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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倾砚-第1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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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砚垂着眼眸轻“嗯”一声。又听到身后悉悉索索的声音,紧接着,身上便被披上了宇文睿的披风。
  “山风阴冷,披上些,别着凉了。”宇文睿柔声道。
  景砚心中顿觉安稳,仿佛此刻就是天塌地陷也不觉得惊恐了。她没做声,而是裹紧了宇文睿的披风。
  她们的周围,布满了重铠利刃的士兵,以及身手不凡的侍卫。秉笔、侍墨,以及申全也都被宇文睿安排着远远站着,等待着。
  如今北郑局势已定,宇文睿手挽重兵自然不怕有歹人暗算,但是她隐隐觉得今日会有些不同寻常的事情出现。所以,她虽然站在距离景砚五六丈外的地方,目光却一直黏在景砚的身上。
  那抹倩影始终立在亭中石碑前,一动不动的,仿佛已经化作了木雕石刻。浓稠的悲凉感渐渐地笼罩上来,宇文睿的心也泡在这重幕般的悲凉中,沉重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吐出胸中的浊气,宇文睿默默叹息,四外望了望——
  极远处,是大周兵马囤聚的地方;近些,几辆看起来颇为舒适的马车,还有若干载着辎重的马车跟着。那是杨熙等杨氏嫡支的所在,这一路奔波,想来这些从小娇养在深宫中的昔日皇族也是够受的了。
  宇文睿唤过魏顺,扬手一指杨熙他们的方向,“去,传朕的口谕,暂歇息一会儿。山路颠簸,不强求他们老实待在车里,可以下车歇息,但不许走远。”
  魏顺答应着去了。
  又定定地看了一会儿景砚的背影,宇文睿转开目光时,不经意间和远处的杨熙对上了,不禁暗惊。
  杨熙是个不会武功的普通人,宇文睿却是数一数二的高手,只一眼,她便觉察到杨熙似乎这样看了她许久。从何时开始看的?宇文睿猜不到。不过,杨熙的目光中隐忍的深意,宇文睿却有几分熟悉。
  她的眉头骤然蹙紧,猛然间转过头去,不想再和杨熙对视——
  那目光,让宇文睿想起了曾经的自己,也是这样远远地看着景砚,期待着对方能分出一丝一毫的关注给自己。
  原来,原来……
  宇文睿突然发现了这件事,她有些后悔自己的某些做法了。
  可,不待她细思如何挽回,惊见景砚的身子突然软了下去,堪堪就要跌倒于地。
  宇文睿大惊失色,她的身体比她的思维快得多,眨眼功夫,就闪到景砚的身后,托住了她。景砚整个人瘫软在她的怀中,泪流满面,牙关紧咬,竟是无知无觉。
  宇文睿慌了神,一迭声地喊着从人:“快!快去请安和郡主!”


第191章 噩耗
  “如何了?”门一开,云素君的身影刚刚出现,宇文睿就跳起冲过来问。
  云素君扫了一眼跪在远处哆哆嗦嗦的五原城诸官员,眉头轻蹙,道:“不妨事的。太后只是车马劳顿,好生休息休息便可凤体无恙。”
  她说罢,拉住急切想要进入内室的宇文睿的手臂,压低声音道:“有一句话……”
  宇文睿一滞,驻足,撩眼眸见云素君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也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阿姐但说无妨。”
  云素君的嘴唇动了动,依旧低声道:“何必带她去那处,图惹她伤心难过呢?”
  宇文睿不语,打量着云素君,“她的身体是不是……有什么妨碍?”
  云素君小声道:“倒没什么大妨碍……她心中已经够苦了,何苦让她再苦上做苦?”
  见宇文睿拧紧了眉头,云素君知道她将自己的话听到了心里去,暗叹一口气。一边是她从小照料长大的妹妹,一边是她素来仰慕的人;一边是大周女帝,天下之主,一边是大周太后,先皇遗孀……还真是苦了她们了。
  云素君惟愿这两个人能好生生地在一起,不要再生波澜了。无论哪一个受了伤害,她看着都疼。
  “阿姐说的是,是我思虑不周。”宇文睿诚恳道。
  云素君心里一绞,阿睿如她亲妹,又是皇帝,性子她了解。既能主动认错,那就说明阿睿内心里远比表面上要自责得多。云素君觉得心疼了。
  轻握了宇文睿的手,云素君温言道:“你对她的好,无人可及。我只是小小提醒,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我知道。”宇文睿回她一个淡淡的笑,“我进去看看她。”
  “嗯,去吧。”
  景砚自昏睡中醒过来时,恍惚了一瞬。她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干净的床榻上,床帐被挽起,能看到上面繁复的雕纹和垂下的流苏,虽然比不得宫中用物之精致考究,却也称得上华美了。
  努力回忆一番,她记起昏迷前的情状,又联系眼前的光景,猜想这里应该是五原城内的某处所在。
  她犹记得意识陷入混沌之前的最后一刻,眼前现出的宇文睿焦急的脸,还有宇文睿温暖的怀抱……所以,是无忧,抱她来到了五原城内?
  “吱呀”一声门响,景砚的目光自然而然地寻声而去。
  宇文睿依旧是她昏迷前的那一身衣衫,衣衫上还有依稀可辨的褶皱,定是因为担心自己的身体,连衣衫都顾不得换吧?
  思及宇文睿向来喜洁,又爱穿鲜亮衣服,新衣服恨不得马上穿上身儿、一天巴不得换个十件八件的做派儿,景砚心里划过心疼:真是苦了无忧了。
  “砚儿,你醒了!”宇文睿早扑上来,依着榻边坐下,手向前伸了伸,不知为何又缩了回去。
  景砚微诧。以她对宇文睿的了解,方才不由自主的动作当是想拉过她的手,可又为什么缩回去了呢?
  宇文睿难得规规矩矩地坐着,目不转睛地凝着景砚的脸,又不放心地打量起她的神色,“可有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景砚笑笑,“想是一路车马劳顿,累着了些……是不是吓着你了?”
  宇文睿鼻子一酸,之前积累的担心和自责一股脑地翻涌上来,“都怪我!”
  景砚的笑容僵住,看着她红了的眼眶:“这是怎么了?嗯?”
  她从锦被内抽出一只手,努力去够宇文睿的。
  宇文睿乖乖地把自己的手递到她的手里,脸上郁郁的:“我不该强拉你去……去看的!害你难受……都怪我!是我想得不周全!”
  景砚突然笑了:“原来是为了这个啊?”
  宇文睿怔怔地看着她,脑袋里则转着“难道砚儿在刻意安慰我?”的念头。
  “无忧,你做的很好,真的。”景砚定定地看着宇文睿,一双眸子仿佛漾着两汪水。
  “你在安慰我……”宇文睿颓然道。
  “不是的,”景砚捏捏她的手指,柔声道,“我知你此刻心中自责,怪自己强拉我去……你皇兄的罹难之处……”
  宇文睿呆住。
  长久以来,她与景砚之间,对于宇文哲的话题都是禁忌的,似乎谁将那事诉之于口便是坏了规矩似的。可现在,景砚却能够说出“你皇兄”这样的字眼儿,更能够坦然地说出“罹难之处”这样曾经哪怕想想都令她心碎的话语,到底……到底有了怎样的心理变化?
  景砚说罢方才的话,亦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没有预想中的痛苦与难过,心内竟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她于是知道,十余年来,她终于可以轻松地面对关于宇文哲的话题了。
  而她和宇文睿之间的禁忌正在被一点点地打破。
  “无忧,我知道你的心意,”景砚殷殷地看着宇文睿的眼睛,“你为你皇兄修了亭子,立了石碑,说明她在你心中是有分量的,你是在意她的。而你带我去那里,更是为了我这桩心事。你并不是为了让我难受而强拉我去的……”
  宇文睿闻言,眨眨眼,眼中有一抹晶莹闪过。景砚是懂她的。
  景砚又道:“你的皇兄,她曾经一直在我心里面,以后也会一直在我心里面……”
  “嗯。”宇文睿轻声应着。
  奇怪的是,曾经她无比妒忌宇文哲在景砚心中的地位,如今,听了这样的话,她心海中居然没有一分一毫的波动。是因为她长大了懂事了吗?还是因为她清清楚楚地知道景砚是爱她的?
  景砚看着宇文睿理解的样子,心中欣慰,且又有些心疼,“你的皇兄,她已经去了……如你所说,她在天上看着我们,保佑着我们,她亦是渴盼我们过得好的……”
  景砚说着,目光投注向未知名的地方,思绪飘飞:“十余年过去了,我与她,该做一别了……”
  她的目光又转回到宇文睿的脸上,“否则,于你不公;而她在天有灵,一定也不愿我如此的……你是她的妹妹,她亦是牵挂着你的……”
  宇文睿鼻翼耸了耸,更觉得酸涩了。
  “所以,无忧,”景砚执起宇文睿的手,合在自己的两掌中,“……从今以后,她便是她,你便是你。”
  宇文睿出神地看着景砚,一时无言。
  景砚怜惜地擦过宇文睿的眼角,顿时,指腹上的泪珠烫着了她,“无忧,你别难受。我之昏厥,是因为想到你皇兄的曾经,心中痛楚一时难抑。但只是痛楚难过,却并无其他,更不会责怪你……”
  “我与她之间的一切,我本是怕与你说的,因为担心你多想,担心你受伤害……但是无忧,今日,此时,我敢将与她的曾经坦于你的面前,实是因为你我的心彼此相许,你懂我,我亦懂你,我与她的过往不会再成为我们之间的隔膜……”
  宇文睿动情地打断她:“我懂!她于你是过往的美好,是特别的。她是我的姐姐,我不会再吃她的醋,不会再因为她而跟你闹脾气!”
  宇文睿说罢,又不放心追道:“你答应我,以后也不再担心我会因为你和她的事吃醋,好不好?我不许你难过……”
  “好!”景砚潋滟着水眸,亦动情地看着她,“无忧,你很好,真的很好……”
  宇文睿被夸得微红了脸,眼睛亮晶晶的:“那,我抱着你好不好?嗯……你身子可有不舒服?”
  景砚弯着眉眼瞧着她,“是有些不舒服……”
  “啊!”宇文睿一惊,作势起身,“那我喊阿姐来!”
  景砚抿唇笑道:“不过,你若抱着我,我就不会不舒服了。”
  她说着,冲着宇文睿伸展开双臂。
  如此情状,宇文睿焉会不懂?景砚主动若斯,她怎会客气?遂什么都顾不得了,甩了鞋子,偎近景砚身旁,却又小心翼翼地拉她入怀,仿佛对待一碰就会碎裂的精致瓷器。
  “如此,可好?”宇文睿抱了景砚的娇躯在怀,手臂虚虚地环住她,轻声地问着。
  “嗯,怎样都好。”景砚在她怀中闭上眼睛,轻喃着。
  只要是你,怎样都好。
  “头还晕吗?”宇文睿在景砚的耳边柔着声音问。
  想来是已经习惯了与这人的亲密了吧?纵然这样的耳鬓厮磨,景砚也没有了最初的羞涩无措,而代之以心内一团安然平和,仿佛两个人本该如此亲密似的。
  “不晕了。”
  景砚的指腹擦过宇文睿肩下的衣料,抚平那处褶皱,“你许久不曾休息了吧?”
  确然如此。景砚晕厥,她哪里有心思休息?更别提换什么衣衫了。
  “我有武功护体!身子骨结实着呢!”宇文睿大喇喇道。
  景砚知道她在安慰自己,更欣慰于她的体贴,向她怀里蹭了蹭,呢喃:“陪我睡会儿……”
  宇文睿自然说好了。她巴儿不得抱着景砚睡到天荒地老呢!
  景砚突地想到什么,轻推宇文睿:“五原城的诸主事是不是还候在外面呢?”
  她果然是极通透的,已料到身为太后的自己,昏厥在五原城郊,五原城中诸官员岂不吓得半死?
  宇文睿笑:“砚儿聪明!”
  “还笑!”景砚嗔道,“他们都是你的臣子,你也忍得下心让他们一直跪等着战战兢兢?”
  宇文睿哼哼哼:“谁让他们拿着朕的俸禄呢!有事儿没事儿多担担心,省得以后懈怠国事不知忠君爱国勤政爱民!”
  “坏……”景砚轻捶她肩头。
  媳妇儿发话了,宇文睿自然乐得照办。她想唤来魏顺,令他传口谕,就说“太后凤体无碍,众卿都散了吧”。
  可不待她唤来魏顺,申全焦急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陛下!陛下?”
  宇文睿皱眉:“什么事?”
  她心念一动,不舍地松开景砚,又替景砚掩好锦被,端坐在榻前,道:“进来吧!”
  申全确是久在宫中侍奉的,经验老到,知道眼下轻重缓急。皇帝命他入内,他才敢进来,掩好门,方开口道:“何大人要面圣。”
  “哪个何大人?何冲?”宇文睿暗惊。何冲不是被她派回京中打前站去了吗?怎么这会子出现在这儿了?莫非……京中有变?
  宇文睿一颗心提起,忙吩咐道:“快传!”
  申全刚要离开,又被宇文睿叫住:“先散了门口那些人,再传!”
  申全是个精明的,立时明白此事非同小可,登时答应着去了。
  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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