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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帝阙惊华-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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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成么?你看看这偌大的宜春宫,要什么没有?”
    妤枝跪倒在地,削薄的背脊挺得老直,宛如笔直的一柱线香,不屈不挠。
    张婉茹见她这般不卑不亢的顽固模样,不禁怒道:“本宫同你讲话,你倒是长了胆子,不理会本宫了。你不过是一个操贱役的奴才,又是罪臣之女,如今成了御前尚仪,便当真以为自己是陛下的人,目中无人了是不是?本宫今日非得好好治治你,也好让你这种目无尊卑、不知好歹的贱婢子认得谁是主子,谁是奴才!来人——”
    情急之下,一直候在妤枝身侧的画蓉忍不住开口,她俯首道:“娘娘息怒,候司衣并非是目无尊卑,故意推辞的。而是正德夫人的赏赐之物实在太过于贵重了,奴婢们位低势小,不敢僭越本分收下。”
    哪知她的解释并没有起到好的效果,而是激怒了张婉茹,她道:“僭越本分?你们还知道僭越本分?”她冷笑一声,便吩咐身后宫人,说:“去传杖,今日本宫定要教训教训下这个贱婢子,免得日后传了出去,还说本宫这人好欺负!”
    画蓉无奈之下,又求向正德夫人,颤声道:“夫人,看在候司衣还要为夫人您制衣的份上,您便饶过候司衣了吧,夫人……”
    杨丽华似是动容,转眼对张婉茹道:“令仪妹妹,这可是本宫居住的宜春宫,你这样贸然在本宫的宫殿内传杖责罚宫婢,可不太好。而且……”她眼波一动,犹是美艳温柔,“而且,她不止要为本宫制衣,如今还是陛下的御用司衣,你这样做,莫非不怕陛下用时不见人,怪罪起来么?”





     第三章:最是仓皇辞旧日(九)【6000+】
     更新时间:2013…11…1 15:39:55 本章字数:8324

    闻言,张婉茹略微收敛了锋芒,她仔细想了想,忽然道:“姐姐所言极是。爱睍莼璩可是这贱婢子一日不教训,本宫心中便闷得慌。姐姐你说该怎么办吧?如今妹妹心中的火是一日比一日旺盛,不消消火,总有一日会爆发的……”
    杨丽华柔媚一笑,美眸里却闪过一两缕诡谲滟光,她道:“不如让候司衣跪倒殿外去吧,让她跪上一两日,也该懂事了。”
    张令仪拍手称好,笑道:“好!姐姐这主意甚好,就这么办了,来人,将这两个不知好歹的贱婢子拉下去——”
    妤枝的心咚地一声,坠入湖底。
    原来,正德夫人杨丽华扮演的是白脸,张令仪张婉茹扮演的是红脸,她们二人一唱一和,欲将她置之死地榛。
    画蓉闻言,忙不迭抬眼去看妤枝,却发现她自始至终一直跪在那里,脊背挺得老直,一句话也没有说过。
    妤枝姐姐,可怎么办才好?
    虽是秋日,宫中晌午的温度却还是颇高的,骄阳如火,撒下大蓬大蓬的炽烈热气,铺天盖地,无处可避。三十六殿的主子娘娘们皆耐不住热,吃了御膳,便歇午觉去了。偌大一个皇宫,除了几位办急事的宫婢内侍的脚步声,也只有抑扬顿挫的蝉鸣声,一声声,此起彼伏,叫嚣出无穷无尽的燥热***动来。宜春宫丹桂初蕊,香远袭人,雏菊怒绽,亭亭净恬,本是一片欣欣向荣的繁盛景致,此时却在鼎盛的日光底下,变得蔫蔫的,一片死气沉沉。宜春宫殿前古木阴凉,树影婆娑,勾勒如画,留下了一大片浓荫,妤枝与画蓉却单衣薄衫,赤足跪在日头底下役。
    张婉茹站在阁楼之上,远远望着她们,哂笑一声,道:“夫人还夸她聪明,看来也不过如此。”
    杨丽华高高的发髻上红翡簪花凤头金步摇,佩着朝凤东珠,清风轻轻拂过,下坠着的宝石流苏便琮瑢作响,在鬓侧摇曳生辉。她轻飘飘地瞥了张婉茹一眼,忽然低低一笑,道:“令仪妹妹,那候妤枝,她宁愿去跪着,也不愿意接受本宫的重礼、为本宫制出不符合礼制宫规的衣裳来,可见她心中泾渭分明,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而且,本宫猜……她心中大抵还念着独孤皇后的,她拒绝本宫,大概是不想在独孤皇后尸骨未寒之际,再做出凤袍来冒犯了她。”
    张婉茹不解,“夫人,此话怎讲?”
    杨丽华道:“独孤皇后对候妤枝有恩。候妤枝原本是候太傅之女。罪臣之女,是不能够入宫为婢的。若不是独孤皇后的帮助,她怎么有机会进宫?后来,也是因为有独孤皇后的赏识与提携,她才走到了今天这个人尽皆知的地步。要不然,当初她又怎么会在短短时间之内,便从一个小小的采女晋为司衣呢?就算女红水平出神入化,也不可能!”
    张婉茹恍然大悟,道:“原来候妤枝与独孤皇后之间,还有这样一番渊源。不过这样说来,那候妤枝倒还有情有义的。”
    杨丽华嗯了一声,道:“士为知己者死,那候妤枝虽然不是男子,却有男子气概。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所以,面对已逝去的独孤皇后,她只有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来维护她的皇后尊严。”她突然上前几步,拈起绣有金孔雀的帕子泯了泯额头上的晶莹汗渍,再接过宫女递过来的山水画绢宫扇轻轻扇了扇,才若有所思道:“这样重情义知进退的女子,该收为己用才对。”
    张婉茹冷冷地瞥了一眼跪在日光底下的妤枝与画蓉,道:“候妤枝……她不过是一个卑微低下的贱婢而已,罪臣之女的身份没让她学会收敛自己,反倒涨了官家小姐脾气,目下无尘,眼界极高,还不知好歹,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咱们的好意……夫人,她这样的人,能收为己用么?”
    杨丽华的攒枝千叶海棠绣纹裙裾被突如其来的风吹得摇曳起来,她蓦然滞住步子,一手搭在绢宫扇之上,道:“若是她不能为咱们所用,可就麻烦了。本宫瞧着,陛下对她有几分上心,太后对她,也是欢喜得不得了呢。若是让她飞上枝头变凤凰了,这后宫,还有咱们的一席之地么?”
    张婉茹颔首,眸光微颤,“夫人所言极是。可是,咱们到底是拉拢她呢,还是与她为敌呢?”
    杨丽华望着妤枝纤薄瘦削的身子,一袭海棠红的华贵衣裳随她焦灼不安的步伐轻轻飞拂。她攥紧手中的绢宫扇,纤细白皙的手指微微生了凉,“这件事,本宫得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日光倾城,如火炎炎。
    妤枝薄薄的衣衫已经被汗水湿透了,皓白如月的肌肤也被炽烈的日光晒破了层皮,变得红彤彤的,颗颗大如豆粒的薄汗挂在她发迹间,晶莹欲滴。她抬起眸子,艰难地望着身侧的画蓉,有气无力道:“画蓉,对不起,让你跟着我受苦了。”
    画蓉本来不用跪的,但因她想去太极宫找陛下来救他,被正德夫人与张令仪发现了,她们将画蓉死死堵在宜春宫内,任凭她怎样哀求、怎样磕头认罪,就是不放她出去。画蓉无可奈何,只得在众人的推推攘攘中,瘫坐在地上,无声饮泣。张令仪一时生烦,也把画蓉赶出来跪了。
    闻言,画蓉摇摇头,眸中泪如泉涌,“不是的不是的。是画蓉说错话了,画蓉对不起妤枝姐姐,是画蓉的错。”
    妤枝涩然笑道:“怎么会是你的错呢?若不是我,你也不会在这里跪着。说到底,都是我无能。”
    画蓉无言以对,只能无声饮泣。
    妤枝道:“傻丫头,不要哭了。如今这天气这样炎热,我们需要水分,你把水分全哭出来了,可怎么办才好?”
    画蓉闻言,破涕为笑,道:“妤枝姐姐就知道说笑。”
    妤枝道:“知道笑便好。”
    画蓉颔首。
    不知过了多久,妤枝与画蓉在炽热的日头下跪得昏天暗地,两张如花似玉的小脸惨白无血色,被晒破了一层皮,整个人也昏昏欲倒,摇摇欲坠。妤枝身体素来虚弱,加之上次受的伤刚刚痊愈,所以,她哪能经受这种折腾。在跪了足足四个时辰之后,她终于不堪炽烈日光的暴晒,眼前一黑,便晕倒在地。
    画蓉抱住妤枝轻盈如蝶的身子,吓得失声痛哭,“妤枝姐姐,妤枝姐姐,你醒醒!妤枝姐姐,你醒醒啊……”
    就在这时,不远处浩浩汤汤来了一行人,数柄赤玄色九龙辂伞,围着一辆漆画轮轭的华盖御辇,秩序井然的帝王仪仗队施施然迤逦而来。那御辇还未行至宜春宫前,便有一只苍白修长的手将重重绣有如意云纹的薄金帘幕揭开,分花拂柳般向外轻轻一挥,一抹玄色清影便从辇上跳了下来,那人不顾众多宦官的层层阻挠,疾步如飞地奔向宜春宫内。
    画蓉正哭得撕心裂肺、不知所措,却见到一双优美漂亮的手将怀中的妤枝抱了起来,他沙哑着嗓子道:“让朕来——”
    朕?
    画蓉抬起婆娑泪眼,却见一片模糊中,宇文临一张俊朗的脸在眼前放大,还没反应过来,他便抱着候妤枝踏上了御辇。临走之前,他突然对她道:“画蓉是吧?你回去吧,不用再跪了。”他眸光一冷,蓦然瞥向头顶上龙飞凤舞的“宜春殿”三个大字,勃然大怒,道:“来人——将宜春宫封了!没有朕的吩咐,里面的人不许出来,外面的人也不准进去!如有违背,格杀勿论!”
    魏千振满面忧虑,犹豫道:“陛下……陛下,万万不可啊!这件事还没弄清孰是孰非,断不能这样解决啊,陛下……”
    宇文临冷冷一笑,道:“看来是朕太骄纵她们了,要不然,她们怎么能无视朕的存在,将朕的救命恩人罚得昏迷不醒。”话毕,他一把推开魏千振,怒道:“长命,你让开,这件事,谁也不能阻止朕!”
    魏千振跪倒在地,磕首道:“陛下,你这样做,无疑是对候姑娘有百害而无一益的啊。今日封宫之事,若传了出去,让宫中的妃嫔娘娘们如何着想,让朝中大臣们如何着想?他们必定会认为候姑娘是狐媚惑主,蛊惑了陛下的心,祸国殃民!而从此之后,他们必然将候姑娘视为第一大敌,排而斥之,防而犯之……”
    宇文临冷嗤道:“如何?朕就是要让那些惯会争风吃醋的女人们知道,得罪了候妤枝,就是得罪了朕!”
    他一脚踹开魏千振,转身上了御辇,道:“起驾,回宫——”魏千振被踹得瘫坐在晒得滚烫的青石地板上,他慌乱地捡起自己的拂尘,望着宇文临离去的方向,凄声道:“陛下,使不得啊,使不得啊……”
    迷迷糊糊之中,世界春雨霏霏,青石上芍药乱洒,胭脂点染,春风穿林度雨,吹散了一卷卷湘妃竹帘。她上楼梳妆,临镜画纤眉,画到一半之时,突然抬眸望向窗外,见绿意盎然,和雨和烟两不胜。便搁下螺子黛,披上玉色烟萝披风,戴上斗篷,在融蕖的陪伴下,施施然出了御景阁。
    溅裙人去,依旧风柔雨媚,融蕖不解,问她:“殿下,这外面天气不好,雨大,你可是要去哪里?”
    她道:“高将军今天回来了,他说过他会来看我。可是下了雨,本宫想,他是不会失约的,本宫也不会。”
    细雨蒙蒙,噼噼啪啪打在青石小道上,一时间,惊得云破烟飞,杏花凋残。朱红檐角的宫灯在风中轻轻摇晃着,她白衣素裳,斗篷覆面,步子极轻极轻,融蕖跟着她,一时也沉默不言。她们静静走在迂回蜿蜒的曲廊中,莲步姗姗,倒如两个孤魂野鬼一般,飘泊来去,幽谧无声。转过几座白玉桥之后,她迈步由角门进入,绿意绵绵映入眼帘,是一座修筑得极其雅致古朴的四角小亭。
    那清俊伟岸的男子,就负手立于其中。
    她取了斗篷,款款走向他。
    铁马铜铃被吹得揭起,在空气中哕哕作响。仿佛有风,携着春雨里的浓浓绿意,带入淡淡的杏花香。一层层薄绡纱衣在风中摇曳飘漾,素裳如雪,纤尘不染,她娉娉婷婷穿雨而来,春雨濛濛,湿了云裳也浑然不知。见他背对着她,她伸出手来,从背面抱住他,道:“文毓,我来了。”
    他突然握住她的纤纤素手,用力攥紧,掌心的冰冷让她微微一怔,然后,她就这样看见他转过身来,一脉幽幽馥郁径直扑面而来,浸肌染骨,令她无端骨酥饧软,他笑道:“妤枝,我已经等你好久好久了。”
    她看清他的容貌,彻底僵在原地。
    只见眼前的男子,玉肌雪骨,双目如潭。他着了一身绣有十二章纹的华袍,金丝绣蟠龙盘旋攀援至他的胸前,张牙舞爪。他攥紧她的手,含着淡淡的笑望着她,小亭外风雨凄凄,铜铃声哕哕轻鸣,在风中破碎成一片。
    宇文临?
    竟是宇文临,高文毓呢?
    妤枝猛然睁开眼,却见到一双生得好看的凤目,深瞳犹如融着一团团易碎薄冰的幽幽潭水,泛着冷光,绚着雪一样的冰凉。他见她醒了,柔声道:“妤枝,看来朕今夜没有白守,你终于醒了。”
    她心神一凛,他……他一直守在这里吗?顾不得多谢,她连忙撑起身子来,对宇文临行了一礼,道:“多谢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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