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爪子一定要在上面-第2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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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回答她。
但清圣对她有过暗示。
世人公认的清冷无情的清圣神君,偏心她的徒弟、重视她的至交……这些话是真是假,尔睿以往笃定,在和她一起久了之后,竟然渐渐也产生了怀疑。
尔睿暗中对付寻央夫诸,本来就是兵行险着,在清圣的地盘,留下点什么蛛丝马迹太正常不过了。
别的不说……结心这个东西,是被清圣发现了,又还给她的。
她把结心放在结印木盒里,清圣在她的房间里寻她,没见到人影,倒是被这个好似丝毫没有遮掩的木盒子吸引了。
尔睿知道清圣要是想要打开她的什么东西不是自己能阻止的,于是聪明地没有太过掩藏这个盒子。可惜她聪明反被聪明误的是它恰好摆在了案几上,而清圣百无聊赖。
于是她笑意盈盈地进门,清圣便正手中把玩着那个伤痕累累的结心……她难道还能期望清圣不认识夫诸的鹿角?
尔睿那瞬间是以为一切都完了,竟然在慌乱之中想要抢过来,风起影至之后,清圣轻松压制了她……然后又嗅到更可怕的味道。
妖龙的半生血脉。
她抽走了寻央的半条命。
……
清圣放下手,直视这个女孩模样的恶魔——尔睿手足无措。
她知道清圣对她的迁就来源于自己的身份是她的“义妹”,恶魔的占有欲恰好也是孩子的占有欲,能让她生出半分耐心和爱怜。
可就算是面具,她也是需要那一张“女孩”的面具来装点天真无辜的啊!有谁会爱怜一个心机深沉的小怪物呢?
这个女孩残忍且阴暗,私自藏起了友人间千年的羁绊,巧取豪夺取下了妖龙多人类的三十三根脊骨。
这么做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事情会败露呢?她终于害怕了,呆呆地站在原地,等待着自己的失败宣判——
却没想到,清圣恍如未闻。
她把鹿角放回了盒子里,熄灭了尔睿手中仍旧带着血腥气的风刃,递给她,头一次,对她微微笑了一下:“如果是重要的东西,还是放好。”
尔睿震惊坏了:“姐姐……你不生气……”清圣镇静的样子她忽然甚至摸不着头脑,心里不住想,难道清圣不知道那代表了什么吗?她不知道那代表寻央和夫诸被她恶意中伤?
清圣的微笑没有变化,好像真的没反应过来尔睿盒子里的结心、风刃中的妖龙血意味着什么。但她怎么会不知道呢?
因为下一句话,她轻飘飘地说:“嗯,因为你对她们做的些小动作吗?”
尔睿瞳孔缩小,然而还未来得及升起惊惶——清圣起身似笑非笑地于她擦肩而过,回眸的瞬间和她几乎鼻尖相擦。
她头一次听见那么柔和暧昧的、所谓清圣特有的冷清调子:
“你为什么这么做呢?你想要独占我吗?”
“独占我……你会开心吗?”
……
仿佛雪山崩裂、冰面破碎,尔睿心中名叫“理智”的弦,断掉了。她眼瞳愣然,深呼吸,在清圣就要出门的瞬间,拉住了她的袖子,垫脚吮吻而去。
……她永远记得,那一瞬间清圣脸上的淡淡的笑容。
……
真是像梦一样啊……尔睿深深叹息,指路魔域前行。她要像司长发出挑战。
途中,尔睿伸手触摸唇角。只有上面浅浅的仍旧未愈合的暧昧伤痕能够证明,什么是真发生过的。
也是她逃不出来的牢笼。
————
魔域,十里莲生。
司长在故地重游,距离十里莲不足几个村庄的地方,是几百年前她和一位人间的大小姐相爱的地方。也是那个地方,她头一次见到清圣:不知所谓的“仙长”,以降妖除魔的名号行一己私欲,自说自话地要拆散她们。
清圣自诩是为了救人间那个“被妖孽迷惑”的大小姐和她战斗,结果却差点误杀了人家小姐,还是司长以重伤的代价,救下了自己当时的情人。
当司长再次睁眼,发觉自己被心有愧疚的清圣救了。可惜人间的天下早几经易主。一个妖精一个神人,闭眼几十载,大小姐早已故去。徒留两个敌人默然对视……因此结梁,相争千年。
说是相争,双方都知道是谁的错。
以往清圣的说辞清高:“非我族类,妖孽爱上人类是个错误。”“你只会有意无意的伤害她。”“你会厌烦她、忘记她、恨她,就是不会给她益处。”
司长怒斥:“我与谁相爱,与你修道者何干?”“妖便不能爱人?”“陈词滥调,你凭什么代表天命纠正我!”
都是偏见。
结果是仙长差点杀人,而妖孽救人,仙长让大小姐郁郁终生,等了一辈子她等不回的妖精情人。
清圣坚信自己不会做错事,所以她从未道歉……但三千镜从此以后莲花不断,目的是让司长可以随时托生于此,聊表歉意。
这些年,清圣对她的不同,还是因为司长身为妖孽却如人类一样长情,让头一次入世的清圣完全被击中:这个妖孽是有心的。
原来她真的可以爱一个人,爱了一千年。
……
司长站在那路边,想着想着,幽幽叹息。
几百年前她恨清圣,也笃定她对那个小姐的爱情。几百年后,她却不得不承认……清圣是对的。
这些话她从未对清圣说。
她的爱究竟来自哪里?当年若不是有清圣强力的阻拦,她会体会到逆反而不愿放手吗?若不是她一睡几十年,错过了和大小姐的长相厮守,她会只与那个少女保留美好而非厌烦的回忆吗?
除去那些因素真让她去和谁一世缠绵,情况真的会好吗?
然而清圣不同。清圣强大一如她长寿一如她,她们可以相杀相争,如明珠璀璨于空一左一右……
“清圣你错了,你从我身上看见了假象,以为爱情在不同境界的人之间存在。其实你不知道,从你来阻止我开始,我的眼里就只有你了。无论是滔天怒火还是仇恨渐渐熄灭露出的兴趣……”司长对着沧海桑田之后的村庄叹息:
“你不知道……我连那小姐的名讳都忘了。”说是情坯子……她行动的基点,其实一直都是摇摇欲坠的。
她还记得的……是清圣。
————
一时之间,四个境界,四声叹息,询问同一个人的情谊,融汇在一起,喃喃地重叠。
“如果我死,你会来找我吗?”
……
而远在天边的清圣,竟然忽然闻声一般,若有所感地抬头……骤然微笑起来。
第246章 悄然无音9
寻央篇:
“我想要同你一起死。但最后; 只能为你活下去。”
————
“你在等我么?徒儿。”
寻央盘坐在狱中心; 有节奏地掌控着自己的呼吸; 调整心跳和体温; 让自己达到重伤后的最佳状态。但盘旋在她脑海里的话语却只有一句:她会来吗?
等待让她恐惧心脏极快地交替作响,重伤虚弱的身体虚弱阵阵,判决前一秒的时光漫长。
直到寻央分不清她耳边浅淡的声音是真是假,清圣站在她身后; 弯下腰; 吐息喷在她的耳边; 带来柔软的温度。
……
“师尊,”寻央颤了一下,慌乱地没能维持住打坐的姿势,跪在地上转身; 抓住了她的袖子:“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好久了!”
“拿你没办法。”清圣眼看着她的袖上抹上血渍; 露出无奈的神色; 疼惜地长叹:“妖骨被剜走了?本尊看见尔睿手上; 有一柄妖龙骨刃。”而世上最后的妖龙; 就站在她面前。
寻央顿了一下; 没说话,怏怏地在清圣面前低着头。
她像是一只可怜温顺的羊羔; 引颈露出玉白的脖子和纤瘦的肩膀,脊骨处被暴力地打开,未好的巨大伤口狰狞地露着红色; 衬得她旁边的皮肤苍白脆弱。
“尔睿实在……”清圣凝眉喃喃,顿了一下,牵起寻央,张开手臂完全拥抱住她,淡声道:“别怕。”
“额……唔?”寻央蔫蔫地低着脑袋,忽然被幽香和淡淡的温暖包裹地严严实实,心尖蓦地一颤,似是而非的委屈竟然冒出几分真心来……清圣心疼她!为了师尊这句话,自剜三十三根骨算什么?
但是,经过尔睿告知的真相,她才心知肚明,就算如此,自己也是比不得某个人的。她被司长撕碎了手臂,被她间接揭露了身份,因她入狱,狱中被锁骨重伤……在她被伤之后,清圣和司长见面缠绵了啊!
……
人心真是经不起比较,她在清圣心中只是徒弟,可以受伤、可以伤心……司长才是与她同等的人。
随意清圣给予的关心是恶狠了的人刚尝到的一星荤,只是带给她更加疯狂饥饿。
“师尊……你可不可以就这样,一直陪着我啊……”要是没有司长多好……
清圣一愣,顿了一下,定定说:“好。”然后拥着她伸手捧住她的脸,用指腹擦掉了泪水,犹豫一下,在她耳边问:“寻央,你害怕死吗?”
……
怕死吗?没有尝过生命美好的人,怎么会惧怕死亡呢?她不怕死亡,反而怕活着:活着见不到你,会有永远的黑暗、重新堕入的孤独。
“怕……很怕。”但出于某些私心,她呜咽地呢喃,额头抵在清圣的怀里,身体里黑暗和脆弱的一面完全爆发出来,被欲望、不甘、恐惧和委屈推搡着的谎言脱口而出:“很怕,我什么都没有了……师尊,保护我,别离开我……好不好?”
清圣听着,感受到她的轻轻颤抖,霎时疼惜极了,拍着她的背:“好,我知道的……我知道了。”
寻央被冷冽的幽香便包裹着,品尝着不断地醉人的安心。她从鼻腔里低低哼出一声“嗯”,在她怀中不想动弹。
满足吧。现在开始抓住师尊,让她再也不要离开自己,什么司长什么睡莲……慢慢地,叫她们消失……寻央心里正这么疯长着欲望,忽然听见清圣暗含叹息地说:“那么……睡吧。”
……
像是静谧地落定尘埃,悠然复杂的声音久久不散,让寻央心尖一颤,徒然感受到什么脱离掌控的发展正箭发半空——
“睡?睡吧……”她从清圣的拥抱中挣扎,惊愕地发现自己全身软下去,眼皮沉重得似乎有千金重:“师尊!师……怎么,回事……!”
恐慌蔓延,她努力伸手——却只是越来越沉黑……
恍然之间,她忽然感受到一支轻灵的生机骤然注入自己的体内,顺着经络的走向涌入她的手臂和脊骨,填充和修复着她的破损,同时带给她沉重的困意……半龙之躯,竟然在重塑?
“那是什么……”寻央的眼神渐渐惶恐到哀求:“师尊……我怎么了?”
“你不用怕。”清圣柔和地看着她,顺着她的背安抚:“师尊说过,你的伤我会想办法的。”
……
寻央忽然一怔,心脏疯狂跳动起来,声音嘶哑和颤抖得破碎:“是……莲骨?”
清圣把她放在床榻上,脸庞在慢慢模糊:“重塑和复生是司长的本命能力,她的莲骨能够填补任何破损的东西,包括你的妖龙血脉。”
“我本来是为你寻手臂的,却没想到你的脊骨竟然一起不见了。”
那声音传到寻央耳边已经有些迷糊,可巨大的惶恐和不安向她侵袭:“那日你见司长……是为了……”向她讨莲蕊炼骨?
为了……她?
寻央那么嫉妒的一个人,同时知道自己没办法击败的一个人……为了打败她在师尊心中的地位,自己不惜扮演委屈说出谎言……瞬间的惊喜和幸福感轰然而至又迅速远离,更加紧急的焦虑盘旋,她这才知道糟糕了:
她选择错了!
“我不怕……师尊我不怕死啊!”她张嘴却没有声音,话已经说不出来:“若是和你一起死去,那将是我最大的幸运。”
寻央带着巨大的恐慌却不由一寸一寸地闭上眼睛,听见清圣淡淡的、安抚和笃定的自语:
“如此,徒儿根骨齐全,日后天下难有敌手,绝非失去一切。”
“这是本尊该做的。”
她从未感受到自己冷清傲慢的师尊,那般柔软温暖、却又那么让她恐惧的语气:“等你涅槃醒来,会看见师尊清扫过的天下。”
“到那时,再来找师尊吧。”
……
清圣问她惧怕死亡吗?原来其实是犹豫着问她,害怕冒险吗?天道动荡,徒儿你身负重伤法力大削,和本尊的三千镜走在一起震天下之恶,会觉得不公平吗?
她怎么能泪汪汪地回答“怕”!她自己为是的以为那样可以留下师尊,其实恰得其反……
清圣看着她满脸的泪痕,心软得一塌糊涂:是啊,不公平,她的徒儿该有更加光明的未来,更天赋异禀的根骨。
这是她给寻央换下来的“平步青云”!交还给她力量,为她扫清敌人,从此以后她可以再不用重复那百年提心吊胆的惶恐,自此沐浴阳光。
——其余的,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