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砚-第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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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素君咬着牙瞪她:“你就这么急着赶路?都伤成什么样了?你当你是铁打的吗!”
说着,泪水再次扑簌簌而下。
宇文睿最看不得这个,垂着脑袋嗫嚅着:“朕急着回来见她……”
云素君气结:“你也!你对她,竟然……”
她顾不得君臣礼数,急道:“阿睿,你明知这条路走不通……”
“谁说走不通?”宇文睿不服气地睨着她,“你和悦儿……”
“别提她!”云素君怒冲冲地打断她,“你是皇帝,我管不了你。可你胡闹也该有个限度啊!堂堂一国之君,以身涉险,流了那么多……那么多血,竟是为了去取那个什么药草?若你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怎么……就算是她,难道能承受得了失去你吗?她是多聪明的人?你当她会发现不了你受了重伤?”
“所以朕更得尽力瞒着她啊。她大病初愈,受不得刺激的。”
“阿睿!她是先帝的妻子!是大周的太后!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子!更不是你为她流尽了血,她就会全心全意倾心于你的!”云素君急于惊醒梦中人。
宇文睿如遭雷击,类似的话,阿姐不是第一个说的,柴师姐就曾经说过。她们都不看好自己对阿嫂之情。
哎!可不嘛,是自己对阿嫂之情,不是两情相悦!
“可朕就是爱她!就是倾慕她!”宇文睿倔犟道,似乎在和云素君争辩,其实更像是和自己的心在争辩。
“你简直为她疯魔了!”云素君再也听不下去了,霍然而起。
“阿姐!”宇文睿却一把拉住她,“求阿姐千万别被阿嫂看出什么来……”
云素君凝着她殷切的眼神,心再次软了,暗叹一声“痴人”,不言不语地收拾好自己的药箱,又细心查看过屋内没有什么异样,嘱咐宇文睿万万不可再牵动了伤口,才心事重重地离开。
再说景砚。
看着云素君离去的背影,她心中的疑惑更深,也更觉不安。她脚不沾地地吩咐仪仗赶奔皇帝的寝宫,却被死守在殿外的申全告知:陛下安歇了。
景砚抚养宇文睿十年,却是第一次吃了这个小冤家的闭门羹,而且,还是在刚刚吃了太皇太后的闭门羹之后。
景砚眼含深意,盯了申全一瞬。
申全的头发根儿都要竖起来了,死撑着不跪拜下去大呼“太后饶命”。
不料,下一瞬,他就听到了景砚的声音:“哀家知道了。一会儿御膳房送来黑糖红枣羹,好生侍奉皇帝吃了。”
声音淡淡的,波澜不惊。
申全的一颗心却没法平静,脑中登时映出之前那惊心动魄的情景来:十余天未见的小祖宗突然出现在面前,申全十二分的狂喜刚现出半分,那祖宗就飞身到了他的眼前,左手掌按在左胸口处。申全一抖,因为他看到了,那小祖宗的指缝间竟有一抹鲜红血色。
“去请安和郡主!快去!”
申全听到这句话,下意识地便发足狂奔。他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此情此景之下,他不能耽误一分一毫,他不敢想象那血再继续流下去,会是什么结果。
景砚丢下那句话之后,便离开了,她要用自己的方法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芷兰轩。
吉祥折了一根梅树枝,蹲在雪地里,不知道在划拉些什么。
惊觉有人靠近,她悚然抬头——
那个漂亮宫殿中的漂亮姐姐,穿着好看的素色裘氅,外罩着同色系的素色披风,正立在雪地上,笑吟吟地瞧着她。
这么美的人,配上这么美的衣衫,真的像画中的天女似的。
吉祥这样想着,圆润的脸庞上不由得露出小小的痴迷神色,却因为对方是陌生人而没有做声,只是两颊泛上了红晕,也不只是寒风吹的,还是害羞的。
景砚觑一眼雪地上疑似文字的陌生图案,又划过小姑娘通红的小脸儿,脑中忽的现出十年前初见宇文睿时的情景来,心中怜意顿生。
蹲下|身,不顾雪粒子沾在裙裾上,景砚柔声问道:“喜欢雪?”
出乎意料的,小姑娘却摇了摇头,小声道:“不喜欢。”
景砚微诧,建议道:“那怎么不去和雪鹿玩?”
她猜想小姑娘是不是害怕雪鹿高大的身躯,又道:“你看它长得高大,但很温顺的。”
不想小姑娘却不领情,羞涩拒绝道:“不好……不能骑……”
景砚挑眉:这想法,倒是……挺奇怪的。
她发觉这孩子和无忧的性子全然不同。无忧自幼就喜欢各种小动物,最愿去的地方就是御苑,恨不得日日时时泡在那里,连这芷兰轩中的雪鹿都屡屡遭她“荼毒”。
可眼前的这个孩子,叫做吉祥吧?竟然在看到雪鹿的一刻,想到的是“不能骑”,而不是像幼时的无忧那样狂奔过去,抱着雪鹿的脑袋使劲揉|弄一番,害得众雪鹿每每见到她,都恨不得四散逃开。
想到宇文睿小时候的种种趣事,景砚的心尖漾上了软意。
“吉祥在写什么?”她看着地上的文字,问道。
吉祥偏着头打量她一瞬,心里想着既然睿姑姑能告诉这个姐姐自己的名字,这个姐姐看着又不像坏人,大概告诉她也是无妨的吧?
“这是漠南字。”
景砚一凛:这孩子是漠南人!
可她脸上没露出一丝诧异,倒像是虚心求教似的:“吉祥认得漠南字?”
小姑娘顿觉骄傲极了:“吉祥就是漠南人。”
说着,一指地上的字:“这是‘爹爹’的意思。”
景砚又是一惊,轻笑道:“吉祥是想念爹爹了吗?”
小姑娘抿抿嘴唇,喃道:“吉祥好想念爹爹……”
“那送你回漠南好不好?”景砚试探道。
“不好!”小姑娘大摇其头,“我要找到爹爹!睿姑姑说要带吉祥来大周认爹爹,我才来的!”
景砚此刻才惊觉:难怪初见这小姑娘,就觉得面善得紧。无忧说这孩子姓宇文?
“漂亮姐姐!”吉祥突地拉住景砚的衣襟,央道,“你带我去见睿姑姑好不好?她答应我带我去认爹爹的!”
景砚诧异于她对自己的称呼,为难道:“可是,你的睿姑姑卧床歇息了啊。”
“卧床?”小姑娘惊得瞪大双眼,“为什么卧床了啊?是不是伤口破了?”
景砚的心脏猛然抽紧,她知道听到了要紧处。她强压下慌乱的心思,在吉祥看不到的地方,用力攥紧拳头,抑制住浑身不由自主的颤抖。
“她受伤了?”
小姑娘毕竟年纪幼小,再聪明伶俐也听不出大人平静语气后的忐忑不安,点点头道:“小姨带睿姑姑回来的时候,我看到了,睿姑姑胸口有个很深的洞,还在往外淌着血。”
景砚闻言,险些栽倒。
小姑娘却是浑然无觉,自顾自道:“小姨说,睿姑姑是给一个很重要的人采摘眠心草,才受的伤。”
景砚的声音颤抖:“山路崎岖跌倒了吗?还是遇到了什么野兽的袭击?”
小姑娘摇了摇头,像个小大人儿似的,“小姨说过,我们漠南的眠心草是疗疾圣药,却是有脾气的。一般人是不愿搭理的,须得是诚心诚意对病人好的人,才能亲手采摘。而且……”
她说着,瞥一眼景砚毫无血色的脸,道:“说了,你别害怕啊!眠心草得用采摘人的心血浸泡供养,才能有效……”
一阵强烈的眩晕感瞬间侵袭了景砚。小姑娘又说了什么,她已经听不进去了。
第123章 品尝
就算下手再有分寸,宇文睿这一次也是受了重伤。何况,马不停蹄地千里奔走,若非她自幼习武身子骨健壮,此刻早不是挣裂伤口那么简单了。云素君刚走,她便慌忙吩咐申全死守在殿外,任何人都不许放进来,自然包括太后景砚。
因为伤处,宇文睿觉得异常疲惫,强烈的困意一波一波地侵袭她。眼皮发沉的当儿,她的脑中划过一道光,她惊觉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事,很重要的事。
然而,究竟是什么事,无论如何都想不起了,因为她已经倒在了瞌睡神的石榴裙下。
一觉无梦,宇文睿恍然而醒。自幼习武的本能,让她在睡梦中骤然生出正被人注视的感觉。
猛地睁眼,朦胧间对上一双哭得红肿的眸子。
宇文睿大惊之下,半辈子的瞌睡虫都被吓散得一干二净——
“阿……阿嫂?”那一瞬,她很想提溜着申全的脖领子,大声质问他:朕怎么嘱咐你的?说好的死守呢?
“皇帝好睡!”景砚突地开口道,红肿得像两枚熟透的桃子的眼睛,丝毫不影响她语声中的威仪。
宇文睿心虚地缩了缩脖子,陪着笑脸,嘻嘻道:“阿嫂也好……”
景砚冷道:“哀家好不好,皇帝果然是最清楚的。”
宇文睿一怔,阿嫂这话,她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她脑中正盘旋着阿嫂的这句话说得是否有深意,以及阿嫂是不是发现了自己说谎遁走的伎俩,景砚却骤然欺身靠得更近。
宇文睿莫名紧张,仰躺在榻上的身躯便下意识地想要后撤,却被景砚一声低喝钉在了原地——
“不许乱动!”
即使小时候再如何胡闹淘气,阿嫂都从来没用过如此严厉的语气训斥自己。宇文睿难以接受的同时,惊觉景砚纤细的手指正奔自己的胸口而来,指尖攀住锦被的边缘,急切地想要掀开。
“!”宇文睿大惊之下,右手慌乱中扣住了景砚的手腕,“阿嫂……”
“哀家说,不许乱动!”景砚咬着牙,一字一顿。
四目相对,近在咫尺,宇文睿清楚地看到,两泓透明侵润了景砚通红的眼眸,漾着,漾着,便承受不住地扑簌而下。可是,那人还在硬撑着,锦被的绸料被她攥得发出刺耳的轻响,她的手指泛白,可见用了多大的力气苦苦支撑。
宇文睿的心也如那夺眶而出的清泓一般,漾着,漾着,便再也承受不住了——
心软了,握着景砚皓腕的手掌也被抽离了力气。她放弃抵抗,任由景砚掀开身上的锦被,颤抖地,却也执拗地层层拉开她身上的衣料——
外袍,中衣,亵衣……直到露出贴肤的包裹得密实的伤口处,白细的麻布包住肩头,甚至将一侧娇小的淑|乳都裹了进去。
此刻,景砚无暇欣赏宇文睿美好的躯体与紧致的肌肤,她只觉得触目惊心——
果然是在胸口!
要用心口的热血来滋养,那药才有奇效……
那孩子说的没错。
所以,是无忧……用她的心血……
那药里的甜腥气息,其实是无忧的……
“扑簌簌”几串泪珠倾泻而下,砸在宇文睿伤口的细麻布上。那么小的泪珠,却砸得宇文睿心口生疼。
阿嫂这样,她看着心疼。
“阿嫂,只是皮外伤,不妨事的,我皮糙肉厚的,不怕的……你别哭啊……”
宇文睿不说还罢,她越是开解,景砚的眼泪越是难以自控地流下来。
原来,一向坚强自持的阿嫂,也是水做的女子。宇文睿暗自喟叹一声,能得阿嫂为自己如此哭上一场,便是此刻让她立时赴死,她也是甘之如饴的。
右手半撑起身体,宇文睿依靠在榻上,忍着痛意,舒展手臂,把景砚的娇躯揽进自己的怀里,让她靠在自己的胸口,由着她尽情宣泄。
景砚再说不出什么“不许乱动”的强硬话头儿,她啜泣得浑身酸软,又是心疼又是难过,恨这孩子一意孤行,又恨自己此时不能替她承受伤痛,种种情愫交织在一处,心乱如麻。
“没事儿的啊……不怕的……”宇文睿边柔着声音宽慰她,边轻抚过她脑后的乌发。
一时间,旷阔的寝殿中,唯有宇文睿轻声的安慰和景砚小声的啜泣,淡淡的安神香飘散开来,混合着景砚淡淡的体香,占据了宇文睿的嗅觉。
温香软玉在怀,以从没有过的柔弱姿态,这么乖,这么软……宇文睿有些心猿意马,原本只做安慰的手掌不由得逡巡而下,拂过景砚的青丝,擦过景砚细腻、修长的脖颈,流连过景砚柔软的肩膀,最后落在了景砚的脊背上,略显烦躁地上下游|走。
景砚失神半刻,很快脑中便回复了几分清明。惊诧于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地依偎在了宇文睿的怀中,她的第一反应是“会不会压痛了无忧的伤处”,紧接着便是羞赧之感涌上心头:居然就这样由着小冤家抱紧了自己?
景砚的俏脸飞红,倒是和那对红肿的眸子相得益彰。
然而,她登时觉察出异样来:无忧抱着自己不假,自己偎在她怀中哭泣,这也没错。可耳边这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又是什么?
宇文睿的身体很热,她的怀抱也很暖和,景砚绝不会承认偎在她的怀里很舒服。
宇文睿身上的气息也很好闻,淡淡的,幽远的,正是景砚喜欢并且熟悉的。
可是,再暖的体温、再好闻的气息,都不及宇文睿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