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砚-第117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那件事,若放在从前,或许她会让步;但此刻,绝无商量的余地!
柴麒从来都是耻于绕弯子的,景砚甫一出现,她便扯了吉祥的小手,迎了上来。
“我要带吉祥走!”口气直白,强硬得不容回绝。
景砚不动声色地瞥一眼连在一处的一大一小两只手,吉祥的小手在她的目光下明显地向后缩了一下,却被柴麒毫不客气地攥住了。
“理由?”景砚淡问道。
“理由?”柴麒凉森森地反问一句,眼中的痛意更深,“我不能允许她像她父亲一般!”
同她父亲一般如何?死于非命?还是……被利用?
景砚的双眸中透出深意来。她挥退闲杂人等。
旁人倒还罢了,申全、秉笔、侍墨三人可是知道这位柴姑娘的武功的,用出神入化都形容不得。再看太后,娉娉婷婷的单薄身子,别说是柴姑娘了,就是吉祥小主子都能推她个跟头吧?
景砚的目光扫过三人,轻笑道:“你们放心去门口守着,柴姑娘对哀家动手的时候,你们再来救助不迟。”
不止那三人,柴麒的嘴角都忍不住抽了抽:姐是那等蛮横无理的人吗?姐会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动武吗?
吉祥听了这话,可当了真了,泪珠儿扑簌簌地顺颊而下,她回身抱住了柴麒的手臂,语带哭腔:“姑姑!姑姑你别打仙女姐姐!”
柴麒的嘴角抽得更狠,深觉自己在小娃娃的心目中已经变成了欺凌弱小的恶霸。
申全三人实在看不下去了,遁走。
景砚这才收起笑意,看着柴麒,正色道:“柴姑娘,吉祥为储君,来日为大周天子,这是她的宿命,亦是她不可推卸的责任!”
不是柴姑娘你一人可以改变的。
柴麒岂会被她轻易说服?冷笑道:“何为宿命?何为责任?难道麟儿被利用、不得善终就是宿命?难道他就活该承担那样的责任?”
她说着,眼眶微红,恨道:“早知如此,就该强行带走他!他又怎会……”
景砚想到逸王宇文达的舍身取义,也觉得酸楚,叹道:“柴姑娘心疼弟弟,姐弟情深,哀家省得……逸王高义……哎!”
景砚顿了顿,收敛情绪道:“实不相瞒柴姑娘,吉祥现在是天家唯一的传承。上苍赐她聪明康健,赐她宇文氏的血统,又让她诞在富贵之家,不致受穷挨饿,比普天之下千千万万的孩童都要幸运百倍。她既承接了这些好处,为宇文氏担起大周的江山便是她义不容辞的责任!”
见柴麒默然不语,景砚又道:“柴姑娘想要带走她,那么请问,要给予她怎样的人生?”
“自然是天高海阔任她驰骋!”柴麒傲然道,“我是她的亲姑姑,自然会给予她最好的、最想要的!”
景砚微微一笑道:“何为最好?好与坏,本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世间岂有一个绝对的标准衡量?”
不待柴麒答言,景砚追问道:“若说世人眼中的最好,有什么能比得过君临天下,处万万人之上?”
“那可未必!”柴麒急道,“太后久处深宫,焉知纵横江湖、逍遥自在的乐趣?”
景砚闻言,神色黯了黯。她压下心底的涟漪,直视柴麒道:“好!抛开最好不提,柴姑娘可知道吉祥最想要的是什么?”
柴麒一滞,这个问题还真把她问住了。
吉祥却在这时出声了,她依旧抱着柴麒的胳膊,抽抽搭搭地道:“吉祥最想……最想替父王报仇!吉祥要帮睿姑姑打败坏人!”
柴麒默然。
所谓“窃铢者贼,窃国者诸侯”,这话虽然难听,可归根结底,一国的法度终究是持国者制定的,而能够名正言顺地判人刑罚,甚至夺人性命的,亦非持国者莫属。旁的人,就算你武功盖世,就算是在江湖上有着说一不二的地位,也不是想杀谁冠个罪名就能做到的。
话说回来,吉祥这梦想要想实现啊,还真就是非当皇帝不可了。
柴麒还是不甘心,她转过身蹲下,殷殷地凝着吉祥的小脸儿,用绢帕替她抹干净脸上的泪水。
“外面的山山水水很美,还有形形□□的人,可以和他们打交道,可以和他们比武……姑姑教你武艺,以后你就是天下第一的女侠,全天下的习武人都会敬仰你……还有那么多好吃的东西、好喝的酒等着你去尝……”
吉祥眨巴眨巴眼睛,小脸儿皱起,声音中是难掩的愧疚:“姑姑对不起……可是,可是吉祥很想帮睿姑姑打坏人……睿姑姑身体不好,还总像个小孩儿似的不让人放心……”
她说着,拧过头看向景砚,满是眷恋:“吉祥也舍不得仙女姐姐……”
柴麒很想一巴掌抽翻这小崽子:白疼你!到头来,替外人说话!
景砚听到“睿姑姑总像个小孩儿似的不让人放心”,险些失笑。她好不容易收敛了笑意,对柴麒道:“柴姑娘请放心将吉祥交给哀家,哀家绝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亦不会让她担半分风险!”
柴麒是个性子果决的,她沉吟一瞬,虽说不上想通,但也知道强求不得。可她毕竟是一派的宗师,就这么被一大一小给拒绝了,面子上到底过不去。
于是,她虎着脸,从吉祥的脖颈间扯出那只小小的蛇骨哨,举到吉祥的眼前:“记住,以后谁要是敢欺负你,比如让你熬夜做功课,或者逼着你读书学政务,你就吹响这个,姑姑会马上来,替你出气!”
这次轮到景砚嘴角抽了:柴姑娘,你这是暗指我虐待孩子吗?
第156章 四方
柴麒嘱咐完了吉祥,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姑姑……”吉祥泪眼婆娑地凝着柴麒远去的身影,喃喃的,满是不舍。
“皇帝已在望北关,北郑地界凶险,请柴姑娘看在同门的情分上,护她一护。”景砚忍不住高声道。
柴麒的脚步一滞,驻足。
她本意便是先去昆仑山看师父,然后再去北郑助宇文睿。可这心思被景砚说了出来,可就不好玩儿了。
柴麒于是冷冷道:“本座想去哪里,自会去,不劳太后安排。太后还是多想想怎么照顾好吉祥吧!”
说罢,她身形一晃,已经不见了踪影。
景砚唇角勾起,心中不觉好笑。她知道柴麒这是答应去保护宇文睿了。只不过——
宇文家的女子,别扭起来,还真是……挺像的。
吉祥自然是难过的。景砚好歹哄着她,又命乳母抱来了宇文楷,姐弟俩一处玩耍起来。
景砚借机教导吉祥要“像个大孩子的样子,要给弟弟做表率”。一则吉祥懂事,二则有白白胖胖肉团子般可爱的宇文楷在,她的注意力也渐渐被转移走了。
景砚静静地看着一起玩耍的姐弟俩,越发觉得当日宇文睿将宇文楷抱到宫中抚养,当真算得上明智之举。不然的话,吉祥一个人孤孤单单地长大,没有兄弟姐妹,实在是太可怜了。
或许,如此可以弥补宇文睿小时候没有兄弟姐妹的缺憾吧?
那时候,虽然有天不怕地不怕的景嘉悦陪伴,可她与宇文睿怎么说都脱不开君臣的情分,而非血缘的情分。若是宇文睿当年有同龄的兄弟姐妹一同玩耍、习学,是不是就不会将全副心思放在自己的身上了?
景砚如此想着,就忍不住惆怅——
终归是自己没有养孩子的经验啊!
不过,有了无忧的教训,教养吉祥定会得心应手得多。思及此,景砚又忍不住对宇文睿生出几许愧疚来。
其实,十年来,她对宇文睿好得不能再好。然而,在她的心中,她的无忧是最好的,也该得到最好的,比如,该有最好的人陪伴着她过完这一生,她不该钟情于自己,以致不能自拔。
这便是做母亲的心态,只觉得自家的孩子最好。可当真宇文睿的身边站了别人,又当如何呢?
景砚试着想了想,只是一想,就觉得心里极不舒服。
此刻的她,内心里是何等的矛盾?
不想也罢!
“叫姐姐!”
吉祥的声音打断了景砚的思绪,一大一小两个孩童的互动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只见吉祥的一只小手撑在榻上,另一只手轻捏着宇文楷的小脸蛋儿,双眼亮晶晶的,满是切切的期待。
宇文楷则叉着两条小腿儿坐在榻上,纯黑色的眸子怔怔地盯着吉祥的脸,眨巴眨巴,紧接着,“噗噗”两声脆响。
吉祥微愕,继而失笑。
原来是宇文楷嘟起嘴唇,吐了两个响亮的泡泡。泡泡瞬间便破了,宇文楷大概是觉得好玩,登时“格格格”地笑了起来。
“小坏蛋!不叫姐姐,还冲我吐泡泡!”吉祥嘻嘻笑着,“我也会!”
她说着,也“噗噗”发出两声脆响。
宇文楷初时露出惊讶的表情,继而便又“格格”笑了起来。
景砚将这一幕都收入了眼中。吉祥能开心起来,她觉得高兴。宇文楷也就成了特别的存在。
因着这个特别的存在,对于宇文克勤和宇文克俭兄弟,景砚决定区别对待。抛开宇文克勤是宇文楷生父这一层不谈,宇文克勤其人忠厚,又素来和皇帝交|好,和相王、和宇文克俭显然都不是一路人。
因着宇文楷毕竟是宇文克勤的亲子,所以当初抱养入宫的时候,宇文睿便格外开恩,每月初一、十五日,宇文克勤和其正室周氏可以入宫探视。按理说,宇文楷将来是要入嗣先逸王的,再同相王府有所牵连于礼法不甚合。可宇文睿到底还是不忍苛待宇文克勤,故此施恩。
第二日恰是十五,早朝散后不久,宇文克勤便入宫了。不过,只他一人来了。
他给景砚施礼毕,解释说周氏有恙,故今日不能入宫问太后安了。
这话听着冠冕堂皇,明眼人谁不知道宇文楷非周氏所出。周氏担的不过是个嫡母的名分,怎会像对待亲子一般上心?
景砚微微一笑,并不戳穿,还关心地问他是否要太医院的供奉去给周氏把把脉。
宇文克勤自然是婉拒了。
“相王叔近来可好?”景砚也不啰嗦,直言问道。
“劳太后惦念,父王安好。”宇文克勤想到自己那不靠谱的爹,也觉头疼,可面上的话总还要说得过去。
“安好便好。”景砚笑得意味深长。
宇文克勤为人再忠厚,也听出了这话头儿不对劲,心头暗惊。
这时,乳母抱来了宇文楷。
所谓父子天性,宇文克勤看到乳母怀中虎头虎脑肖像自己的宇文楷,便忍不住近了些,想要抱他入怀。
不成想宇文楷可不给他面子,小身子一扭就窝回了乳母的怀中,顺便把小脸儿埋在了乳母的肩头。
小小婴孩儿本就没什么记忆,他又成日养在景砚的身边,将自己的亲生父亲早就看做了陌生人一般,生分也是人之常情。宇文克勤却心中很不舒服,他又努力地凑近了些,结果,小孩子对陌生的气息敏感得很,他们眼中的陌生便意味着危险——
宇文楷嘴角一耷,抽噎了两下,然后便狂风暴雨般哇哇大哭起来。
宇文克勤两只手还扎在半空中,大感受伤。
抱着宇文楷的乳母见眼前的情景,也觉尴尬,又有点儿不知所措的恐慌,不由得瞥向景砚。
景砚不动声色地挥退了乳母。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生儿子被抱走还哭泣个不停,宇文克勤十分不舍。他坐回原处,脸上还难掩颓唐之意。
景砚不疾不徐道:“前次世子来时,楷儿正睡着。小孩子家家,许久不见,总会认生的。”
见宇文克勤面容一僵,景砚话锋一转道:“楷儿到底是世子的亲子,是要入嗣先逸王的。他与斐儿又是亲兄弟,将来兄弟二人同为王,又同殿为臣,世子脸上也更添光彩。”
宇文斐是相王世子的长子,将来自会名正言顺地承继相王的爵位;而宇文楷又会承继逸王爵位。如此,两位亲王就皆是宇文克勤所出,试问大周除了皇帝,谁还会比他更尊贵?
被太后点破这层,宇文克勤一怔,脸上不由得透出几分释然来。
景砚又道:“世子如此荣耀,皇帝又格外恩典允世子时时入宫探望楷儿,世子该当感怀在心才是。”
宇文克勤肃然道:“陛下对臣的君臣情意、兄妹情意,臣铭感于肺腑!”
君臣是公义,兄妹是私情,皆令人感激。
景砚点头道:“世子重情之人,哀家也是知道的。”
她说着,直视着宇文克勤,将一封折好的信笺推向他,“哀家此刻便有一件为难事,想请世子扶助一二。”
大周的太后,连皇帝都是她亲手抚养长大的,能有什么为难事难住她?
宇文克勤也懂得这个道理,他扫一眼纤纤素手下的纸张,心中不禁忐忑起来,直觉告诉他,这信笺同他、同相王府脱不开干系。
既食君禄、承君恩,就该忠君之事,何况,于私情上,他和皇帝更是从小一同长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