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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GL]归自谣-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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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小喽啰纵是有通天的本事也不敢办。”

    棠辞既然是奉皇帝的命来办事,对她撒谎岂不是等同于对皇帝撒谎,那可是掉脑袋的大罪过。

    高个的内侍浑不在意,嗤笑一声,白了他一眼,指了指脚下的地砖:“但凡在这里做事的,哪个不是过的在刀尖上玩杂耍的日子?要照你这么说,必得畏头畏尾地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宣宗年间那位伺候在皇帝身边瞒天过海给成祖递消息的老祖宗倒成了瞎猫碰上死耗子凑巧撞出的似锦前程?那及笄礼是柔珂郡主提的不假,可她当时在外为豫王妃守孝,不过是仗着和时任宗人令的楚王爷有几分交情命人将这事过了过他老人家的耳朵,楚王爷耳根子软许也是有些怜悯心疼这侄女儿,遂悄悄地在档上记了一笔,往内务府上报的礼单也是简陋粗糙得很,日后即便陛下提起,看着那张礼单上的区区几匹绸缎几支发钗也不好发难,兴不起什么风浪。”

    那内侍算是听了个透彻明白听了个醍醐灌顶——因着安宁殿下身份特殊尴尬,近两年来陛下时常做噩梦性情也随着愈加难猜了几分,楚王爷为安宁记的这一档及笄礼更是几乎无人敢四处传闻说道。因此方才向棠辞说的那番话只要顺顺当当面不红气不喘地说圆了,何愁有人捅破呢?

    不过豫王一脉虽说是异姓王,可自打成祖登基论功行赏被封王以来,后世哪个承爵的王爷与当朝皇帝不是只差了血脉相融的兄弟亲情,若真论起辈分来说柔珂也与楚王爷的侄女儿无异。再者,楚王爷年近半百,怎么说也是柔珂的长辈。这内侍方才听他说柔珂与楚王爷有几分交情险些绷不住嘴笑了出来,于是忙又打趣说笑了一句。

    “你懂个什么?”内侍警惕地望了望前后,见四下无人才低声说道,“佛法讲究机缘,被主子青眼是机缘,可若是自己本身便是人人巴不得碰上一碰的活菩萨,哪里还要别人提携,自个儿便能平步青云。这柔珂郡主——也不知是不是豫王老祖宗显灵,在她身上施了什么法术,才将她弄得昔日上到老下到小整座宫城里姓唐的主子就没有不喜欢她的。与楚王爷交情好还是寻常事暂且不提,你却也别怨怪我听了这些故事不跟你掰几句,咱几年的兄弟了,要说便与你说稀罕事儿。”

    那矮小的内侍忙哎哎的连声答应,显是急不可耐。

    “你入宫年岁少,也不知你晓不晓得永嘉公主。”冷风灌入内侍的衣领内,冻得本就强撑胆大的他一个激灵,忙拉着另一个内侍躲进角落里避风,声音更压低几分,“那可是个真正人人捧在手心里宠着护着的主,宜阳殿下你没见过可好歹听过罢?先帝那时比陛下待宜阳殿下还惯得没分寸些,上朝的时候常常将她抱在膝上,山呼万岁时看见她没被吓哭更是笑得开怀。我也是入宫学习礼仪宫规的时候路过几个姑姑和师傅所在值房窗下听到的几耳朵,也不知道能不能当真——皇亲宗室的孩子养起来与民间差不了多少,满月的时候照样理胎发。永嘉公主当时被懿慈皇后抱在怀里,但凡瞧见篦头房的师傅握着刀子走近几步,哭声如雷快将顶上的藻井震落了,喂奶哄慰什么招没使?愣是没办法!柔珂郡主原本在旁观礼,听见永嘉公主哭得嗓子都哑了,心疼不过,遂抢上前来亲了殿下的小脸,只一下,那眼泪再没掉下来过,只笑咯咯地盯着柔珂郡主看。你说稀奇不稀奇?”

    杂草丛生花树凋敝的庭院中,立着一棵将将长到一人多高的枯树。

    安宁在树下徒手掏挖泥土。

    因为年月日久,再者无人浇水照管更无人疏松泥土,即便昨夜才下过一场雨,干硬如石块的泥土将安宁的双手挖得久未修剪过的指甲纷纷断裂,渗出殷红的鲜血,一点一滴地溶在她挖出来的一抔抔黄土中。

    “死了,死了,死了……”和方才失魂落魄地跑出房门时一样,安宁总在不断重复呓语,翻来覆去也只这两个字,再无其它。

    棠辞追出房门时,远远望见这棵在常人路过时至多匆匆一眼的枯树,脚步立时如捆缚着几十斤重的沙袋般沉重缓慢。

    待走至树下,她伸长手摸了摸其上生长得最粗的一根枝杈。

    不,应该说是半根枝杈——它不知道是何时被何人锯掉了大半截,仅剩下长短不及其他枝杈一半的一小段孤零零地杵在树上,裸/露出来的木色早被岁岁年年降下的雨雪摧残磨折得失却了本真,黑乎乎的一片轻软。

    棠辞用指腹沿着枝杈露出来的截面摸了一圈,嘴唇被咬得失了血色,半晌,她才看向安宁温声询问:“你还记得——”

    话音戛然而止,安宁血肉模糊的十指如一根根尖锐无比的刺扎进棠辞的眼里,她忙抢上前去一把抓住安宁还要再伸进土里好似不知疼痛不识冷暖的双手,怒目圆瞪:“别再挖了,都流血了!”

    安宁不禁往后缩了缩,干净得一丝杂物也无的眼睛里此时此刻却突兀地裹着浓浓的惧意,她不敢再看眼前这个漂亮得过分的少年,低着脑袋无泪呜咽又驾轻就熟的轻声道歉:“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棠辞几不可闻地叹了声气,眸子里都是懊恼,她依旧抓着安宁的手不放,只是力度放轻了许多,以期不会弄疼她,毕竟她此刻即便疼了也不会叫不会说。

    “吓着你了?”棠辞轻轻笑了笑,很是无奈地摇摇头,“还是和小时候一样那般胆小。”

    像是尚未开化的孩童给块香糖果子便能破涕为笑,安宁许是看见棠辞笑了,也抬起头跟着傻呵呵地笑起来。

    半晌,她忽又止住了笑,侧脸盯着自己挖出来的一小方土坑,眼神渐渐空洞:“死了,死了,死了……”

    棠辞正张望着庭院中是否有可用来汲水的干净木桶,既想为安宁清洗手上的伤口也想找几个当值的婢女帮她洗浴。听见安宁没头没尾地总是重复这个听来颇有些不吉利的词,也知道她现下这种情形即便自己心急也不能强行逼迫她去干别的什么,只得继续蹲在地上,眸色更软和几分地柔声问道:“什么死了?”

    安宁像是被难住了,歪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看看棠辞又看看土坑,一张灰扑扑的脸满是苦相,眉毛紧皱,自言自语:“什么死了?什么死了,什么死了……”

    “想不出来便莫要想了,咱们去洗洗手好么?”棠辞说着便要将她拉起来牵着走。

    蓦地安宁却将手从棠辞那儿抽离开来,她拍着手跳跃着大笑几声,指了指自己,乐呵呵地笑着:“什么死了?我死了,”她又指了指棠辞,眉眼弯弯笑得更开心几分,“你也死了。”

    时隔三年,再次走到安宁所居宫殿的正门前。

    柔珂竭力不让自己被进宫前茶酒司管事王安说与自己听的那件事影响到心神,可收效甚微。

    她今天过来,是为了看望安宁,却又不只是为了看望安宁。

    她知道,此时此刻,这道朱红大门的背后定然不似往日只安宁孑然一身。

    明明近在咫尺的距离,自己的脚步却迟迟不敢迈过这条门槛,未至拨开云雾得见真相,自己却已然方寸大乱溃不成军。

    “柔珂郡主。”两个高矮各异的青衣内侍一齐施了个礼。

    柔珂将抬至半空中的一只脚缩了回来,微微颔首,又瞥见他俩手里提着的食盒,因素来知悉这些奴才的秉性,是以又细细询问一番。

    听了两个内侍所说,柔珂轻笑一声,意味不明地说道:“棠大人倒是心思深沉细腻,我正好想找她讨要那份贺寿词拜读拜读,将食盒交与我,你们且下去歇歇罢。”

    内侍们俱都垂首应是。

    告退后,碎步走在宫城夹道内,两人皆面如土色。

    “亏得膳房到这儿与宫外进来的方向不同,否则方才说碎嘴时一个不慎被柔珂郡主听了三言两语去,头上这颗脑袋怕是得砍下来给人当球踢了!”

    “谁说不是?也是我一时大意了,这阵子又没怎么往宫外跑,哪里知道她几时回的京城?再者陛下不是有旨意,安宁殿下养病,旁人不得叨扰,即便探望至多三年一次么?却忘了今日是安宁殿下的寿辰,柔珂郡主铁定请旨过来探望啊!”

 第26章

    御膳房御厨掌勺烹制的长寿面单看卖相虽与宫外平民布衣家做出来的别无二致,味道却是天壤之别。

    面汤是用宫廷苑囿圈养的童子鸡炖煮,肉质鲜嫩不说,自打破壳而出时便日日啄食湖寻两州上等贡米的鸡崽子并无寻常家禽的异臭,苑囿宽阔不设藩篱,又常有内官以鞭驱赶之,使得炖煮出来的鸡肉肥瘦相宜。辅之以葱段姜片去腥并八角枸杞滋补,青州官窑承制的大口砂锅盛之,火候时时有人在旁看护。

    一条长而不断的劲道面条安安稳稳地蜷在青瓷碗底,浓香四溢的面汤将将漫过其上半指,被切得细碎的雪里红掩映其间。虽经过长途跋涉,内侍放置在精致的食盒内,在外又覆上一层厚厚的黄绒毡子,紧赶慢赶地,好歹没过了时辰弱了味道。

    “慢些吃,别噎着。”柔珂将面条仔细拌好,匀和了汤面,递到两眼放光的安宁眼前。

    即便是傻子疯子,饿了也会叫唤会乞食,可安宁不会,她总是像从天上下落凡间的谪仙一般,无欲无求,除非他人将吃食摆在她面前,否则她永远不会主动命人传膳。

    柔珂觉得安宁的身量与眉眼又长开了许多,可也清瘦了许多。她知道,无论自己当初离京时如何嘱咐交待,如何疏财打点,这些长满了心眼看人说人话看鬼说鬼话的奴才们能将事情做到三分即算没昧了良心。三分说来轻巧,可谈何容易?常言道久病无孝子,日复一日的关心爱护尚且会磨折掉亲人的耐心,面对这么个失却尊长庇护又丧情失性的所谓主子,只图财求位的奴才又怎会掏心掏肺地拿出哪怕一分的诚意侍奉?

    安宁的十个指尖都敷了药,缠着一层纱布,使用筷子时颇有不便。

    眼见着两支银筷在安宁两指间不安分地胡乱跳动,她那直勾勾盯着碗盏的眼睛也几乎急得快喷出火来,可别说细滑的面条,即便雪里红也未夹到半粒。

    “柔珂姐姐喂你,好么?”

    柔珂不说“姐姐喂你”,而说“柔珂姐姐喂你”。她总是忘不掉,小时候时令节气宫中赐宴时,粉雕玉琢的那个肉娃娃安宁总是胆小怯怯地躲在自己母妃身后,轮到该喊人请安时更是与众人大眼瞪小眼无言以对的杵着老半天,最后才小声地嗫嚅说“家里姐姐太多了,我总记不住该如何称呼……”,惹得众人齐声大笑。

    安宁愣了一会儿,将目光从长寿面中收回,定定地看了一眼柔珂,懵懂而无知地喃喃重复:“柔珂……姐姐……喂我……”

    断断续续宛若孩童学语的声音却戳中柔珂心上最柔软的地方,她忙忍住鼻间的酸意,另拿了一双银筷,端过碗盏,巧笑嫣然:“安宁乖,竟还记得我么?”

    都三年了啊,又是一个三年啊……依稀记得三年前最后一次见安宁的时候,她个头还小小的,披着长而厚实的氅衣,似懂非懂地在宫殿门口与自己挥手道别。

    无须吹凉,喷香的长寿面被喂进安宁的嘴里,她也吃得乖巧,一根长长的面条没断过一分一寸。

    柔珂又舀了几勺面汤,边喂边欣慰地笑说:“咱们安宁啊,定然长命百岁。”

    点点泪光倔强地嵌在温柔和软的眼眸中,连着主人眼下那粒细小的黑痣透过珠玉帘子进了棠辞的眼中,她不禁缓缓停住了脚步,视线在仿若亲密无间的安宁与柔珂之间徘徊犹豫,眸色极为复杂。

    沉下心神,棠辞掀帘而入,淡淡笑道:“不愧是服侍天子皇家的庖厨,远远地便闻到味道了。”

    柔珂从旁边的铜盆里抽过一匹手巾,为安宁细细擦拭了嘴角的油渍。闻言侧过脸来,目光在棠辞的右颊逡巡了片刻,才轻笑道:“棠大人说的哪里话,你莫非没尝过御膳房的手艺?”

    棠辞心中蓦地一惊,做贼心虚地别过头去沉吟半晌,愣是半句应景的话也没憋出来。

    “棠大人怎地又脸红气喘了?”柔珂放下手巾,走向书案后,从木格中取出一盒药膏,又款步走向面上红晕更浓几分的棠辞,“四月初八浴佛节,在京百官无论品阶皆得圣上赐宴,亦可品尝赏鉴不落夹。我方才质疑你莫非尚未尝过御膳房的手艺便是基于此,何以如此一副惶恐模样?”

    棠辞轻咳一声,虽转过头来,却依旧不敢与柔珂直视,只微微躬身作谦逊姿态:“御膳房为御用,臣怎敢妄言僭越?宫中赐宴分奉宴、赐宴与内宴,赐宴属外廷事,乃光禄寺司务,是以臣所言并非虚假。”

    柔珂径直盯着她头上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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