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砚-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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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待女子,就该这样温柔体贴吧?
“咕噜——”
小皇帝又没出息地吞咽了一下。
女人是可以喜欢女人的,阿嫂说过。
女人原来可以有这么多种方式来“喜欢”女人,不仅仅是尊她敬她,不仅仅是听她的话,不仅仅是关心她的衣食冷暖。
真好……
宇文睿的胸口随着榻上那一对的动作,或轻或重地起伏着,她的心跳也随着她们的声音或急或缓地应和着。
一场靡靡欢|事,她竟是看出了美感。
当两张迷|乱汗湿的脸同时映入眼帘的时候,宇文睿倏的瞪大了双眼,张圆了嘴,心跳都在那一刻停滞了。她使劲儿地晃了晃脑袋,想要确定——
刚才恍惚中看到的,不是……自己同阿嫂。
不是她和她,这是肯定的。
为什么?
为什么会有那种幻觉?
一瞬间,宇文睿只觉得如坠冰窟,全身冰凉一片:某件深埋于心底,自己竟没有意识到的事,就这么昭昭然地摆在了她的面前。
她只有十五岁半,她从没有经历过情|事,她也不知道喜欢一个人该是怎样的。
可,自己为什么会在意阿嫂?
为什么会舍不得阿嫂追随皇兄而去?
为什么会对那位和自己有着同样血脉的皇兄心存芥蒂?
又,为什么会缠着阿嫂亲手绣制和高祖皇帝一样的红色束发带?甚至在知道高祖的发带都是她的“心爱之人”所送的之后,依旧故我?
只是因为阿嫂抚养自己长大吗?
只是因为阿嫂像母亲一样全心全意照顾着自己吗?
只怕是,她视她若女儿,她却未必视她为母亲。
原来呵!
情不知所起,却早已深植于心,融于自己的骨血之中了。
霎时间,宇文睿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样的心情。
有些怕,有些不安与忐忑——她从没喜欢过任何一个人,她不知道等待她的究竟是什么。
有些期待和慌乱——阿嫂会同样地……在意自己吗?
这世间,凡动情的人,没有哪一个不想得到对方的回应,即使初出茅庐如小皇帝。
她性子一向坦荡,她既然看清了自己的心,就不会回避。可阿嫂呢?阿嫂会像自己喜欢她那样喜欢自己吗?
宇文睿不敢期待。因为她清楚阿嫂对皇兄是如何的情根深种。
她于是不敢奢求“喜欢”。
这种矛盾的心绪猛烈地冲击着她的心口,令她一阵欢喜一阵忧愁,又是酸涩又是甜蜜。
“情”之一字,原来让人这般难过?
宇文睿苦着小脸想。
她太过年轻,她远远达不到“却道天凉好个秋”的境界,她也没法“欲说还休”;少年的心劲儿,少年的阅历,使得她此刻只做了一件事:拔腿就跑。
她想见到景砚,马上!只要见到她就好,看着她,心就安了。
交|缠的身体,迷|乱的声音,旖旎的画面,都被宇文睿毫不留情地甩在了身后。
当再次回到凡间的时候,宇文睿恍若隔世。
沁芳阁依旧是沁芳阁,不同的是她的心。之前平平常常的一切,此刻在宇文睿的眼中,仿佛都不一样了。正午的阳光透过天井照射进来,给每一个人、每一样物件都镀上了金色,那些勾肩搭背的男男女女,宇文睿看在眼里,似乎也不那么反感了。
饮食男女,人间气象,大概就是如此吧?
瞧瞧,爱情的力量就是这么强大,能让一个人包容若此。
宇文睿自幼习武,有着武人的敏感。她甫一撑在木栏杆上,就察觉到了周遭熟悉的气息。
吴斌?
沁芳阁一层的角落里,箭袖、短靴,一身最普通不过的江湖人打扮,正同一个花娘推杯换盏的吴斌似是陶醉地扬起脸,冲着她微不可见地颔首。
不只是他,那里,还有那里……十几个内廷侍卫,或坐或立,或言或笑,散布于沁芳阁内的各个角落,简直把自己周围防护得如铁桶一般。
宇文睿心中一暖,又是一荡。她知道是阿嫂!定然是阿嫂吩咐他们留下乔装保护自己的。
阿嫂并没有抛下自己不管!
阿嫂是在意自己的!
宇文睿于是受到了莫大的鼓励:只要阿嫂在意着她,她还忐忑什么?她还怕什么?
朕是皇帝!朕喜欢的女人,你情我愿,朕就一定要得到她!一定要呵护她、陪伴她终老!
宇文睿默默握拳。自己还年轻不是吗?所以不要急,就像对北郑作为那样,水滴石穿,假以时日,北郑迟早是朕的!整个天下迟早是朕的!阿嫂也迟早是朕的!
呸呸呸!怎么能把阿嫂同北郑那起子逆贼作比?
阿嫂是天上的神仙,我宇文睿修了几百辈子才有了这等好福气,得找个相衬的作比……
她这里还胡思乱想着,不提防一只手突地扯住了她的袖口,申全哭哭啼啼的声音如魔音灌耳:“爷!您去哪儿了?让奴婢好找啊!”
宇文睿脑中美好的画面顷刻间被他击得米分碎,嘴角一抽,她嫌弃地甩开他:“爷去看画儿了!”
“画儿?”申全哪知道她看得是什么画儿?
宇文睿懒得解释,一叠声地吩咐:“回府!回府!”
回府看阿嫂去!
申全手里一空,眼看着那小祖宗自己先一溜烟跑得没影儿了,只想扶额:祖宗,您都不问问奴婢怎么逃脱那俩小妖精的魔爪的吗?您这急慌慌的是要做什么?要不是看到吴侍卫他们,奴婢想死的心都有了……哎哟!您怎么一点儿都不关心奴婢了?
且不说众人如何回了宫,只说宇文睿,回宫第一件事就是去坤泰宫寻景砚。结果扑了个空。
坤泰宫的宫女恭恭敬敬地回说:“太后吩咐,若是陛下来了,就请您回自己的寝宫。”
宇文睿垮了脸:难道阿嫂又要不理睬自己了吗?
可同一个伎俩不能再用了,上一次翻窗偷溜进坤泰宫,撞到了阿嫂在沐浴。这次要是再……
宇文睿不敢想下去了。
过去,她并没意识到自己对阿嫂的情意,可眼下急明了了,心里却藏了鬼,她怕……怕再撞到那等乌龙事,一国之君因为激动暴血而亡倒是小事儿,要是控制不住自己手脚毛毛躁躁地吓着了阿嫂,那罪过可就大了。
宇文睿于是只好悻悻地回自己的寝宫。
不成想一进门就有大惊喜:景砚早已经端坐着品茶了。
所谓“近乡情怯”,思念了一路,临到见到了本尊,宇文睿反倒缩手缩脚起来。
“阿、阿嫂……”她抿着嘴,强压着心头又是激动又是甜蜜的酸|胀感,挨挨蹭蹭地挪了进来。
景砚古怪地看着她:不过才一个时辰未见,怎么从欢蹦乱跳的疯丫头,变成了扭扭捏捏的大家闺秀了?
若是往常,见到景砚,宇文睿早就扑上去粘着了,这会子她倒矜持了,唯恐唐突了佳人似的,揪着袍襟儿,无意识地卷啊卷,就是不敢正眼瞧景砚。
景砚更觉得奇怪,不过她可没忘了初衷,命众人退下后,脸一板:“皇帝玩儿够了?”
“啊?”宇文睿一愣。
“那沐姑娘可有趣?可贴心?陪皇帝陪得可好?”
宇文睿不明所以,傻呆呆地瞪圆眼睛看着她。
景砚心思细密,只上下打量她一个来回,头冠、衣衫、腰带、靴子以及身上的配饰,都是自己离开沁芳阁时的样子,可见无忧与那花魁娘子之间并没有发生什么。
一想到这小冤家竟然去了那种地方,还牵带着自己也不得不去那种地方,景砚羞意大盛,脸颊微烫,沉默半晌,才消了热意,拧过脸来。
谁想入眼处,正对上那小冤家的眸光。
景砚一晃神,心口紧跳两下:那眼神,怎么是……痴迷的?无忧虽然粘人,却从不会用这种眼神看自己的,除了那日沐浴……
景砚因此更恼,再次板着脸:“皇帝可知错?”
宇文睿看阿嫂,怎么看怎么美,浑没意识到阿嫂刚刚问了什么,想都不想就答:“知错!知错!”
这会子,恐怕景砚就算是问她“皇帝可要去死一死”,估计她都会不迭地回答“好的!好的!”。
小皇帝明显心不在焉,景砚提高声音:“皇帝可认罚?”
“啊?”宇文睿终于醒过神来,“罚?什么罚?”
景砚哼了一声:“九五之尊,金口玉言,皇帝既然知错,那哀家就不客气了!”
第61章 惩罚
“阿嫂为什么要罚我啊?”宇文睿可怜巴巴地看着景砚。
还把宫人们都撵出去了?不会是什么很“可怕”的惩罚吧?还要背着人?虽然这样和阿嫂独处很好,最好天天如此,日夜如此……
宇文睿暗自想着,薄皮儿小脸儿再次不争气地泛上了红晕——沁芳阁里那对纠缠在一处的女子又飘进了她的脑袋里。
无忧有古怪!
景砚被那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上上下下打量得心惊。
莫非是撞了邪了不成?哼!秦楼楚馆能是什么干净的地方?早知如此,就该封了那处什么沁芳阁!
景砚愤愤地圆睁杏眼瞪了回去:“皇帝擅自出宫,头一遭是年少无知,哀家不同你一般计较;这第二遭又算什么?还是去了那种地方!难道不该罚吗?”
宇文睿被瞪,一点儿都不怕,反倒觉得阿嫂一颦一笑一喜一怒都那么惹人注目。她一时色胆包天,厚着脸皮迎了上去:“嘻嘻,阿嫂不也出宫了吗?不也去了那种地方吗?”
唔,亏得阿嫂也去了,不然朕还遇不到那等好事儿呢!不遇到那等好事儿,哪会有看清楚对阿嫂动心这等好事儿?嘻嘻,沐姑娘果然是个妙人儿,祝朕“和心爱之人白头偕老”,这不,“心爱之人”就在眼前了?“白头偕老”什么的还会远吗?
唔,得好好谢谢沐姑娘,还有那两个……那啥的姑娘。
宇文睿越想越高兴,浑然忽略了自己忘乎所以的模样被景砚看在眼里,却是另一番光景。
“若不是皇帝胡闹,哀家焉会踏足那等地方!”一想到自己以太后之尊,居然男扮女装,在风月地同人斗富争抢个花魁娘子,景砚又羞又急。
要不是担心这小冤家被人算计,她岂会去那种地方?还花了大把的银子,就为了遂这小冤家的心愿,救下那个姓沐的女子。如今倒好,小冤家不但不领情,不但不自责,居然拉着自己垫背!
景砚岂能不怒?
阿嫂急了?脸都涨红了?
宇文睿看得心疼,暗骂自己口无遮拦。她往前蹭了蹭,悄悄地扯住景砚的衣袖,摇啊摇,摇啊摇。
“阿嫂别气……我胡说八道的……阿嫂是为我好,阿嫂又美心地又良善,救了沐姑娘,我都替她感激阿嫂呢!”
少女软软的讨饶声响在耳边,景砚只觉一拳打在了糖缠上,力气使不上,抽手又抽不回,到头来甜腻腻地糊了一手的蜜糖和果仁,一时间什么怒啊火啊的都被黏住了,再也发不出来了。
她本想甩开宇文睿的手,可临了却也忍下了,只故意绷紧脸:“多大了?还学小孩子磨人?”
宇文睿趁势笑嘻嘻地攀住她的胳膊,挨着她坐下:“无忧就算是八十岁了,在阿嫂面前也还是乖乖的模样。”
哪里乖了?分明就是个磨人精!
景砚默默喷她,嘴上却道:“嘴这样甜,可哄得了那沐姑娘?你救了她,她还不对你……感激涕零?”
她本想说“还不对你以身相许”,话到嘴边又临阵换将。
宇文睿一滞,她是关心则乱,一颗刚沁上情意的脑袋瓜儿便很不纯洁地想到:阿嫂为什么这般说?不会是吃了沐姑娘的醋了吧?
她全然忘了现在是她对景砚一厢情愿,哪来的吃醋不吃醋的?
宇文睿于是连忙正色,一副恨不得指天明誓的样子:“我视沐姑娘为友!只是可怜她的身世,不忍心看到个好女子就这么被糟蹋了。何况,沐姑娘是阿嫂救的,就是感激,她也该感激阿嫂啊!”
景砚侧过脸睨她,总觉得自打进入这寝宫内,无忧从内到外地透着莫名的古怪。然而,究竟哪里古怪,还说不清楚。
暂放下这份心思,景砚亦正色道:“哀家又不是为了她,她也不必承哀家的好。不过……”
景砚的眼中划过一瞬狡黠:“……皇帝却要承哀家的罚。”
宇文睿苦了脸儿:“阿嫂真舍得罚啊?”
景砚轻笑:“自然要罚,于公于私都要罚。”
她说着,从身侧几上拿过一本薄册子,推给宇文睿。
“《高祖遗训》?”这是宇文睿从小就读过的,她怎会不认得?
“正是,”景砚点点头,“高祖皇帝将为君当做什么、不当做什么都写在了遗训里以教导后辈子孙,皇帝既然擅自出宫,就该好好读读,也好时刻牢记着为君的本分。”
“就……就这?”就这么惩罚?这么简单?宇文睿才不信。读读书就算惩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