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L]萧萧羽歇-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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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一伸手阻止段寻枫,说,“不必绕弯子,天下这局棋,想必你比我更有兴趣。如今就连街头妇孺都知道离国和胤国迟早是要开战的,胤国一年之间打了大大小小的战,尚没有足够的时间修养生息,可算是最势弱的时候,可你离国却依旧按兵不动,为什么,是因为面对丰衍,离国没有可用的统帅,正所谓千金易得,一将难求。”
“是么?先生觉得,威远候黄子桐如何?”
“若是往前三十年,倒是个难得的人物。”
“那凌西王徐川棋呢?”
“奋武尚可,智慧不足。”
“原来,在我离国,竟无一人是先生瞧得上眼的?”
“是没有一个丰衍瞧得上眼,王爷心里应该一清二楚。”
“那么先生此次前来……”
“给你送一颗可用的棋子。”
段寻枫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笑声,笑声背后不知是讥讽还是释然,“棋子?他为何心甘情愿地来做我的棋子,为了名,为了利,亦或是为了……”
“为了心里一个不得不达成的心愿。”此刻,丁一脸上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和认真。
光线从帐篷的开口处泄露进来,安置在帐篷里的所有一切都被打上一层薄薄的金色,多么温暖的色调。
段寻枫和丁一直视着对方的眼睛,对持了很久,两人都没有任何的退却。
这是一场无言的较量,不似战场上的杀戮和血腥,却同样惊心动魄。
最终,段寻枫移开了目光,笑着裹紧了身上的裘袄说,“本王好奇,能让先生这么坚定不移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心里住着千军万马的人。”丁一陷入回忆,他以为他对人类的身体已经了如指掌了,给秦以萧的所有训练都绝对是秦以萧所能承受的极限,可偏偏他让她瀑布下挥刀四个时辰,她却能坚持到六个时辰,从山顶上冲刷下来的水流重逾千钧,虽然不会对身体造成真正的伤害,打在身上却是常人难以忍受的疼痛。
决定一个人的,始终还是她的心,执念是人心中的力量,有时可敌千军万马。
“先生觉得,我离国的胜算能有多少?”
“用上这枚棋子,胜负难料,不用这枚棋子,必败无疑。”
“本王,受教了。”
丁一知道,段寻枫是接下这枚棋子了。
丁一走后,太傅卓彧来找段寻枫喝茶。
热水倒入杯中,杯子里的茶叶顺着同一个方向旋转起来,像是湖底互相追逐的鱼群。
“好热好热。”卓彧举杯饮了一口,那句热不知道说的是茶水还是帐篷里的温度。
“是么,我倒觉得还凉了一些。”段寻枫笑道。
不去理会段寻枫的调侃,卓彧严肃起来说,“刺客的事,恐怕是皇上那边……”
“我知道。”段寻枫打断卓彧,手指在杯沿上来回,她收敛的笑容,似乎在思考什么,过了一会才继续说道,“这件事暂且压制下来,后面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老臣明白。”卓彧点点头,注意力又回到茶上,“这是青阳的昙叶茶吧?老夫喝上了瘾,都不想走了。”
“倚老卖老。”段寻枫摇摇头,知道卓彧在打她茶叶的主意,“一会差人给您送过去。”
“那就多谢殿下,老臣告辞了。”卓彧把茶叶骗到手,立刻告辞,再待一刻,他就要被炭火的热度烤干了。
第53章 重逢
胤国,南浔城,丞相府。
庭院里的紫槿已经开了第二次花,丰衍站在树下,看着花瓣被风吹落,掉在他的肩膀上,他没有伸手去拂,任由这淡紫色成为他白色长袍的点缀。
“相爷,刺候传递回来的消息,说离国最近有异动。”阿却站在他身后,手里是一封已经开启了的信笺。
“看来齐王没有打算放任我们休养生息,她既然敢动,想必找了可以统帅三军的人。”丰衍轻轻挥去肩上的花瓣,“阿却,随我进宫面圣吧。”
丰衍走了两步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着阿却,“其实,你喜欢京兆尹的小女儿对不对?”
被说中心事,阿却心里不安,摸了摸后脑勺。
“时间过得太快,你早该成家,在我眼里,你却还是当年的小孩子。”丰衍笑着拍拍阿却的肩膀,“战事结束之后,我会替你去提亲,将来有了孩子,让他姓丰吧。”
“相爷……”阿却直直地看着丰衍,他自幼是孤儿,没有姓,只有名字,叫阿却。
如今丰衍说让他的孩子姓丰,那他自然也是姓丰了。
阿却在心里念着这个名字,丰却。
“走吧,再回来的时候,紫槿的花期应该已经过了。”
“是。”
离国,边境,烽火台。
段寻枫站在城楼上看浩浩荡荡的军队,红色的旌旗上写着大大的离字,在风里招展着,是血液鲜红的颜色。
半个月前,交给秦以萧一小支军队,和靖逆将军谢东庭在校场上来了一场大演武。
一来是想看看秦以萧的实力,二来是为了避免秦以萧坐上统帅之位人心不服。
秦以萧没有令段寻枫失望,表现出了与众不同的能力,事后连靖逆将军也心服口服地说,“此人用兵如神。”
今日,段寻枫是代皇帝来此犒赏三军的,而三军的统帅,正是秦以萧。
太傅卓彧拢着袖子站在段寻枫身边,问,“就这样把一个国家压在这样年轻的人身上,真的可以么?”
段寻枫说,“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了,算是背水一战,破釜沉舟。”
卓彧听得段寻枫这样说,心头一惊,“王爷没有留下后备的军队么?”
“只有王城里的几千兵马了。”段寻枫坦然一笑,“若是输了,就是任人宰割的情况,你一定是惊疑我这样的人怎么肯把胜负交到别人手里,其实我也不是信她,我是信我自己。”
要是有更好的选择,她也不会将赌注下在一个她无法掌控的人身上。
六月十四,晴天,微风,历史的车轮在这一刻,向前跳出了重要的一步。
战争要开始了,这个世界并不会因为任何人的悲伤或者喜悦而改变。
出发之前,秦以萧骑在马上扭头看了一眼身后即将随着她出征的兵士们。
列队整齐,每个人都活生生地站在她的面前,不久之后,这里的大部分人都会死去,也许也包括自己。
一将功成万骨枯,一将之功尚且如此,那么一个帝王的功绩呢,打了那么多的战,牺牲掉的何止是万骨而已。
她曾经思考过,战争究竟是帝王的成就还是帝王的残忍,恐怕是残忍来的多一些。
只不过如今,她不得不靠着这些残忍来完成心愿,她变成了埋葬万骨的那个人。
秦以萧想,也许她比帝王还要无情和自私,因为帝王为了一个国家,而她,只是为了一个人。
其实,无论谁都好,每个人的心里总有一个最最强烈的愿望,为了这个愿望,其他的一切都会变得不重要起来。
就连自己变成了什么可憎的人。
也无所谓了。
****************
丰衍带兵以来,第一次打了败仗,虽然只是一场小交锋,双方在试探对方的深浅。
那一战中,离军用步兵战胜了胤军的骑兵,本来骑兵对阵步兵是拥有绝对优势的,不曾想竟然输了。
这种乱七八糟的兵法,丰衍想起了他的某位故友,他在城楼上笑了起来,“丁一。”
“将大军往回撤到锦城。”丰衍下了这样的命令。
“相爷,锦城可是在南浔城脚下,万一战败,敌方就直取帝都了……”虽然知道丰衍的心思不是常人能揣摩的,军中还是有人做出了提醒。
“你以为在这里的离军是我们真正要对付的人么,恐怕早有大军绕过长取山,直奔帝都而去了。”丰衍以非常缓和的语气在说。
秦以萧不得不承认,丰衍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强大,让她数次陷入了困境。
这一场战,就是统帅之间的心理较量,谁更了解对方,能猜到对方的意图,就占据了优势。
这一年以来,秦以萧向丁一学的东西,与其说是兵法,不如说是战胜丰衍的兵法,她以为自己很了解丰衍了,没想到,丰衍对她也是了如指掌。
不,更应该说,丰衍对丁一了如指掌。
因为秦以萧身上的每样东西,都是从丁一那里学来的。
六月十四,结束了各种试探的两军,终于展开了最终的较量,兵贵神速,这一战拖延地越久,于双方都没有好处。
冲锋、战阵,两军就是两条争斗不休的巨龙。
如果有人从天空看下去,会看到人群像蝼蚁一般聚集,而后,出现一条血河,血河上承载着不计其数的尸体。
阿却从战场上退出来,快马一路奔至丰衍面前,他定定地看着丰衍,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是想说,布阵完成,不辱使命么?”
阿却点点头,笑了笑,一头从马上栽了下去,他的背后,插着七支箭矢。
没有等到紫槿花期过,没有等到回去迎娶京兆尹的小女儿,没有等到有自己的孩子。
阿却已经牺牲于战争的残酷中。
战争的最后,离军被胤军围困在内,始终是丰衍技高一筹。
当秦以萧带着大大小小的伤痕,从围困中突围而出,站在丰衍面前的时候,她心里明白,以毫厘之差,自己已经输了。
差一点也是差,秦以萧苦笑了一下,努力这么久,到头来,自己还是这么没用。
两位统帅在这次战争里第一次正式相见,丰衍见到秦以萧有些惊讶,眼前的人和当时见到的,已经不是一个人了,“殿下看中的人,果然不是寻常之辈,差一点就败在了你手上,如果你再多两千兵马,从侧翼突进,情况就不同了。”
“你为殿下而来?”相对于秦以萧身上伤痕累累,丰衍白袍士卿,干净地一尘不染。
“我为她而来,却没能带她走。”
“你的老师是丁一?”
“是。”
短短的几句对话之后,战场上出现了新的变化,远处的胤军乱作一团,远眺过去,一片苍茫的白色以极快的速度冲刺进来。
“狼!是狼啊!”有人大吼起来。
数百只和战马一般大的白狼出现此处,战马在狼啸声中失去了控制,相互踩踏。
胤军因为在外围,成了白狼攻击的对象,顿时死伤无数。
为首的一只白狼威风凛凛,不顾厮杀的军马,径直向秦以萧和丰衍冲来,它高高跃起,跃过秦以萧的头顶,落在秦以萧和丰衍之间。
双眸眯起,对着丰衍发出带着怒意的低吼。
秦以萧看着那只半人高的白狼出神良久,而后走上前去,以不确定的口吻说,“玄霄?”
白狼侧了侧脑袋,高昂着头,像只大狗在秦以萧身上蹭了蹭。
熟悉的触感让秦以萧确定,它的确是玄霄,当时以为它走丢了,还为它担心了好久。
当时玄霄早就察觉出,亦歌不是羽然,亦歌为了避免麻烦,将玄霄放在木桶里,顺着江流让它自生自灭,不曾想玄霄回到了白狼聚集的地方,做了群狼的首领。
“白狼这样的灵兽竟然会亲近人类,看来,上天真的要亡我。”丰衍大笑,他对着秦以萧说,“走吧,胤国已经没有人可以挡得住你。”
秦以萧摸摸玄霄的脑袋,说,“战马被你吓慌了神,要麻烦你带我去见羽然了。”
玄霄在秦以萧脸颊上一舔,任由她爬上自己的背脊,被她当成坐骑。
秦以萧走后,丁一出现在了丰衍面前,丰衍苦笑着说,“为什么要阻止我,你忘了幼时各国不断攻伐,我们颠沛流离的日子了么?就差一点我就可以统一天下,让世界上再无战争,四处可以为家。”
“你以战争阻止战争这条路,一开始就走入歧途了,世上之所以有战争存在,是因为人心的贪婪和罪恶,从来就不是因为天下没有一统。”这个道理在他当年横扫诸国的时候,就明白了,所以他离开卫国,再也不卷入战争中去,“你心中有魔魇,放下它吧。”
“你现在说起话,像个慈悲为怀的老和尚。”
“是么,我以为我和慈悲向来没有关系。”
“你既然说以战制战是歧途,又为何教了个徒弟让她上战场?”
“她?”丁一笑了,“她和我们不一样,她上战场是为了保护心中重要的东西,不过说起来,真是个笨的要死的徒弟,好几次我都差点气到把她推下悬崖。”
“还真是,从来都没能赢过你啊,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