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l]十里红妆-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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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别学那些公子小姐‘采花东篱下’了,赶紧跟你娘回家吧。”
这“采花东篱下”是张添财听别人说的,忍不住卖弄了一下,心里颇为得意。
芸娘手里攥着一簇白花,回眸看张添财,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眨了眨,神态说不出的娇憨可爱,便是张添财这粗汉看得也暗赞一声,难怪听村里的婆娘说隔壁村的秀才老爷想要这女娃当儿媳妇,确实长得好——
芸娘清脆的应了声:“好的。”三娘也唯唯诺诺的刀:“哎,就走了就走了。三叔你有事先走,我们慢行一步。”
“倒不忙,反正同村,一起走嘛。”
龙城虽是个小城,因交通发达、景色秀丽,南来北往的可人客流量也造成了这一带风气相对开放,男女同游也是时有的事,农村人家也没这许许多多讲究,大家出门结伴同行也不会有人说什么闲话,何况这里还有一个芸姐儿呢!三娘却是有些不乐意,张添财看她的眼神让她不舒服,然而不好推却,勉强的笑着正想应好,芸娘却机警的站了起来,一副小女孩儿家难为情的小模样,“娘,芸儿想。。。。。。”眼睛不住的望向身后的小树林,要去解手的意思很明显;三娘觉得真是帮店了大忙,心里松了一口气,脸上却一副无奈抱歉的神色,“三叔,你先走吧。我带芸娘去解手。”
人家一个小女孩儿要去方便,他一个大男人总不好留下,张添财只好讪讪的点头,“那。。。。。。那我先走了。我走慢点,你们赶上,一起走。”
三娘漫应着,“哎,好的好的。”拉了芸娘往身后的小树林去。走了一段距离,回眸发现张添财没影儿了,问明了芸娘其实没解手的意思,两母女寻了个干净地方坐下吃东西,走了好长一段路,她们都有些累了,刚好歇息一下。两人歇够了,又吃了些日间带来剩余的烤饼,便慢悠悠的往回走,回家去。
芸娘喝了水,走了一段路便真要去小解了。三娘领着她进了路旁的林子,芸娘寻了一处树丛遮掩的地方正欲方便,却猛地看见前面躺着一个血淋淋的男人,吓得失声尖叫起来,三娘冲了过来,见状也是大吃一惊,反应过来立马拉开了芸娘;许是芸娘的尖叫声惊醒了男人,男人从散乱的发丝和泥污中虚弱地张开了眼睛——
不是死人,是活的。
意识到这个,三娘松了一口气。
男人也察觉到有人,嘴唇艰难的动了动,看过来的眼神有着恳求——三娘愣了一下,目光落在他干裂的嘴唇后恍然大悟,按捺住惊慌叫芸娘把一旁的篮子拿进来,她上前小心的把男人扶起,让芸娘喂他喝水。
男人喝了几口,大概有了些力气,又耐不住芸娘小口小口的倒水,竟自己伸手捧着了水囊,芸娘只得松手让他自己喝,觉着这大叔急迫的样子有些可怜;男人渴极了,忍不住搭大口大口地喝起来,喝得那么急切,以至于后面喝呛了,三娘是个心善的,忍不住拍着他后背轻声道:“你慢些,别呛着了。”
水囊剩下的水不多,不一会就喝完了。芸娘又乖觉的把篮子里剩余的一张烤饼和刚买的甜鸭梨递了过去,“叔叔,给——”
男子感激的接过,马上狼吞虎咽起来,看那猴急的模样,不知道多久没吃过东西了,看得三娘可怜又心酸,让芸娘把篮子里剩余的几个鸭梨也一并放到他跟前,男子风卷残云吃完,才一拱手,声音嘶哑的道谢,“谢谢夫人和女公子相救。”
三娘忙称呼不敢,看着他露出了犹豫的神色;男人却是瞧出了她心思,哑声道:“我已无碍,这些不过皮肉伤,歇会便无事。夫人放心归家吧。”
三娘见他虽然披头散发、衣衫褴褛,但语气温文,实在不像个坏人,不由得问了句:“公子发生何事,以至于此?”
男人长叹一声,满含悲怆的与她说起自己的身世来。原来这男子叫王城南,是外地人。家里原本也是个有余人家,与郑县周氏小女儿有婚约。后来他家道中落,投靠岳父而来,不想岳丈嫌贫爱富,为赖婚约,竟然与他人联手诬赖他盗窃伤人,把他打了个半死,更密谋图害他性命,他半夜盛隙偷跑了出来,因身上有伤怕被人发现,故而一直往山里跑,除了树皮草根,已经二天没吃过饭了,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里,后来失足从山上跌落,他跌跌撞撞到了这里,张开眼睛便家爱你到了她们——
三娘自小被卖到人牙子手里调_教,后来又被卖至富人家为婢,每走一步,俱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因而对苦难有着异于常人的体会,听闻王城南遭遇,同情不已,可到底男女有别,贸然带人回家,恐怕不妥,何况是这么一个血迹淋淋的人,便是真诬赖,若官府那里备了案追查下来,在未洗清楚罪名之前,也是要受一个窝藏罪犯罪名牵连,可若见死不救,实在不是本心,三娘为难不已。
男子暗暗运劲,发觉身骨受损,肢体发软,现在的他实在很需要人照顾,可他不能开口,一开口,反而显得迫不及待、十分可疑,是以他保持了沉默,若这妇人撇下他,也只能另想办法了。他摸了摸衣衫,想着或许可以财帛动人,却发现因为换了衣衫身无分文,因而更尴尬了。
芸娘拉了拉三娘的衣衫,示意她附耳过来。三娘知道她年纪虽小,却是个主意多多的,因而低下头,芸娘在她耳边轻轻的说了几句,三娘露出了犹豫的神色,可看见王城南那可怜的样子,实在于心不忍,便开口道:“公子,我先生在外教学,不曾在家,我一个妇人家贸然带你回去实在不妥,你看如此可好?这里不远处有座荒废的土地庙,平日没什么人去,虽是荒废,到底有瓦遮头,你在那里歇下,我每日与你送些吃食,你将养好了身体再作打算——”
男人松了一口气,抱拳道谢:“如此劳烦夫人了。大恩感激不尽,本。。。。。。城南若有得意日定当厚报。”
三娘口称不敢,待男子歇顺了气,与芸娘扶起他,在小树林里寻着路,把他小心的往附近土地庙移去。送王城南到了土地庙,三娘赶紧带着芸娘回家了。路上千叮万嘱她不可说与人,又趁着天还没完全黑下来,用箩筐把一些吃食、饮水,家里平日备下的药品药酒,一套秋云山的旧衣裳、一张薄棉被塞在箩筐下,只称着家里没柴,要去山上取些平日晒干了的,悄悄的把东西送去了。
如此四五日,王城南渐渐好转,虽还没完全康复,也可以缓慢行走。这天,三娘杀了只老母鸡,熬了鸡汤装在食盒里,带了芸娘上山种地,中途悄悄的拐了个道儿给王城男送去了。进了蜘蛛网结、杂草丛生的破落土地庙,豆大的地方却没见着人,两母女正诧异,却见得王城男拐着脚从庙后转了出来,原来他练习行走时不小心被尖锐的石子划破脚了,大男人的脚不比姑娘家的脚不能示人,三娘连忙让他脱了袜子看看伤没伤着好上药,王城男推拒了几句见三娘执意,只好脱下鞋袜,只见脚侧被石子划了一道手指长的血痕,血水正汨汨的往外流,三娘先前带来的药品已经用完,便说要去外头寻些清凉草药给敷上,王城南连声劝止也无用,只得道谢,换了三娘几声嗔怪,说他太客气,说出门在外,谁没个难处,说公子就别客气了。出去寻草药了。
芸娘也乖巧的拉住王城南,劝他别拦了,说乡下止血草叶多,随便便寻着了,娘一会就回来,不碍事,说他们乡下都是这样的,谁个不小心拉伤、划伤,或是被蛇咬了,都是寻些草药敷上便好,村里的郎中也是自个从山上寻药制药,只有贵重的才到城里药铺买。。。。。。一边跟他说这些乡间野闻,边取出食盒里的鸡汤给他喝,破庙里没桌椅,就得一张破破烂烂不成样子的神台,王城南拐着脚挨着墙壁坐下,不好意思的谢过芸娘喝起啦。他想着这对母女衣着虽然不算破烂,也不过普普通通的粗棉布,不似新制,似乎已穿着良久了,想来家里定然也不宽裕的,因而这与他的口粮越发显得珍贵了,虽不是神珍贵稀奇的吃食,不过馒头花卷米饭,还有一些炒菜,可顿顿都是实打实的,断不会让他吃一半饿一般,尤其这鸡汤,农家若没什么事,谁舍得杀了家中下蛋换家用的母鸡——他可是吃着鸡子了。他不过一个来历不明的可疑人物,萍水相逢,能出手相救已经难得,却如此相待,实在教他感概,心里思量的那番狠心思便便得不确定起来。
芸娘一旁有趣地瞧着他。那娇嗔可爱的神色看得王城南心软,那番心思越发雾似的稀薄起来,“叔叔,喝啊,凉了就不好。”芸娘见他停了下来,叫他赶紧喝,王城南怔忡了一下,笑了起来,“是的,谢谢你,女公子。”
芸娘托着一张雪白的小脸,看着王城南受伤的脚,这个叔叔的脚指头好奇怪,长着一块带毛的黑斑,乍一看,像泥垢。她轻声细语的开口,却是出乎王城南意料之外竟然安慰起他来:“叔叔,你别难过,我娘常常说没有什么熬不过去的,熬过了好日子就来了。你以后一定会好起来,然后把那些坏人都抓起来。”
王城南被她逗得又笑起来,放下汤碗,拱了拱手,“承女公子贵言。”
芸娘笑笑的,“快喝。”
“好。”
王城南鸡汤喝到一半的时候,三娘寻了几根药草回来,揉碎了给王城南敷血痕上了,王城南又是一通感谢:“夫人和女公子菩萨心肠,待本。。。。。。城南如此,本。。。。。。人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谢谢夫人了和女公子了。”
三娘温和的笑了笑,“公子你就不要每次都跟我这么客气了。你这么客气,小妇人都不好意思了。”
“哪里,夫人厚德,本。。。。。。人一辈子不敢忘,惟愿夫人你心想事成、万事如意,城南断不能报答万一。”
三娘微微敛身,笑道:“那承公子贵言了。”她慈爱地看着一旁的芸娘,想着算命先生所言,于是不由得多说了几句,“我也没什么大奢求,只愿儿女身体健康,姻缘如意罢了。”她语气轻缓,眼神温柔,看得王城南怔住。他想起了他娘,小时候,也那般温柔的看着他——
那薄雾似的心思便断送得干干净净。
他回过神来,连忙拱手恭维道:“夫人定然如意的。”
三娘也意识到自己似乎说了奇怪的话,脸色微赧,忙道,“那你慢慢喝,我与芸儿种地去了。”
“夫人慢走。”
又过两日,芸娘去给王城男送饭,庙里却杳无人迹了,只在落满灰尘的神台上发现了一小袋金叶子。。。。。。
☆、第四章 宠儿
明,元武三十一年,北平,镇南王府。
阳春三月,江南正是草长莺飞的季节,北平府却依旧笼罩在一片肃冷中,连日下的几场大雪导致雪深已过膝,寒风卷着漫天雪花刮过,越发显得阴寒逼人。
一身银白镶狐狸毛、腰系八宝寿山石腰带的便装男子伫立窗前,脸色阴沉,倘大的书房内,寂然无声,只有房侧内从南方运来的无烟银丝碳偶尔发出轻微的爆裂声响。门外连着庭院的走廊匆匆走来一人,束谋士冠、蓝棉衣,披着斗篷,一直守在书房门前低眉垂首实则眼观鼻鼻观心耳听四方的小太监急忙抬头,脸上露出松了一口气的神色,他朝来者迎上去,轻声道:“张先生,你可来了!王爷等许久了,快进去。”他替口中的张先生拿下身上斗篷,又尖着嗓子通报:“王爷,张先生来了。”得到“进来”许可后,半弓着腰推开了暗朱红漆雕花的门——
张顾安拂了拂衣袖上的残雪,走了进去,然后对着窗前回转身的男人深深一揖,“王爷。”
男子正是手握整个大西北王权的镇南王林震威。他年过而立之年,身材颀长,年少时便随元武帝上阵杀敌,武艺高强、战功显赫——这也是今上更忌讳他多于其他藩王的原因——现今虽退了下来,却依旧保持着一股不怒而威的杀气,寻常人见着,是连多看一眼也不敢的,张顾安自他分到西北为王便为他幕僚,深得他信任,早熟悉他这股气势,可今儿见着他阴鸷的脸色也不由得暗暗心惊,林震威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免礼,张顾安站直身子,低声问道:“可是京城那边。。。。。。”
林震威从书桌上拣起一张信扔给他,张顾安急忙接住拆阅。这是今上的亲笔信,开头一如既往都是些问候皇叔皇婶身体健康、家庭情况诸如此类无关紧要的废话,接着正题来了,皇帝要林佑安去王都陪伴皇子读书。。。。。。
林佑安是林震威与卫王妃的嫡子,行六,上面有两个庶出的哥哥和姐姐,还有有个孪生姐姐,闺名祈云。这一对双胞胎可是林震威的心头肉,当年西北大旱,林震威下令筑坛求雨,多日不得,宫人刚来报王妃喜得贵女,乌云就迅速集结,大雨瞬间倾盆,把林震威喜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