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灵珍馐志-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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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苦儿小声将事情说与何未染听,想知道她的看法。何未染听了,什么都没说,只弯腰将地上的唱本捡起来,带着李苦儿进了遮幕。
遮幕中摆着几张梳妆台和几把凳子,程霞姝穿着白衣独自坐在一张梳妆台前,戏服已卸,脸上妆容却依旧精致,只是瞧这愁眉苦脸的模样,竟比台上的织女更显得心事重重。李苦儿是第一回这般近距离地见程霞姝,总觉得不大真切……
“程姑娘,我们在外头拾到这唱本,想来应是贵戏班的物件吧。”何未染首先开口。
“嗯,是我们的,谢谢了。”程霞姝依旧坐在凳子上,抬眼看了看何未染,勉强一笑,接过唱本放在梳妆台上,也不再说话,无言之间似有送客之意。
何未染却没走,拿了程霞姝手边的茶杯,就着李苦儿托盘上的茶壶倒了一杯给她,随口问道:“姑娘莫非喉中不适?不如先喝杯茶,我们帮你去请位大夫。”
程霞姝也不驳她面子,接过茶杯啜饮一口,又摇头道:“我这嗓子倒是不痛不痒,说话也不成问题,只不知为什么,要唱戏了,心里想好的调子一到嘴边,就不对味儿了,恐怕也不是大夫能看好的。”
李苦儿眨眨眼,忽想起小曲看上的清俊后生,听方三姑说,他是茅大夫新收的学徒,虽说学徒的名头听着蹩脚,但镇上就数茅大夫的医术最好了,他收的人,想来也该有过人之处。
想到这里,李苦儿越发觉得靠谱,抿了抿嘴,便道:“今天府上来了个小大夫,是川草堂的学徒,不如先叫他来看看,或许能医好也说不定呢。”
程霞姝沉思片刻,放下茶杯起身,对李苦儿俯身作礼,道:“这般,便有劳了。”
李苦儿被程霞姝这套礼数闹得不大好意思,慌忙放下托盘摇手说不必这样,转头见何未染颔首,便跑出了遮幕去找方三姑的小弟。
她跑得很快,不多时便到了水廊前,水廊上已经有人发现端倪,交头接耳说织女换角儿的事。
“是不是人家程霞姝闹脾气,台柱子还真娇。”
“我看戏班老板是趁此机会有意要推这新角儿。”
“说来戏班子里明争暗斗的事也过了去,踩人上位都不算什么,杀人灭口的都有呢。你没听程霞姝最后唱得那两句明显不对了么?是不是给人下药了?”
“别胡说,什么药能把人变那样儿?”
“其实这新角儿唱得也不错,我记得她,好像叫苏之玉,以前都是唱丫鬟的,还有些程霞姝不愿去的小场子,她也唱过几回主角儿。”
“唱得不错有什么用,只要程霞姝还在,她永远没有出头之日。”
“所以啊……呵呵。”
李苦儿听着这些恶意的揣测,越发觉得恐慌,左右一瞧,小曲居然在方三姑身边坐下了,聊得还挺热乎,时不时朝另一边的年轻后生瞧上几眼。那后生低着头,耳根子红红的,完全没有了之前神采奕奕的样子。李苦儿在心里对小曲崇拜得五体投地,要手段有手段要魄力有魄力,把她安在后厨简直浪费人才。
“小曲,你过来一下……”李苦儿站在水廊前,冲小曲招手。
小曲摆着张被坏了好事的臭脸,却还是到李苦儿面前,问:“什么事?我这儿忙着呢。”
李苦儿翻了个白眼,道:“你和美男子混熟了没有,借我用用。”
“你干什么?”小曲瞪着眼睛颇为防备。
李苦儿又翻一个白眼,解释:“借去给人瞧病。”
“不早说。”小曲下巴一扬,叫李苦儿等着,转身对方三姑的小弟嘀咕了几句。方三姑的小弟点点头,又往李苦儿这边看了一眼,便跟着小曲来了。
李苦儿暗道小曲真是小心眼儿,这还要跟着,好像生怕美男子被人抢去了似的。三人一同往戏台那边去,李苦儿沿路解释道:“程霞姝姑娘嗓子出了问题,我就想到方小大夫了。”
不等后生开口,小曲抢先道:“那你可找对人了,翰采虽是自学的医术,却深得茅大夫赏识,才收他作学徒的。嗷,这是方三姑告诉我的。”
“哪里哪里,翰采委实不敢当。”
这都翰采来翰采去了……李苦儿摸摸鼻子,觉得自己似乎不该出现在这里,好像妨碍了什么。
三人到了戏台下,掀开遮幕进去。何未染和程霞姝正说着什么,见了他们来,便让开身子请方翰采为程霞姝看诊。
方翰采鞠了一礼,对程霞姝道:“若有不敬之处还请见谅。不知姑娘有何不适?”
程霞姝将情况又叙述了一番。方翰采闻言思虑了一番,叫她张嘴发声,又示意撩起袖子,尔后将手指覆在她的手腕上,诊断起来。
方翰采眉头紧皱专注非常,良久,却还是摇头叹了口气,起身,又对众人鞠了一礼,道:“小生才疏学浅,实在诊断不出有何问题,恐要找我师父了。”
程霞姝听了,面有戚戚,是伶人才有的仪态,特别楚楚动人,礼数也周全得让李苦儿等人难以消受,举手投足都似在戏中。她深深福礼,向几人道谢:“多谢众位关心,明日我便去川草堂拜访。今次为众位添麻烦了,还请莫要为我这事挂心,回席听戏吧。”
四人知她心情不佳,想独自清静清静,便告辞回了水廊。
小曲借着何未染刚来没有座位的由头,便坐在了方翰采和方三姑中间继续聊天,李苦儿端着茶壶带何未染回了先前的座位,阿缭和阿初见了她们两个来,先向何未染打了招呼,又问小曲上了哪里。
“小曲啊,她明天就可以嫁人了。”
“哎呀要死了,这妮子好厉害,真给她找到美男子了不成?”
李苦儿冲方翰采的方向指了指:“就在那儿坐着呢,她右手边那个,叫方翰采,是方三姑的小弟,在川草堂当学徒,日后准是个大夫。”
“呀!真的很英俊呀……哎,给她抢先了。也好,日后要看个小毛病倒是便利了。”
“你惦记得倒早,人家还没成事儿呢。”
“怕什么,他们成不了事儿就最好了,哈哈哈哈。”
几人说着笑,又将注意力转向了戏台上。一场落幕,一场开始,织女依旧不是程霞姝。
李苦儿挨着何未染,轻声道:“何姐姐,你说程霞姝是不是得了怪病?大夫看不出来的怪病。”
何未染的目光落在那遮幕上,微微迷了眼,道:“我也不知道,或许是唱戏的天赋被什么鬼东西偷走了吧…………”
17、田螺老鸭煲(四) 。。。
乞巧夜之后,清水镇上关于花翎班台柱程霞姝的传言,便似遇上了春风的蒲公英种子一般,风吹遍地,落地生根,长出枝叶,开出新花,再结出一朵蒲公英,将谣言的种子散播到更远的地方。不过两天的功夫,市井皆流传说,程霞姝的嗓子废了,看大夫也没得治,以后再也听不到她唱戏了,真真是可惜。至于缘由,便是千奇百怪什么样的都有了。
与此同时,乔王府也发生了一件怪事。李苦儿是没有亲眼看见,但听庭院巡夜的家丁讲,每晚三更之后,便会听到女子唱戏的声音,不知从哪里来,听起来闷闷的,十分不真切。头一天巡夜的家丁说又听到织女唱戏了,别人还道他是刚看完牛郎织女,三更犯困,迷迷瞪瞪脑子不清醒了。但第二天夜里,另一个巡夜家丁也遇到了一样的事……
“哎哟那半夜三更的,也不知哪家姑娘,突然唱起《香魂》来了,凄凄惨惨的,吓得我差点儿尿裤子。”那家丁说起这事的时候还心有余悸,别人问他能否听出是谁的声音,他想了半天含含糊糊地说:“我也没听清楚,那声音既不像是在你面前唱,也不像是从远处飘来的,不过调子都极准,听着……听着竟有几分似程霞姝。”
他最后半句话一出,本是信了一半的人当即又不信了,认为他是想借着程霞姝的传言搬弄是非,未免无聊了些。但即使这样,事情还是传开了,就算只当作新鲜的奇文,于没有波澜的生活来说,也是有嚼头的。
说的人自己也不确定,第一波听的人信了一半却传得肯定,消息被倒卖了不知几回,添油加醋也显得有理有据,再到其余人耳里,竟真得不能再真了。
李苦儿在那第一波人里,她信了,相信那家丁所听到的,是程霞姝的戏。至于原因,自然是何未染说的那句:“或许是唱戏的天赋被什么鬼东西偷走了吧……”
听她说出这话时,李苦儿虽感惊诧,却又觉得其中不失玩笑的成分。但现今与家丁的奇遇联系起来,两句半真半假的话,竟也能拼一个“真”字出来。实在太邪乎……
午饭时,李苦儿又去找了何未染,问及程霞姝的事。
“何姐姐,你听说没有,前院小赵和黑子,这两天夜里都在庭院里听到程霞姝唱戏呢。花翎班离这儿远着呢,唱戏的声音怎么会传到这里来?再说了,程霞姝明明已经唱不了了呀。”
何未染正熬着酸辣蛋羹,听李苦儿这般说,抬起头,扬着眉毛问:“那么依苦儿之见,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李苦儿眉心一蹙,暗想自己明明是来问她的,怎么还被反问了呢?眼珠子左晃荡右晃荡,还是吱吱呜呜道:“你上回……你上回不是说,许是鬼东西偷去的么。”
“啊……我的确这么说过呢。”何未染掩嘴笑起来,笑得令人无法捉摸,另一只手继续用铁勺搅着蛋羹,好一会儿,才道:“那么,苦儿是相信了么?”
“自然是信。”都这么问了,李苦儿就是不信也要忍不住卖乖,更何况,灵异的事情遇上过两回,也不得不承认某些东西的存在了。
“既如此……”何未染说着,盛了一小碗酸辣蛋羹让李苦儿尝尝,一边又道:“你今夜别走了,睡我房里吧。”
“噗!!!啊……不是……太酸了……”李苦儿吃了一惊,想要掩饰便信口胡诌。
“太酸?……”何未染怀疑地看着眼前的蛋羹:“我居然也有做坏的时候。”
下午,李苦儿在田里除草松土又浇水,累死累活地干完了农活,又要回府里扫院子。她在湖边扫落叶,看起来王妃又练过剑了,李苦儿同情地瞧瞧枝叶零落的小树,不由感叹一声:好残忍……
扫完了院子,太阳还没有要落山的势头。李苦儿抱着大扫帚打算在湖边坐一会儿。王府虽是王府,对下人的管束却比一般富贵人家更宽松,主要还是王爷王妃都仁厚。她就这么坐在湖边的大石头上,来来往往许多人,也没哪个来赶她。
湖水依旧清浅,边缘处能清晰看见湖底各色的鹅卵石,阳光洒在湖面上,熠熠生辉。李苦儿估摸着这湖水的最深处或许只堪堪盖过她的膝盖,若不是来往人多,她甚至想脱了鞋子卷起裤腿下去痛快戏耍一阵。
俯下身子,伸长了胳膊掬一把水,不算冰凉,有太阳晒过的余温。一只蝌蚪在她的手心摇头晃脑撞来撞去,蠢蠢的,就这样被李苦儿随手逮住了,她觉得可爱,并着手弯起食指欲要逗弄,尚且来不及触碰,那蠢蝌蚪竟又狡猾地从两手的缝隙中滑落到水里去了。
李苦儿眨眨眼,这才发现小小一面浅湖亦是生机盎然。成群的小蝌蚪当中,混了几条银灰色的鱼苗,只一点点动静,就能让它们受到惊吓,散开又聚拢,聚拢又散开,有趣极了。还有边缘的泥水上,粘着零星的几颗小螺蛳,虽说一动不动,却也会时不时咕咕地吐几个泡泡。
李苦儿想起了那夜踩到的田螺壳,难不成就是打这湖里来的?那里面的田螺到哪儿去了?该不会是出门溜达找不到家了吧。李苦儿这样寻思着,又觉得自己的想法真是幼稚无聊。
在府里蹭了晚饭,待后厨事宜都安排妥当,李苦儿就拿着要换洗的衣物跟着何未染回房了。这会儿天刚黑透没多久,离子时却尚早。
“咱们先去洗个澡,然后回来睡一觉,待子时到了再出去。”
李苦儿点头应下,要说害怕也不是没有,但若是与何未染在一块儿,便是刺激比担忧多。
府里有专门的浴房,男子在庭院东边,女子在庭院西边,里面摆满了浴桶,前方屏风,两边竹帘,将浴桶一一隔开。洗浴时间是每人两柱香的功夫,配了皂角和澡豆,还专门请了几个仆人换水,算是极好的待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