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l]御鬼问道-第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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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蹙眉的样子已然尽显老态。
　　“阿姐……是你吗？”她轻轻唤了声，声音温柔嘶哑，俯下身凑过去将右耳靠在铃铛上，神情紧张又带着一丝胆怯。
　　玉铃铛脱手而出；　在幽暗的环境下轻轻晃荡着，发出清脆的声响。一道朦胧的身形显露在她面前，穆月敛第一眼就认出此人不是她心心念念着的穆清歌。纵然年华消逝，她依旧记得清清楚楚，她的阿姐不是这般的身形。
　　她忽然自嘲，也好，没有希望总比得而复失好。
　　随着来人身形的显露，穆月敛只觉得此女眼熟，却怎么也记不得何时何地见过傅起云。
　　她终究是熬不住了。
　　临死之前还放血过多，无疑是早踏黄泉。不过早死早超生，倒也罢了。
　　穆月敛仿佛失去了一切的希望，身子一歪倒在地上，脸颊沾染了血迹，糊了大半张脸。
　　她灰蒙蒙的眼睛突然出现了一丝动人的光彩，那是回光返照。穆月敛弥留之际突然看到穆清歌出现在自己面前，她还是那般年轻，那般的意气风发。
　　身上也没有病气缠绕，如天上明月般，穆月敛看着都舍不得眨眼。
　　她伸出手想要碰触，举到一般却无力垂下，终究闭上了眼睛。
　　她好像听到阿姐叫她……
　　阿，多半是阿姐在黄泉路上等她吧。她就知道阿姐还没有那般的铁石心肠。倒是自己让阿姐等了自己十几年……
　　穆清歌不过一愣神，穆月敛的指尖与自己指尖便失之交臂。待穆清歌反应过来的时候，地上的人已经没有了生气。
　　傅起云抬起头，感叹。“我从未见过这般着急去投胎转世的魂魄，连神识都还没集齐，便匆匆散去。”带着喜悦离开……
　　穆清歌不敢相信，但事实如此。
　　事实上穆月敛招魂成功了，她穆清歌来见她了。只是还连带着来了一个傅起云，而傅起云又先穆清歌一步出现，最后穆月敛那溃散的双眼只倒影了一瞬自己那模糊的轮廓。
　　傅起云定论：“身虽心死，无力回天。”
　　穆清歌不说话，她怔怔看着穆月敛的尸身。傅起云觉得自己的这位灵鬼有些难过，却又难过的太浅薄。
　　也许在如今的穆清歌心中，她更多的是迷茫。迷茫自己为何会产生难过的感觉……
　　傅起云道：“她的身子已经是无主之物，又和你有渊源，用来夺舍再合适不过。若是你不同意，我便再寻寻，这也不是什么打紧的事情……”
　　穆清歌打断她的话，站起身眼中无泪，冷静地提出自己的意见。“你夺舍吧，穆月敛的身躯的确合适你，我们不需要再浪费无用的时间不去修炼，而花费在寻人身上。”
　　傅起云看着她，最后默默点头。
　　傅起云一个转身，进入到那具身子里。三个呼吸之后，穆月敛的胸膛开始有了起伏，脸色也褪去了苍白，变得红润好看起来。
　　她缓缓睁开眼睛，一双眸子盯着穆清歌。穆清歌一惊，被那深邃的眸子吸引，挪不开眼睛。仿佛下一刻，穆月敛便要轻声喊她阿姐，若是不好意思便客气的喊家主。
　　穆清歌深深吸了一口凉气，她在等待着这般时刻，心中忽然雀跃。也许她可以和穆月敛说清楚，穆家她不要了，全给对方。只要两个人亦如十几年前那般，携手并肩笑看天下奸妄之事，愿手中利刃出鞘杀尽猥琐小人。
　　她逃避了这么多年，如今被迫敞开心扉谈谈，穆清歌不害怕了。
　　所以她等待着，等待穆月敛的那声阿姐。
　　时间仿佛被人扼住咽喉，缓慢地喘着粗气，一丝一毫都过的极度缓慢。她仿佛可以自己的呼吸声，在抽气声中，穆清歌看着穆月敛那副皮囊用傅起云神态冷声说了句：“穆清歌。”
　　一字一句连同那张皮囊上的嘴角上扬都仿佛在嘲笑自己的痴人做梦。
　　穆清歌后退几步，再问：“她当真走了？”
　　‘穆月敛’约过她之时，附在她耳边说了一声是。而后推门出去，留下穆清歌一人。
　　傅起云顶着‘穆月敛’的皮囊去见了就在不远处的林鱼和李云雨，这二人归入傅起云手下时间太晚，不大认得穆月敛身份。只当是傅起云夺舍了一位女子身躯。
　　好啊，这样的话有了身子的傅起云就能好好修炼，修为大涨！
　　傅起云轻笑，没有解释这一切。只说有个傻瓜临死前没有招回她最爱的人，用阵法召回了了一个‘不怀好心’的傅起云，在她死后还直接占据了她的魂魄。
　　过了不久，穆清歌回来了。傅起云心中感叹，果然是冷血冷情的穆清歌，竟然这就调整好了心态。
　　傅起云问：“你后悔吗？”
　　穆清歌没有回答，直接进入心岛，仿佛多看傅起云这新皮囊一眼都是会损坏自身修为。
　　傅起云拨弄了下头发，眯起眼睛，不知道自己的那位剑仙师傅昔日带走自己的躯壳到底要干嘛？
　　她一头去了八荒海再不回来，傅起云实在想不明白万俟柳要干什么。
　　比起万俟柳抱着她毕竟敬佩穆月敛，占据对方身子自然也知道了穆月敛生前做过的所有事情。这个女人带着恨回归穆家，最后竟是带着爱意离去的。
　　她死前没有丝毫的恨意，那消瘦的脸颊纵然再不能睁开，却难掩盖轻松神情。穆月敛去黄泉路上找穆清歌，但是穆清歌自始至终都在骗她。
　　看着她作茧自缚，带着悔意度过余生，而穆清歌做着一切不过是为了一个穆家，她穆月敛只是穆清歌手中的棋子。
　　穆月敛是有真才实学的，先前那召唤死人魂魄的阵法竟然是她这些年学习各家相关知识，集百家之长刻画出来的！
　　可惜她遇到了穆清歌，资质上佳，连心机也不逊她的女人！
　　所以她败了，一败涂地。也许穆清歌最大仁慈便是她从没告诉过穆月敛真相。
　　如今，便是想说，那人也听不到了。
　　傅起云立马去研究阵法。
　　八荒海另外一处隐蔽洞府内，傅起云原本躯体漂浮在半空，底下是诡异的阵法。万俟柳双手结法印，口中念咒：“黄泉苦短，鬼……”
　　待万俟柳一咒完毕，傅起云依旧没有睁开她那双眼睛。
　　这是她数月来好不容易参悟的法阵，第一次使用。专门用来招魂……
　　万俟柳指尖滑过那尸身的脸颊，轻轻道：“为什么你还不回来……”


第114章　114
　　万俟柳这辈子从没有这般挫败过。她所经历的千年；　这般不可求的事情她几乎没有遇到过。
　　修炼至化神才晓得天道这般难以抵抗。世间万物一遇生死便如城破一般摧枯拉朽覆灭。
　　她深深知道傅起云不是一般人；　她的魂魄不入轮回；　只会直接消散在天地之间。若不是手腕上的红线没断，万俟柳几乎便要无法说服自己，再欺骗自己傅起云没死了。
　　“若是你还没死；　你去了什么地方？”万俟柳深深叹了口气。
　　事到如今；　她终究还是知道自己做错了。她在众生安宁与傅起云的选择中；　总是偏向于前者。万俟柳抬手给傅起云整理了一下衣服，傅起云素来是那几身衣服来回换着穿；　死后反到只有一件了。万俟柳便将自己的衣服加在她身上。
　　大气精致的华服让死人多了一份苍白的美感。
　　万俟柳弯下身子；　轻轻靠在枕边；　头靠在傅起云的头颅旁边。散落的青丝互相纠缠；　牵扯不开。合上美目，眉间的疲倦袒露无遗。“我救得了天下苍生，怎么就救不回你……”
　　都说天道不公；　可是她这千年下积攒的功德竟然唤不回一个傅起云。
　　她昔年曾跨过八荒海；　来到这一片海域；　知晓此地有唤回死人魂魄的办法。可惜自己直接将功法夺来自己修炼，数月下来一点效果都没有。她一个化神修士都无法办到的事情，自然不相信其他的元婴小辈可以帮她。
　　万俟柳欺骗自己道：也许是自己还没有修炼到位。
　　不过……
　　一道金光闪过，万俟柳单手一抓直接抓散金光，一道破锣嗓子声音响起。
　　“万俟柳！老子准备飞升了！你要是还念咱们是朋友，就过来送我一程。我喊了不少人来助我一臂之力，当然也有问灵宗几个大宗门；　不过他们要是敢对你动手，老子第一个帮你。多年朋友，你要是信得过我就来，咱们说什么也帮你想想法子看能不能救回你那小徒弟。”
　　万俟柳闻言，沉默了一会儿，她扭头看了看身边的傅起云。最后打定了主意，回去一趟。
　　发音者乃是她结识多年的好友，拔山真人。拔山真人是他自称，真名此人死活不肯说，据他道侣说是原名字太过于土气，好端端的一个化神修士名字说出来丢人！不过拔山这两个字倒也大气，颇为合适那满身蛮力的大汉。
　　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倒是挺符合此人的。没有贬低意味，万俟柳出身名门就算是剑修，识字念书不曾落下。而两人当年第一次相见，拔山就犯了一个笑话。
　　万俟柳，复姓万俟，单字柳。且万俟二字读音又偏门，偏偏两人相见在一宗门掌门的寿辰大典上，万俟柳向宗门修士递上名帖，拔山在旁边瞄了一眼。他想着多认识个剑修，日后多交流。张嘴便说：“原来是万道友啊！”
　　人是粗人，心却是细心。方才传的话处处说到，又安了万俟柳的心。
　　万俟柳没有理由不过去。最让她心动的一点便是自己一个闭门造车没有一点头绪，若是拔山此次真能飞升，打开上界之门，说不定自己也能从中得到感悟。
　　既然有了主意，再加上路途遥远，万俟柳连日启程。
　　她先给拔山回复了消息，想来拔山估计自己这边来往不易，会将飞升大典的日期推迟。依自己赶到的时候重新定下日子，万俟柳不担心自己赶过去的时候，拔山已经飞升了。
　　得到了万俟柳的回复，拔山道人十分高兴。这才将自己尝试飞升的消息大肆宣扬，他无门无派，不过道侣是某宗门的太上长老，这样那日必然有数个宗门会过来祝贺。
　　事情既然说开了，他也没打算藏着捏着，为了防止小人作乱，他喊了不少昔日的好友替自己过来坐镇。万俟柳会过来的消息彻底安了他的心，大手一挥，说无论宗门大小，只要那日挤得进，随便来！
　　这话一出，其实还是有宗门不大愿意来的。毕竟人多眼杂，若是出了乱子，掌门被人弄死了，宗门也就垮了。
　　远点的宗门可以替帖子过来说路远来回不方便，近一点不来就说不过去。大抵就是大家都去，你不去便是异己。边江城和拔山道人举行飞升大典的位置算不上近，却也算不上远。也挑不出理由不去，傅起云也觉得这没什么，她顶着穆月脸的皮囊对穆家弟子说了此事。
　　再按照穆清歌的指点将穆家上下安排妥当了，领着几个穆家新一辈杰出弟子去了。
　　坐在飞行法器，飞舟之上，傅起云拉开门帘一眼便看到站在船头的穆清歌。林鱼带着李云雨游山玩水去了，傅起云随她们去，喊过来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心岛之中只剩下一个始终醒不过来的柯长风。待在心岛之中颇为无聊，所以穆清歌在没必要的时候，也就是最近都不回心岛。
　　弟子看不到她，有来往的弟子从她身子穿过去。穿着一身白紫相间的广袖长袍，头上发丝用玉冠扣住。她的背影还是那般挺直，始终保持着挺立，不会因为疲倦而放松。衣衫青丝于空中纷飞，如同登月仙人一般要迎空而去。
　　听到脚步声，穆清歌回头看到“穆月敛”。还是她印象中的穆月敛，穿着玄紫法衣，头发用玉冠全束，冷目星眉带着终年都化不开的戾气。
　　但是“穆月敛”一开口，穆清歌就知道自己错了。她的穆月敛从不会喊自己全名，起码在自己面前不会。穆清歌愣住，觉得自己这是在做什么。生老病死不过常态。穆月敛想来强势，死前才将此生温柔流露出来。
　　但，她已经死了不是吗？
　　已经死了……
　　傅起云开口再道：“穆清歌，离目的地还有多少日程？”
　　穆清歌盯着傅起云，她忽然很讨厌这个人。傅起云看出穆清歌的心思，这般直白写在脸上，只有瞎子才会看不出来。傅起云突然觉得很可笑。
　　走到穆清歌的身边，伸手抓住飞行法器的护栏，看着面前快速变化的景色，说：“我以前问过你的，是要投胎还是为了穆家跟我走。不过那时候，我不大能管得住你，若是你执意留在穆家，我怕是不会多说什么。穆清歌，无论发生什么，你当初都好了心理准备不是吗？”
　　“所以……”傅起云拉长了声音，她的神情淡淡，没有陶侃戏谑之意。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很寻常的事情，但是句句都如利刃扎穆清歌的心。
　　“你后悔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傅起云沉迷换身游戏，一天就换一个身体玩。
　　万俟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