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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大明杂货商-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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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沐海棠想知道的,默默握紧七俭越来越烫的手心,分神片刻,又回神问道:“那幕后是谁,总不至于是胡汉苍。”对安南国君直呼其名,这让陈尚儒抬头看了她一会,而后摇头:“是其兄胡元澄之女相中了沈云桐,至于他们之间为何会相见,我不得而知。”
  胡元澄?沐海棠想了想记起来了,听二叔三叔都说过,那位安南国很会造兵器的人。他的女儿,不是应该还小么。
  陈尚儒被沐海棠亲自挑的酒给醉得一塌糊涂。事情也基本弄清楚了,让人把他弄到客房去后,七俭站起来与沐海棠并肩而靠,笑得有些朦胧:“我也醉了,想必道长也是差不离,不如今日在此歇息,明日一早再作商谈。”梁道远只略作思索便点头同意,哪还用得着商谈,这两人关上门枕上一席话,过几日就可见沐家军边关捉人了。
  被推浴池里清醒了片刻,倒床上又迷糊了。想睡却又睡不着,抓着身边人的手臂哦了一声:“想明白了哪里不对,他才从矿里放出来,哪能自个有本事搭上安南那边的人,这背后有人给他铺路。”听着这含混但条理清楚的话,沐海棠暗自可乐,俯身看着这难受得在扭动的人,最终吻在她嘴角:“好好睡。”
  哄好七俭睡着,沐海棠更衣裹着御寒斗篷回了沐王府。若说先前余丰年买通江湖人士对辰宿予睦下黑手那是商人间的手段,如今他敢动朝廷的利益,那只能说,要么是他已到了有这一步的权利,要么,就是在作死。若是前者,可怕,若是后者,也可怕。
  沐晟不在府里,沐昂本也习惯晚睡,这会卫戍卫边两兄弟也在,见了沐海棠,一时久违的亲切,激动的叫了声郡主。沐海棠难得的对他们笑笑,而后拦住了他们要告辞的脚步,等都看着她时,她这才说:“三叔与两位卫叔叔都是常年在西南边境走动的人,海棠要说的事,你们可共同来拆分个真假。若是真,怕是沐王府真要出面管管这事了。”
  沐海棠一席话,让沐昂和边家两兄弟都沉默了。若安南国王室真才是这事的幕后主导,想趁此事勾结心怀不轨之人扰乱边关,那是得防微杜渐。可安南一向安分,朝贡及时,且一直依附大明,这样做,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
  “听闻胡氏一族好战,连连对占城动武,但安南国基薄弱,且近几年连年灾荒,后援必是短缺。他们此举若被证实,倒也不难解释。我大明物产丰饶,若有大商能援他,他岂不是求之不得?自古大商能左右朝政者并不少,吕不韦可算一个?从安南通占城,再从占城通四周国家,这不正是商人所求?”
  一席话,沐昂为之点头赞赏。他从来都喜欢这侄女,又从来都为这侄女可惜。如今,更是可叹啊。环看如今沐家之后,若他这侄女身为男儿,沐家能在她手上再飞腾一阶。
  回家已是寅时,意外看到七俭一脸深沉的坐那喝茶,一旁站的人正是沈云松。于是招来红儿,没等问,红儿便轻声道:“才被吵醒的,听说盐田那边出事了,晚些时候有人跌进河里,不是沈家人,工头便不准送医馆。这会人突然去了,矿上不是沈家人的雇工们就闹了起来,不知谁透露说七爷来了这边,这会那正闹着吵着要见七爷,要个说法。”
  这事闹得,真是一刻不得安宁。梁道远也被吵醒,这会睡眼惺忪的连整衣衫边跑过来道:“七爷得去,人心不能失。特别是这时候。”一句话,七俭松了眉头。她本也是要去,只是在恨这事的起因,原本都是苦难地儿熬出来的,怎么到了这时候就能如此漠然。一条人命,说没就没,这让她怎么想好。
  人都散了,该等的去门外等。沐海棠略带困意的解下自个身上的斗篷给七俭穿上:“我知道你不会让我跟着,那你就快去快回。记住我一句话:凡事死者为大。”这般心有灵犀,七俭一时莫名起了燥热感,一把把人拥进怀里。抱了良久正欲低头吻过去,却被巧笑着躲过。这一来一往两人较上劲,七俭一时求之不得干脆耍赖抵在沐海棠颈间软哼了两声,意欲再明显不过,可沐海棠这时偏不想依她,真是怕她耽搁。于是伸手捏住她下巴笑道:“头一回见你耍赖,你以前也常常对她如此……”
  真是困乏得头脑不清醒,最后一个字淡了下去,两人略僵的分开。这太过尴尬,七俭有些不知所措的用手指抹了抹额头,诶诶两声,转身离去。
  她走后,沐海棠有些迟缓的用手拍了下额头,轻叹一声,望着门口好久回不了神。
  唐刀带的人占了一船,先上岸后把欲冲上来的人群给拦住,圈出一块地让七俭和沈家人说话。七俭远远的瞧见沈云桐坐在族长旁边,一脸笑意。要是不知原委者,真以为这是兄弟在诚心相待。再怎么着长者是长者,七俭只得过去叫了声族长,然后才看向沈云桐:“我以为知者以善待人是常态,看来我错了,经过苦难的人,不一定全都明白苦难的意义,有的人也只会记住那苦难中的恶,从而成魔。沈云桐,你可曾想过,这里所有的人,都与你有过相同的曾经。你不善待他们,人性何在?”
  “七爷此话言重了。你可知道,一日那么多担盐是怎么出来的?你手里日渐丰盈的钱银怎么出来的?官府、同行、盗匪这所有的一切压着,注定我成不了善人。你可以做善人,冠冕堂皇的站在这里指责我为何不善待他们。可你问问他们,我可真有苛待他们?可有少他们一分一厘的工钱?死了个人你就如此大阵仗不顾一切的来向我兴师问罪,你问问你自个的良心,你这样对我可安心?如今当着族长的面,你把话说透也好。是否真的对我极为不满想将我逐出盐矿?若是如此也好,你让你的人上,我就在一旁看着,看他们怎么将你的矿盐买卖做得风声水起!”
  把能干的人都给收买了,如今来这一招,可真是阴损。特别是当着族人的面,这叫屈也叫得太明显。沈家族人一听沈云桐要甩手不干,都对这才见面的七爷大呼不行。在他们心中,这是沈家的买卖,若沈家的人不用用外人,那岂不太可笑了?谁会像沈家人一样待他们这样好?他们还在大呼小叫,族长也说话了:“七娃,兄弟如手足啊。”族长一句话,后面的人纷纷点头称是。
  七俭负手忍得辛苦,本就酒劲未褪,如今看着这虚伪透顶的人在这唱戏,真是越来越不能忍。正要怒斥沈云桐时,负在身后的手突然被人握住,侧目看去,一身穿斗篷戴面纱的人站在一旁,身上的幽香说明了她正是沐海棠。
  “终是不放心你,看来我没来错。他是余家伸出的触手,你就此斩了,也只是伤对方分毫,不如让他再伸长些,到时一把扯断根须可好?”此时的温言软语太有用,七俭瞬间就冷静下来。良久,稳道:“毕竟人命,我岂能不来。只是来此安抚,你又何须多心。”说完又明白沈云桐从始至终不阻挠她来此的用意了:当着全族人的面得到首肯,还有比这更完美的巩固地位的方法吗?从今以后,这地儿便是他沈云桐说是什么便是什么了。
  这人,真是心机颇深,确实是个对手。
  安抚好死难者家属,七俭觉得头痛不已,望了一眼这黑茫茫的地方,狠叹一声转身。一路走得有些踉跄,恍惚中似乎听见了德来在叫公子,不由得又是一阵摇头。这恍若梦里的感觉,大约是真醉得不轻。
  她以为是幻听,可沐海棠却听得真切,确是有人叫公子,这人的声音,颇熟。回眸望去,人群安静的目送他们,并无异常,一时疑惑。但来不及细想,见前边的人负气的走得快,只得赶紧跟了上去。

  叁柒回

  从盐田回来,沐海棠那心就担着,她预感七俭这回不会闷声不响吞下这口气,定是要找机会让沈云桐和余丰年都知道她不忍了。快年下了,朝廷那边要开新朝热闹非凡,这年一过,该正的名都会正,该剐的人也逃不了,挑这时候和余丰年彻底闹开,总有点不踏实。可也确实不想去拦七俭,有些事,步步退让,最后就只能坠落悬崖。
  还有件事。开过年,四叔沐昕,就是常宁公主的驸马都尉了。
  西南气候怪,热的地儿奇热,冷的地儿奇冷。这儿白天里倒还好,这会都三更天了,还不见七俭回,等得疲乏,唤了轻竹来伺候就寝。直到身边的丫头答话说轻竹姐姐不在,她这才想起,这一晚上可就没见着轻竹和红儿。
  丫头端来热水,她泡了会手才问:“轻竹和二喜哪去了?”伺候的丫头是沐昂从沐王府调来的,从进府就听这郡主的各种奇闻,这也是头一回伺候郡主就寝,心中慌慌张张的,嘴上就结巴了:“轻竹姐姐她,她与二喜姐姐傍晚的时候说了好一会悄悄话,然后就急匆匆出府了……奴婢不知道她没有和郡主……”
  让丫头打住,沐海棠一时实在想不起什么理由能让轻竹出府出得这般匆忙,连和她讲一声都没有就走了。
  黑色的天空天始飘细雪,入睡前,沐海棠嘱咐丫头,见着七爷回时小心伺候着。话音没落,裹着一身寒意进来的人就站那冲她笑:“都三更天了还不睡,这可真是我罪过。”轻竹都不敢多说话的事,丫头们更是见着七俭进来就赶紧低头退了出去。
  听出这人话里的高兴,沐海棠强撑着睡意问:“心里舒坦些了?”七俭捂热了手笑着摸向沐海棠的脸庞,掌心里尽是暖意的小心,与之对视了好一会,这才说:“得了一消息,若这消息确凿,盐矿这边我就不管了,过几日就收拾去昌南景德镇那边。那日我们拜谢道长,道长曾言,开矿乃是向阴间讨饭吃,阳气过重反倒不得昌盛,我这算歪打正着,不管了不管了。”
  沐海棠见她是从心底里高兴,也不问究竟何事,只是贴着她的手心细细蹭着,眼里也尽是为她欢喜的笑意。这笑意暖进了七俭的心底,一时酥得全身发软,略羞赫的松开手,低头言语有些打结:“我、我先去洗漱。你早些、早些歇息。”
  七俭开始接触昌南商人时,日里落下一场大雪来。在酒肆和昌南来的瓷商彭少三畅聊许久,两人话别时,七俭在窗边见着下边来回在雪里走动的沈云松,只略停顿,又对面前的彭公子笑道:“少三兄在滇地要多留些日子,也好让愚弟尽地主之宜。今日就此别过,明日我派人去驿栈接少三兄。”
  彭少三是景德镇御器厂督陶官杜公公手底下的人,个人的瓷器烧造工艺颇为炉火纯青,近日来滇南,一是为探亲,二是来此办差,但办的什么差,就没人知晓了。这神仙般的人物被云南知府给好生供养着,七俭本是见不着,但这彭陶官来了滇地哪有不拜土地爷的,去了沐王府,便被沐海棠给截住了人。
  送走彭少三,七俭略好笑的倚在窗边对沈云松招手,待他上来后更是漫不经心的瞧了他一眼,这才道:“有事找我?”那日在盐矿当着族长的面,沈云桐占尽得意,这人一声不吭,今天是想说什么这么焦急,她倒有点好奇了。
  沈云松似是有难开口的话要讲,一直欲言又止,七俭也不急,让伙计上好茶,慢悠悠的等着。沈云松喝了口茶,一脸倔脸的扭看着窗外,良久狠叹了一声:“你这般好欺,是怎么走到今天这步的?先前一直以为你是城府颇深之人,那天他那样当众欺你分你权,以为你好歹会威慑他一下,可如今只见你步步退让,连以往的查账都懒得查了,似是要放任他为所欲为一般,真叫人……”
  后边的话沈云松讲不出来了,也不知道怎么讲。他确实有些愤恨,救全族人脱苦海的人,竟真的这般软弱?先前任沈云桐乱来,也只是想看看这七爷的真本事,如今,可真教他失望。
  “那你又为何呢,为何这般气愤?我的兄长?”七俭收了手里的扇子,目光变得凝重起来。盯着沈云松,她的气息越来越急重,最后眼泪竟从眼眶里慢慢渗出。这模样吓着了沈云松,讷讷的站起来呃了一声,还没等他说出话来,七俭已腾的站起来用发抖的声音咬牙道:“掠人钱财,在大明王朝该当何罪?我费心费力救一族出苦海,不表功不吆喝就成了你们拿捏的软柿子?我的哥哥呀!你们是我的哥哥!我拿你们当亲人你们拿我当什么!钱吞够了,现在要来表演关怀和亲情了!”
  沐海棠老远听见了这低吼,本想上前,但迟疑又停住,站在回廊回静静的看着。
  沈云松砰的一声跪下,不仅七俭,沐海棠也愣住。跪下的人使劲磕了一个头才说:“当年,在矿场,看着爹爹与娘亲每日受尽艰苦的过活,看着族人一个个累病了没人治的死去。终于,有一天爹爹也被皂隶打得昏迷,娘亲跪在雨里求人救他,最后我们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咽气,娘也因为那场雨和伤心过度病得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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