙的玉指拈起青瓷玉卮,呷了一口,才道:“妤枝,煜哥哥还要弹一曲《长清》,你仔细听听,看看煜哥哥这些日子有没长进?”
    她笑歪了脑袋,“又是嵇康的《长清》,煜哥哥,你什么时候弹弹自己谱的曲子?”
    萧子煜一展素袖,宽大的衣袂迎风飞舞,光华四溢。他取出古琴来,试音毕,便闭上幽深的眸,深情婉转地弹奏起来榛。
    秋风萧瑟,韵长味厚、苍古圆润的琴音如流水一般倾泻,舒缓婉转,随秋风一般荡漾,簌簌淅淅,潇潇沥沥,荡过绿波秋水,荡过青树红花,荡过断虹霁雨,直直荡到妤枝的心底。正听得尽兴,萧子煜却蓦然收手,修长双手按在根根古琴丝弦上,那丝弦发出“铮”地一声粗嘎清音,便静了音,只余颤颤回音袅袅不绝,如暗夜里冰冷寒幽的水渗入妤枝的肌肤中,令她不觉一耸,彻骨冰凉。
    萧子煜睁开幽光流转的眸,惊道:“我想到了——”
    妤枝迫不及待地问:“煜哥哥,你想到什么了?义”
    萧子煜拈起皎洁若月的象牙箸,蘸了酒水在红木桌上写写画画,不过须臾,他便搁下象牙箸,道:“细花梨雪坠。坠雪梨花细。颦浅念谁人。人谁念浅颦。”妤枝来了兴趣,便凑上前去,问:“这是什么诗啊?妤枝为何从没见过?”萧子煜淡然一笑,并不回她,只是问:“妤枝,你能否作这样的诗?”
    她浅浅一笑,“容妤枝想想。”须臾,她拈起如意梅子卷,妙目澄波,姿容如玉,粉白黛绿的颜,如此般般入画。想了一会儿,她笑道:“别时梅子结。结子梅时别。归不恨开迟。迟开恨不归。”
    闻罢,萧子煜拿着象牙箸敲敲她光洁皓白的额头,宠溺道:“你啊,果然诗心耀目,灼灼其华,不愧有吾齐王朝首席才女之喻!”
    她捂住脑袋,嬉笑道:“煜哥哥煜哥哥,妤枝就是再厉害,也是不及煜哥哥的,好哥哥,你便饶了妤枝罢!”
    萧子煜收了象牙箸,蓦然起身,云过天青的衣衫在风中如莲花的开落,不染风尘。他走向满碧湖的残荷。香远益清的亭亭菡萏,愈发衬得他姿貌逸绝,清隽朗朗,眉目如诗如画,绝代出尘。凝望小亭外秋景良久,他喃道:“赏花归去马如飞,去马如飞酒力微。酒……”妤枝莞尔一笑,执着青瓷酒壶,移着小碎步走向萧子煜,步步生莲,“酒力微醒时已暮,醒时已暮赏花归。”
    赏花归去马如飞,去马如飞酒力微。
    酒力微醒时已暮,醒时已暮赏花归。
    收了回忆,妤枝凝眼望着宇文临,她的目光突然变得恍惚不定,好似透过宇文临,望向另外一个人。沉默许久,她才幽幽道:“落花春衫薄。薄衫春花落。闲照晚妆残。残妆晚照闲。”
    宇文临眉眼含笑,他跟着又念了一遍:“落花春衫薄。薄衫春花落。闲照晚妆残。残妆晚照闲。”念罢,他忍不住拍案而起,眼角眉梢皆是喜意,“朕便知道!朕便知道……夷安作得出来。”
    妤枝恬然一笑,“陛下抬爱了,小人才疏学浅,不过作些浓艳风月之词,怡情取乐,比不得真才实学之人,只贻笑大方之家罢了。”
    宇文临叹息一声,道:“你果真这般见外?自称夷安就行了,小人小人的,多生疏?”
    妤枝垂眸,“小人惶恐。”
    宇文临语噎,指着妤枝那张有恃无恐的脸,无奈道:“你……夷安,你是怨我向你隐瞒了身份么?”
    “陛下,小人岂敢?”
    “岂敢?你有什么不敢的?你不是早就知晓我的身份了么?”
    “陛下……”
    “唔?”
    “小人只猜到陛下身份地位显赫,非富即贵,抑或是皇亲国戚,哪知道陛下竟是当今天子?陛下此番让小人来玉清围场,小人也没想到陛下的真实身份,也是见到陛下今日所穿的衣袍后,才明了的。”话毕,妤枝抬眸瞥了眼宇文临身上着的那袭九章纹龙衮,只见他胸前、下摆、袖口处,均有仙气缭绕的飞天龙纹绣幅。当今世上,除了九五之尊、真龙天子,谁敢这样子穿着?
    “好了,夷安……”宇文临眸光一动,站起身来,靠近妤枝,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帐外有个嘹亮浑厚的声音禀道:“陛下,刺客抓到了!”宇文临蹙着眉头,似不打算回应,妤枝心神一凛,紧张道:“陛下,刺客……”
    宇文临扬手,提高声音:“将刺客带进来。”
    守在帐外的将士得令,立时将抓住的几名刺客推进帐内,一时间,空荡荡的御帐人来人往,影影绰绰,晃得人眼目疼痛。妤枝颤巍巍抬眸,眸光缥缈,恍恍惚惚落到几抹黑影身上,竟找不到聚焦点,她的心蓦然揪起来。那个戴着青铜面具的绝逸高华男子,是不是他,到底是不是他?
    妤枝努力睁大双眸,视线才略微清晰了点,只见猩红撒花金线蟒地毯上,五名黑衣刺客被绳索绑得死死的,丝毫动弹不得。他们脸上均伤痕累累,身上剑痕触目惊心,衣衫褴褛,凄凉不堪。
    贺拔臻一脚将他们踢得齐齐跪倒,叱道:“乱贼!见了陛下还不跪,你们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他们被踢得跪倒在地。虽然凄惨慌乱不已,面部表情却异常强硬坚毅,好像大义凛然,视死如归。
    却没有那名素衣的青铜面具男子。
    妤枝无端松了口气。
    宇文临瞟了那几名刺客一眼,表情不冷不淡,他忽然倾身向前,交叠修长十指,对满身是血的尉迟淳于道:“淳于,你辛苦了,先下去歇息罢。”
    尉迟淳于还想说些什么,宇文临扬扬手,打断他道:“下去吧。”
    尉迟淳于只得告退。
    宇文临凌厉眸光一扫,掠过那几名刺客,又掠至侍立在旁的魏千振与贺拔臻身上,才淡淡道:“贺将军,朕乏了,你将这些人带下去吧。”眸光幽幽流转,熠熠生辉,好似平静无澜的湖面生了朵朵墨色漪沦,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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