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深宅养团子-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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谨连有些心疼,便出声劝道:“二小姐嫁给知府爷的公子,是大喜事儿。少夫人可莫要太过伤神,若实在想念得紧,今后时不时去看她便是了,况且您娘家便是在永州,愈发方便不是。”
殷瀼惊了一惊,手颤了颤,一直捻着的针便扎到了手指。细微的疼痛从指尖传来,殷瀼摊开手,渗出的鲜血很快在玉白指尖聚成血珠。
谨连惊呼一声,抱歉地赶忙抽出丝绢递上来。
殷瀼没说什么,只随意拂去血。放下手绷和针线,殷瀼缓缓靠在廊柱上,视线却一点儿没挪动。好一会儿,她才说:“不会的,她嫁过去之后,此生怕是不愿再见我了。”说着,殷瀼微微阖上了眼睛,仿佛用尽了全身气力,唇角带了丝淡不可闻的笑意。
谨连不解,忙道:“这却又是为何?”
殷瀼没有再开口。她仿佛睡着了,神色恬静而淡泊。
她再明白不过了,她就是要让晚香开始怨恨自己。早晨几语,晚香已经把话都说清楚了,可依旧却没等到她的回应。听她说了那些,殷瀼心中有高兴,但这高兴长一分,裹的悲哀便更深一分。
殷瀼开始庆幸自己没有与晚香明说,晚香冲动,又不忌惮世俗的眼光和封建的束缚,若让她得知自己真的只是为了保护她而出此下策,一直瞒骗她,晚香定然会作出些什么举措。那时的局面,甚至连殷瀼都无法想象,若真到了无法掌控的光景,晚香最终落得和南风、清瑟一般的下场,殷瀼是不怕死的,可她怕晚香受伤害。这样一个像花儿一样娇嫩的人,看上去脆弱得仿佛一折便断。
哀莫大于心死。心死了,才算是釜底抽薪。殷瀼自认不如晚香大胆,她不敢奢求能在一起,只求她一世安好。
“少夫人……”谨连踯躅着,总算开口。
殷瀼侧了侧头。
“雪花……死了。”谨连战战兢兢地说,“自从你们去了永州,雪花便也失踪了。昨儿夜里才在后山上面被烧水的婆子发现了,瞧着已经死了好些天了。”
殷瀼倏忽睁开了眼睛,眉头紧了起来:“二小姐不是让你在家管事儿吗?好端端的,那猫怎就死了呢?”
谨连吞口唾沫:“奴婢也不知道。那日中午还好好地在晒太阳,一眨眼功夫就不见了,哪哪儿都寻不着。”
殷瀼太阳穴一阵痛,起身,把手绷等放回了屋内:“走吧,去看看雪花。”
雪花的遗体被随意放在后院的柴房,经了风吹日晒,已经残破不堪,原先的滚圆憨态已经无处可寻。今早又下了雨,更显得狼狈可怖。
“可是有人刻意而为?我记得,冯姨娘不喜欢它。”殷瀼蹙眉,问道。
谨连摇摇头,指了指雪花脖子后面的伤口:“瞧着像是被什么动物咬到了血脉,流血多了才死的。想必是出去玩的时候遇险了,没逃脱开。”
殷瀼转过身子:“那便埋了罢,它爱吃鱼和肉,放些进去。对了,这事儿悄悄的,千万不可让二小姐听到一点儿风吹草动。”说完,她就不愿多呆一样,匆匆而去。
雪花也死了。她和她之间的联系,似乎在一点点减弱消退。兴许几年之后,便会如同殷瀼自己说的,晚香对她的感情便会冷却下来。有了夫君,有了婆家,有了新人和新事,再有了她自己的孩子,晚香决计会忘了她这个永远只能停留在脑海中的堂嫂,时间一长,甚至连轮廓都会模糊。
谨连按吩咐埋了雪花之后,回来亦有些感慨:“想到少夫人从前也养过一只猫,周身都是白的,玲珑又娇气,也是叫‘雪花’。只是最后不小心挠破了殷夫人的缎子,便让人打死了。所以说养物伤心呀,最终多半没个好结果。”
殷瀼听着,心又冷了一些。情之深,痛之切。她们俩的感情无计,殷瀼庆幸她能及时清醒过来,遏制了自己的冲动。
至于雪花,兴许从前从晚香口中听到它的名字时,殷瀼便有了不好的预感,没想到竟成了真。她有些悲哀,终也逃不过命运。
喜事慢慢地开始筹办起来。
几年前清瑟出嫁,殷瀼也是经手的,因此这会儿操办起来便熟门熟路。只是她又多了几分私心,将钱庄的散钱、奚家的存银都挪用了出来,把晚香的婚礼办得热热闹闹。就算她的手伸不到永州衙门,至少能保证晚香是极其风光地出去。
前院的喧闹声让奚晚香无法安心,她伏在案上写字,面前摊的是堂嫂曾经给她写的字帖,一半沾了泥,另一半则亦皱皱巴巴的不甚美观。可上面的字却这样娟秀,奚晚香看着看着,便觉得自己的字难以入目,搁了笔,干脆仔仔细细地望着字帖发呆。
看着看着,似乎还能闻到堂嫂身上清浅熟悉的香气,可这香气再也不会属于自己了。心中多了杂念,再看竟觉得有些耻辱。于是,便只好把字帖放回了原处。
若当年初见的时候,知道会是这样不堪的结果,奚晚香想了想,自己也是会扑上去尝试的。她就是飞蛾的命,撞不死,便一直想试试。
不日,永州便来了消息。两人的八字贴合,定能相敬如宾、白头偕老。
日子便定在七日后,说是今年的黄道吉日,错过便再也没有了。也不知是真是假,反正对于殷瀼来说,晚一日不如早一日,再这么拖着,真怕自己哪一天就忍不住想要变卦。
到了日子。鸡鸣刚过,忙碌了一晚上的奚家便很快苏醒过来,整理嫁妆的下人又开始搬动物什。巳时一到,送亲的队伍便要从奚家出发了,因而必须在这之前将所有事宜都准备妥当,一刻都不能耽搁。
殷瀼站在晚香的房门前,迟疑了片刻,才抬手敲了敲她的门。
刚放下手,门便开了。奚晚香披散着头发,鬓发遮了她一半的脸颊,因此看上去就显得消瘦极了。她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殷瀼:“进来吧。”
“今儿是你的好日子,本该让你娘亲替你梳头,可她已经不在了,只能我代替了。”殷瀼和缓地笑着,跟着进门。
“长嫂如母。这么几年,一直蒙了堂嫂的照拂,晚香自感动。”奚晚香亦朝她微笑,在梳妆台前的圆凳上坐下来。
殷瀼从晚香手中接过木梳,小心地端倪着晚香笔挺的背影,心中暗暗舒了口气。她俩这么多天,难得说了这么多话。进来之前,殷瀼甚至以为,自己会被晚香白眼相向。
晚香的头发握在手中松松软软,一梳下去便能顺畅地梳到底。像是从前很多次为她梳头一样轻车熟路,却又舍不得结束,毕竟是最后一次。
余光瞥到衣架上挂的红嫁衣,用的是最好的绸子,像水纹一样流光溢彩,又透气,在这闷热的夏天,一点儿都不会觉得难受。这是陈老板送上来的,殷瀼亲手选的缎子。
终究梳好了头,殷瀼又小心地把头冠安放到晚香的发髻上,轻轻一动,细碎的珠玉便撞在一块儿,清凌凌作响。旋即,殷瀼又把喜服抱过来,一件一件帮她穿戴整齐。动作轻柔而舒缓,一口大气都不敢出。
整个过程两人都不发一言,奚晚香的唇角一直淡淡挂着笑,仿佛这场婚事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她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局外人。她只静静看着殷瀼为她穿戴整齐,灵巧的双手在她胸前、肋下扣上衣襟,眉眼温顺低垂。
“堂嫂,你瘦了些。”奚晚香没头没脑地说了句。
殷瀼在替她拿红盖头,笑道:“你的婚事怠慢不得,自然得亲力亲为。”
“是因为我,还是因为知府爷那儿要恭维?”奚晚香问道。
殷瀼的身形顿了顿。还没等她开口,晚香又笑道:“堂嫂不必回答,我不过随口一说。等花轿一到府衙,您哥哥便能顺利平安到家了,您不必担忧。”
到了这个时候,殷瀼也没有再辩白什么,和和气气地笑着,把红盖头抖了开来:“我自然不担心。永州那算命的是最准的,你和俞公子定能琴瑟和鸣。到时候,等你堂哥回来,我们有了孩子,你也有了孩子,让咱们的孩子一块儿玩,说不定还能定个娃娃亲呢。”
晚香手上把玩着一个精致的胭脂盒,她嗤笑一声,把胭脂盒打开,再合上:“这是清瑟给我的。她什么都没留下,却让我这样羡慕。”
殷瀼不置可否,像听不懂晚香的意思一样,欲把盖头盖在晚香头冠上,却被奚晚香一下抓住了手腕。她用了挺大的劲儿,殷瀼一时吃痛地皱了眉。
晚香起身,一步步逼近过去。殷瀼站的离墙不远,后退一步,便无处可退了。
“我试探过你那么多次,可每次你都模棱两可,你也知道我傻气,这就误会了你。你让我对你越来越心悦,越来越难以挣脱,却又斩钉截铁地告诉我不可能,把我推向泥淖。你可真狠心。”奚晚香轻声说着,却像一把刀,来回在殷瀼心上割。
殷瀼无言以对,晚香眼中的疼痛和恨意清晰可见。
略显稚气的脸庞,被一身华美的喜服和灿灿的头冠衬得明艳,又自成清媚。被她这样专注地望着,殷瀼竟忘了逃开。距离一寸寸挪近,唇瓣几乎要触碰上。
保持着这样暧昧的距离,奚晚香忽然笑了出来。
“我很好奇。”
“好奇……什么?”殷瀼艰难地说。
“好奇,此刻的您,会不会有所期待?”晚香缓缓摩挲着堂嫂的手腕,微凉的触觉让奚晚香险些又沉溺进去。
见她窘迫,又挣脱不得,奚晚香这才放过了她。从她手中接过头盖,转身走回原处,瞧着竟有几分落寞。“从今往后,便是不相及的两个人了,奚晚香祝愿堂嫂此生安好,再无牵挂。”
红头盖落下,眼前一片触目惊心、模糊的红。
当年,堂嫂就是在这样的颜色中看到自己的吗?奚晚香眯着眼,透过这一片红,仿佛又回到了七年前。
双吹双打送上门,哭嫁声中绝断肠。嫁妆堆了一地,贺喜盈了满堂。
她们的故事从一场婚礼开始,又从另一场婚礼结束。
奚晚香跪在沉睡的祖母窗前磕了三个头,又让父亲搀扶着慢慢走出了长廊。
走出大门的时候,晚香忍不住撩开头盖回头看堂嫂。这一刻,她想,若堂嫂也在看她,堂嫂的眼睛红了,她就死活都不嫁了。可站在堂下的堂嫂低着头,压根儿没看她,一如平日的端庄平和,安稳得让她寒心。声声催促中,红头盖又被放下,奚晚香终于迈出了这个宅门,迈向一片毫无生气的未来。
吹打的声音越来越远,空空的庭院只落下一片孤独的冷清。殷瀼这才抬起头,眼睛里遍布血丝,一滴清泪从眼眶垂落。
第一百零三章
她走了。
快乐仿佛离开殷瀼而去。她不断告诉自己,这次分别与往常相同,身边不过少了一个能让自己时不时发笑的小姑娘罢了,日子还是一样的,温吞吞像白开水一样。这才是生活的本质。
可殷瀼又深刻地明白,这次分别与从前又大不相同。小晚香走了就是走了,极大的可能便是永远、永远不会再回来了。殷瀼自觉伤她伤得狠,晚香走了,便不可能再愿意回来见她了。可又有什么办法?若不伤得彻底一些,莫说晚香,就算她自己都是没办法狠下心肠的。到时候纠缠不清,于双方都不是好事。
殷瀼想得通透。晚香出嫁后,她便若无其事地沿着从前的生活轨迹,平淡而乏味地活着。钱庄、奚宅,两者之间来回穿梭。从枝繁叶茂的盛夏,逐渐到黄叶满道,秋意萧索,这条路走了千遍万遍,熟悉得就像淌在自己身体里的血脉一样。
然她现在毕竟是奚家当家的,奚老太太仍旧不声不响地躺在病榻上毫无起色,奚二爷与冯姨娘深居简出,家里一切事宜都要由着这位少夫人经手。
不仅仅只是钱庄,更有奚家下面的佃户要管。那些佃户见如今是个弱里弱气的女娃娃在主事,便端的显得有几分不尊重。可让人称奇的是,这位年轻的少夫人倒是一点儿不怵,偏生把这些不端正的佃户整得服服帖帖,几句轻巧的话从她口中而出,便仿佛有了四两拨千斤之力,一直戳到那些最闹腾的佃户心眼儿里。这高高在上的少夫人甚至还与佃户一同去了田里,亲自看了当前的情况,让他们着实哑口无言,再难刁难。从此之后,这些佃户便再也不敢上门来闹,每年到了年终,便乖乖地上门交上租税,甚至送上比往年更多的粮食土货来孝敬。
除此之外,还更要与时不时上门来拜访的各地乡绅豪吏周旋。奚家在她的手下稳妥,一年比一年兴盛,又出了个官家的少奶奶,自然有许多走生意的、做着芝麻绿豆官儿的人前来上门拜访。如此一来,殷瀼倒也确凿没有太多的时间伤春悲秋。
谨连端着红豆圆子羹,敲了敲门,便小心进了屋子。将盛得满满的汤碗放在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