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首辅-第2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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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鹤龄嘴角泛起一抹冷笑道:“李东阳年事已高,你说这谢慎想不想更进一步呢?”
何贤自然明白这更进一步的意思。如今谢慎是第三大学士,头上只有李东阳和谢迁。
谢迁这些年身子一直不太好,不出意外一两年内就会告老还乡。
那么,内阁之中可就只有李东阳和谢慎了。
李东阳口口声声说自己不想干了,可从没见过他主动请辞啊。说到底还是想当这首辅,放不下权柄。
而谢慎已经入阁了一段时间对各方面都已经基本了解熟识。在这种情况下他自然希望权柄攥在他自己手里,好推行他的新政。
在何贤看来,李东阳跟谢慎再亲也还是会有意见不合,谢慎心里多少也会有不快吧?
“不过何大人有一句话说的不错,这师生二人的私交甚笃,如果不找一个好些的理由,恐怕很难离间。”
张鹤龄卖了一个关子,欲言又止。
何贤苦笑道:“还请侯爷明示。”
张鹤龄示意何贤附耳过来,何贤犹豫片刻还是凑过身去。
张鹤龄在何贤耳旁低语了一番,听罢何贤大惊道:“这真的行吗?”
“不成功便成仁。”
张鹤龄恶狠狠的说道。
官场中的人,大概分为三类。
第一类是野心勃勃,拼尽全力往上爬的。这种人眼里只有权势,为了权势不惜一切代价,拍马屁、献春宫、奉春药轮番上阵。这类人锋芒毕露,是为不智。大明朝这样的官员层出不穷,但真正成气候的却不多,也就万安万首辅勉强上的了台面。
第二类人属于大智若愚的。他们同样渴望权柄,不过他们懂得隐忍,也就是装孙子。
在羽翼未丰之前他们绝不会暴露出自己的野心,直到最后拿到翻盘点才会露出锋利的獠牙。
这类人的代表是徐阶。徐阶入阁时适逢严嵩掌权。严嵩属于警惕性很强的一类人,徐阶能够在严嵩的淫威之下幸存下来,足以见得其隐忍到了何种程度。
事实上,徐阶确实是忍者神龟,他把女儿嫁到严家和严嵩结为亲家。
严嵩见徐阶如此上道也就放松了对徐阶的警惕。
不料会咬人的狗不叫,最终严嵩便是被徐党反攻倒算丢掉了官位。严家也随之没落。
至于第三种人,就是何贤这样的。他们小富即安,做到侍郎便心满意足,只想着过好日子对于内阁争斗根本不关心。也就是这次谢慎要动儒士的根,何贤才站出来喊了几句,要不然肯定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当然除了主流的这三种人,还是有一心为国的,譬如李东阳,譬如谢慎。
但这种臣子的数量相较于前三类实在太少,不宜单独划类。
阴谋往往就是一时愤慨后几个人组成的小团体讨论出的。
毫无疑问,寿宁侯张鹤龄是这样一个小团体的核心。
作为一个外戚,他本该横行京师,结果跳出一个谢慎处处与他作对,每次还都占了上风。
张鹤龄如何能不气。他要是不找回面子,一辈子都在京师抬不起头来。
故而这次何侍郎出丑后他毫不犹豫的找了过来,打算和何贤结为同盟。
他有一个周详的计划,只要何贤按照他说的去做便能让那个姓谢的好看!
毗邻通政使衙门的锦衣卫暑内,一个面上无须的男人在对着一众跪倒在地的锦衣卫训话。
这个场面看起来很滑稽,但却是现在锦衣卫和东厂之间实力对比的最好体现。
东厂并不是一个独立的机构,它其实有对锦衣卫的统领权。
只不过在锦衣卫指挥使得圣宠强势的时候,锦衣卫可以和东厂抗衡一番罢了。
但只要锦衣卫指挥使不能蒙得圣宠,那东厂便会毫无疑问的压制锦衣卫。
如今在锦衣卫衙暑内训话的不是东厂厂公,而是他的副职太监苗隶。
苗太监方才大发了一通雷霆,吓得锦衣卫百户、千户们噤若寒蝉。
便是指挥使吴大人在也得对这苗太监毕恭毕敬,他们如何敢冒犯此人?
“苗公息息怒,小时雍坊的事情是千户所里的崽子不懂规矩,冲撞了东厂的贵人。小的在这里给苗公赔罪了。”
千户孙传一脸堆笑的看着这尊大神,把姿态摆的极低。
“放你娘的臭狗屁!”
苗公公却是丝毫不给这位千户面子,指着孙传的鼻子破口大骂。
“那里明明是东厂管辖的,你锦衣卫凭什么去收税!”
苗太监冷笑一声道:“莫不是吴指挥使瞧不起咱家和厂公,想要甩脸子给东厂吧?”
听到这里,孙千户直是不知该如何作答了。这简直就是借题发挥,强词夺理嘛。
明明就是一件最简单不过的事情,苗太监非得上升到东厂和锦衣卫争斗的高度。
这要是让指挥使知道了,还不得拿他们做替罪羊给东厂的人消气?
一想到这里孙传便觉得不寒而栗。都是厂卫体系里的,自然知道厂卫整人的手段有多么狠毒。
要是他落在了东厂的人手里,绝不可能囫囵个走出来。
“误会,真的是误会啊。一点小心意,还请苗公笑纳消消气。”
孙传将一袋银子送到苗太监手中谁知却被苗太监一下拨翻。
“少他娘的嘻嘻哈哈的,咱家不妨告诉你这根本就不是钱的事。再说了,就你这三瓜俩枣的咱家还真瞧不上眼!”
“可别啊。您不收,小的可该如何是好啊。”
孙传都快哭了,这太监平日里贪婪无耻现在连最喜欢的银子都不要了,这摆明了要他好看啊。
“其实,倒也没到不能和解的地步。”
苗太监斜睨了一眼孙传,极为不屑的说道。
闻听还有和解的可能,孙传直是大喜。
“苗公请讲。”
“咱家要你替咱家办一件事。”
“苗公有何吩咐?小的一定尽心去办,绝不叫您失望!”
孙传拍着胸脯作保道。
“咱家要你去把东厂在小时雍坊的番子揍一顿,在此之前礼部右侍郎也会出现在小时雍坊谢府外,你先叫人去揍他,我们东厂的人去救何侍郎,你的人再把东厂的人打了,明白吗?”
“啊?”
孙传险些怀疑自己听错了。
这苗太监不是在逗他吧,还有人主动讨打的?
不会苗太监是怒意未消,故意挖坑让他跳吧?
苗太监冷笑道:“你惊什么,咱家让你这么去做自然有咱家的道理。实话告诉你吧,这件事是厂公的意思。”
别管是东厂提督还是苗太监都不是孙传能够惹得起的。
他犹豫了片刻还是冲苗太监表态道:“小的斗胆问一句,要把人打成什么样子?”
苗太监气极反笑道:“咱家是叫你做做样子,你要是敢借机报复,咱家保证厂公会让你体会到东厂的热情好客。”
孙传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寒颤,挤出一丝笑容道:“怎么会呢,小的定会嘱咐好那些崽子们下手轻一点。”
“知道就好!”
苗太监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待苗太监一行人走远,锦衣卫衙暑内立刻炸开了锅。
“这个苗太监也太嚣张了,不过是个没卵子的阉货,竟然敢在锦衣卫衙门里大发淫威。”
“唉,还不是咱们锦衣卫现在势弱。牟指挥使在的时候,东厂的人可从没有敢这样过。”
“依我看,这分明就是一个陷阱,孙兄弟你可不要上当啊。”
未完待续。。
第五百一十三章 “负荆请罪”
孙传眼皮直跳,心情十分抑郁。
他心道事情和你们无关你们自然可以说风凉话。他如果不按照苗太监的话去做,很可能被东厂的人弄死。
东厂的那帮阉人要想弄死一个锦衣卫千户就像弄死一条狗一样简单。孙传十分确信吴指挥使不会为了他与东厂发生任何冲突。再说,东厂做事向来谨慎,定不会留下证据让人拿捏。
“诸位的好意孙某心领了。不过这件事孙某还是得去做。”
话不投机半句多,孙传不想再和这帮家伙废话索性迈步出了锦衣卫官署。
小时雍坊,谢宅。
一个赤着上身,背着荆条的男子跪在谢宅外大声哭诉道:“小阁老,下官知错了。下官实在是鬼迷了心窍才会去违拗您的意思啊。”
一边说着他还一边掌嘴,可怜他那肿的如猪头一般的脑袋此刻又经历了一番摧残,真的不成人样了。
“下官该死,下官该死。还请小阁老发发善心,跟李阁老放下官一马吧。”
他说的悲怆,配合着哭声真是要多精彩有多精彩演技爆表了。
路过谢宅的不少百姓都驻足下来看起了热闹。
“这算什么来着?负荆请罪吗?”
“听说这个人还是个大官呢。就是因为和上官的意见不合才落得这么个下场。”
“官场真是个险恶之地啊,得罪了上官就这么惨。”
“谁说不是呢。听说他得罪的就是这位小谢大人,这位可是天子身边的红人啊。”
“啧啧”
聚集在谢府外的百姓越来越多,何贤也哭的越来越来劲,真的是拿生命在表演的节奏。
便在他哭的惨烈之时,忽然从谢府侧门方向冲出几十名身着飞鱼服腰挎绣春刀的锦衣卫来。
那些锦衣卫冲到何侍郎身边不由得分说的便对他拳打脚踢。
那何贤心中暗骂这帮贱人怎么下手这么重,这他娘的是使出全力真打啊。但他又不能说什么,因为无数百姓都在看着,要是他现在发作之前的铺垫可就废了。
不得不说锦衣卫揍人确实很有一套。
他们专挑打不死人的地方下手,可怜何侍郎的尊臀成了最大的受害者,被一通乱踢此刻定已青肿不堪。
“哎呦,哎呦。”
这下何贤不是演戏,而是真的痛出了声。
这帮家伙下手也太他娘的重了吧,何侍郎不敢反抗只得抱起脑袋缩作一团。
锦衣卫们不知道打了多久,这才停了下来。
他们拖起何贤就要往外走,却遇到了迎面而来巡查的东厂番子。
“慢着!”
那为首的一名东厂掌班冷笑道:“刘百户,你们这是做什么。何侍郎犯了什么罪要被你们这般侮辱?”
“犯了什么罪?锦衣卫什么时候要向东厂奏禀了?”
刘百户难得的硬气了一回,挺直腰杆道。
反正孙千户是这么跟他吩咐的,真出了事情有孙千户顶着,他正好借此机会出一口被东厂压制的恶气。
“哈哈,那便是你们随便拿人的理由了吗?”
“我劝你们不要多管闲事,免得惹祸上身。”
“东厂的人从来没有怕过事!”
双方你来我往,吐沫星子四溅,端是飚演技飚到了极致。
见戏演的差不多了,刘百户冷哼一声道:“尔等竟敢阻碍锦衣卫执行公务,既如此某便不客气了。”
说完一挥手,锦衣卫校尉们便把东厂番子围在了当中。
此番锦衣卫有几十人,而东厂只有十几人,实力对比过于悬殊。
锦衣卫校尉们平日里被东厂的人压了一头,早对这帮贱种恨的牙痒,此番拳打脚踢将心头邪火全部发了出来。
“干死你们这帮贱种!”
“叫你在锦衣卫面前耀武扬威!”
“去死吧!”
他们打的兴起,完全没有注意到东厂番子的痛呼求饶。
刘百户洋洋得意的欣赏着,良久才喊停。
“我们走!”
刘百户大手一挥,一众锦衣卫便压着半死的侍郎何贤扬长而去。
东厂内堂。
“苗公,他们锦衣卫是在借机报复,假戏真做啊!”
被打成猪头的掌班抱着东厂二当家苗太监的大腿哭诉道。
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哭的像个泪人。
苗太监听得心烦,踢了那掌班一脚道:“你他娘的别哭了行不,不就是挨了一顿打吗?之前早就给你说过,有什么好抱怨的。”
那掌班委屈道:“之前苗公说锦衣卫的人只会做做样子,谁知他们竟然下死手。苗公您看,我都被打成什么样了啊。”
“没出息的东西!”
苗太监咒骂了一句,起身朝屋外走去。
看那掌班的样子,确实是被打的很惨,这回等于是吃了个哑巴亏,叫锦衣卫爽了一次。
好啊孙传,你有种!
这件事苗太监自然不会出面,但他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今后一定会在别的地方把场子找回来。
“何侍郎怎么样了?”
跟出来的掌班哭诉道:“何侍郎也被打的很惨啊。那帮锦衣卫真是一帮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