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尊GL]灼心-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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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惧。
我不禁有些自责:或许正是我此前的一意孤行害了他。
“仔细服侍着,再出什么差错……你应该知道我的手段。”冷冷地警告着跪在床边唯唯诺诺的小蝉,中年女人最后温和地看了我一眼,带着那几个侍卫离开了我的房间。
从门口影影幢幢多出来的掠迹来看,她应该留下了几人作为值守——大概是担心我不顾她的劝说执意要到外面去吧。
我知道,至少有十多个与小蝉一般无二的侍从在这间房外等候我的差遣,却没有人敢发出一点声音,安静得仿佛能听到一根针落地的动静。
这让我也下意识跟着压低了嗓音,将小蝉叫到近前:“你过来。”
他怯怯地抬起头看了我一眼,膝行几步挪到我床边,隔着垂下的纱帐,又低下了头,轻轻应了一声,似乎是在等候我的吩咐——我看不清他的神色,却能感觉到他的紧张。
我默默地叹了一口气,有些内疚:“你……没事吧?”
“奴婢没事,谢殿下关心。”少年的轻柔嗓音带着一丝颤抖,教我于心不忍,却不知道怎样做才能减少对他的伤害,更别说是弥补了——无能为力的我,连自身都快难保。
“刚才那个中年女人,是什么身份?”盯着床顶的蛟龙出海刻纹,我轻声问道。
“那一位是颜珂大人,王府的管事,也是王府护卫的首领,”他顿了顿,接着仿佛不经意地补充道,“您以前都是称呼她为珂姨的。”
——看来在大体的背景框架和人物信息上,邝希晗的遗留记忆能够给我带来一些提示。
不过……珂姨?
若是按照我本来的想法,是要喊一声“颜管家”的,幸好没有擅自开口称呼。
这也代表着在一些细节和错综复杂的情感关系上,我只能够靠自己慢慢摸索了。
既然这样,那我以后可不能与她频繁接触,至少在我能够适应邝希晗这个身份前……免得露了马脚,送了性命。
“小蝉,我、咳嗯,本王以前,是个怎么样的人?”想了想,我也顾不得会被他怀疑的危险了——反正事到如今,他想不怀疑也难——继续问道。
纱帐外的少年似乎倒抽了一口冷气,我能感觉到他死一般的寂静,仿佛我这句问话在他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而他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你且说说看,本王必不追究。”我连忙柔和了声音安抚道。
“小蝉不敢妄断,不过,枫阁的文士们都称赞您疏狂不羁。”他思考了许久,终于说出了这句勉强算得上赞美的话。
我点点头,有些不以为然——就凭这具病弱身子,如何疏狂得起来?
想到了先前那珂姨说的话,我又问道:“本王这次卧床,是何原因?那姜护卫,又是何人?”
“这……小蝉不知。”他的反应却不像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是不知,还是不愿说?”我故意冷下声音,打算吓吓他,“欺瞒本王的下场,你是知道的。”
——虽说我并不记得邝希晗是怎样惩罚下人的,不过从小蝉颤抖的双肩猜想,她应该不是什么宽和仁慈的主子。
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他瑟瑟发抖地伏在地上,捣头如蒜:“奴婢该死!请王爷恕罪!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好了好了,本王没说要杀你!”我连忙掀开纱帐,想要扶起他,却不料这身体孱弱至斯,一时间起得狠了,眼前一黑,差点晕了过去,“你、你先起来!”
艰难地挤出这几个字,我一头扎回柔软的床铺中,抚着胸口直喘气。
“殿下?”他也发觉了我的不妥,停下不间断地叩首求饶,紧张地抓住床沿,想要拉开纱帐查看我的情况,却又不敢随意动作,只能试探性地轻轻叫了我一声。
喘了一会儿,感觉到那股压抑的窒息消散了不少,心口一松,我才悠悠地“哼”了一声,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
他也是有眼色的,知道不能再顶撞于我,生怕惹我生气后那口气喘不回来,索性跪直了身子,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听前院服侍的哥哥们说起,那姜护卫本是皇帝陛下身边的禁卫,前几日被您讨来做自己的亲卫,甚是得您青眼,宠爱有加,片刻不离左右——原本那日您与姜护卫在永乐堂……玩乐,哪知您忽然晕倒了,颜大人便请了御医来,直到昨日您才清醒了过来。”
——他在说起“玩乐”二字时不自然的停顿让我有了不好的联想。
“永乐堂是什么地方?那姜护卫现在又在何处?”我决定迂回地询问。
“永乐堂是您平日……与侍君们一同……的地方,”关于他刻意含糊的词语,我不必费劲去猜也能知道,不会是什么好词,而他之后支吾的语气,更让我对邝希晗的为人抱以反感,“姜护卫……奴婢听说,自从您昏迷,颜大人就派人看住了她,现在应该还被关在永乐堂里,等候您的发落。”
“……本王要见她。”我舔了舔嘴唇,忽然升起想要马上见到对方的念头——这个姜护卫,可能是最后一个见过邝希晗的人,或许她会知道发生了什么。
“王爷赎罪!颜大人吩咐过,在您养好身体前,不能离开这间屋子。”他一下子抬高了音量,仿佛是为了引起屋外的守卫的注意——我敢肯定,刚才那一下“咔哒”的锁门声不是我的幻听。
“……”我翻了个身,将脸埋进厚实光滑的被面中——处处受制于人,连人身自由都被剥夺,邝希晗这王爷也实在是窝囊。
那么,继承了她的身体的我,也要与她一样,成为这被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么?
可不管我如何恼怒失望,这现状却无法在一时三刻里有所改善。
我所能做的,也仅仅只是接受而已。
☆、第3章 姜灼
翌日,在小蝉的服侍下洗漱整理了一番,我已能基本忽略他是个异性这件事了——若是单单对着他清秀的脸蛋和才到我眉骨的身量来看,把他当作普通的少女也未尝不可。
用过了清淡可口的早膳,颜珂又带着那几个护卫来到我的房间,手中端着一碗深棕色的散发着苦味的中药:“殿下,昨夜休息的可好?”
我一口饮尽她手中的汤药,将空碗递还给她,微微笑道:“甚好。”
她略微诧异地看了我一眼,随即温柔地说道:“殿下今日怎的如此乖顺,喝药跟喝水似的爽利,竟与往日那个每逢喝药必哭闹的殿下大不一样。”
边说,边从护卫手中接过一小坛蜜饯,拈了一颗送到我嘴边。
就着她的手含了一颗,我只是讪笑:“一觉醒来,忘了些事体,却又知晓了些道理,总觉得不能再同以前那般任性了。”
“脸色倒是好了许多,不似以往,总要在病榻上辗转些时日才见起色。”她擦了擦手,也随着我笑道——我发现她的手并不如她脸上的肌肤那么细嫩,却是一双布满老茧的、饱经风霜的手。
“珂姨,既然我听了你的话,好好调养,那你是不是也该兑现承诺,让我见见那姜护卫?”目光从她的手上移开,我尝试着问道。
“殿下!”她不赞同地瞪了我一眼,却是宠爱多于无奈,“好吧……您就去看她一眼,省得老是惦记,不好好调养——只有一刻钟。”
“我晓得。”我连忙乖巧地点点头——这个珂姨还真是对邝希晗百依百顺呢。
“丙三、丙四,跟着保护殿下,莫要让那姓姜的冲撞了殿下。”她回头对着身后两名护卫吩咐道,又不放心似地对着小蝉说道,“你也跟在殿下身边服侍着,一刻钟到了就送殿下回来休息。”
“是。”小蝉忙不迭点头。
在她千叮咛万嘱咐下,我终于被允许走出了这间卧室,在一大群人的簇拥下,浩浩荡荡地向着廊腰缦回的院落中庭而去。
不多时,身体感到些微的疲倦,眼前也总算映入了一座花团锦绣的楼阁,匾额上用我十分熟悉的隶书写着“永乐堂”三个字,字体清隽秀丽,只是风骨稍逊,可见书者力有未逮,后劲不足——我只庆幸竟能看得懂这里的文字,不至于当个两眼一抹黑的文盲了。
才站在这永乐堂门外,便能闻到一股醇厚的芬芳,不像是普通的脂米分甜香,倒像是发酵了多年的醉人甘醴——这之中,似乎又藏着一丝淡淡的血气,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
小蝉先我一步推开门,随后垂手恭敬地让在一旁,等着我进入。
我扫了一圈身后跟随的侍从与护卫,都与他一样默不作声地把自己当做背景,像是生怕引起我的注意。
我也乐得没人跟着,少了监视,抬步跨进了挂着层层叠叠的红色纱帐,将内里遮掩住而看不真切的房间——那股香味更加浓郁,似是还带着其他的说不出来的雅致清香……同样的,那股血腥味也越发明显了。
撩开了一层又一层飘着迷离香气的纱幔,我眼中渐渐出现了一个人的轮廓,等到穿过最后一层遮掩,我终于看清了那个纤瘦的人影,也终于见识到了这座神神秘秘的永乐堂全貌。
——我想我大概有些明白,缘何小蝉在说起永乐堂时会是那样不自然的神色了;我也开始了解到,这具身体的原主邝希晗,是怎样的疏狂不羁。
依稀还记得,在《史记·殷本纪》里读到过这样一句话:“大冣乐戏于沙丘,(纣)以酒为池,县肉为林,使男女裸相逐其间,为长夜之饮。”说的是商纣王酒池肉林的典故——现在看来,邝希晗也是此间的拥趸之一。
偌大的房间被分割成了两个部分,一侧是人工开凿的方形玉石池子,澄碧见底的池水满得像要溢出整个池子,酒香四散,直教人醺醺然不知今夕何夕;墙上挂着活色生香的图画,栩栩如生得令人羞赧,池边坐卧着几个仅着五彩薄纱的美少年,嬉笑玩耍间两靥泛红,媚眼如丝。
见我走进却并不上前,只是娇笑着朝我招手,许是醉得已经没了起身的力气……我忍不住别开了目光。
另一侧,却是截然不同的一番景象。
各种材料制成的鞭子,说不出效用的瓶瓶罐罐,不同尺寸的棍棒刀具,大多带着倒刺机关,成堆的烛台蜡油以及教人头皮发麻的金针银针……五花八门,争奇斗艳,实在是令人大开眼界,我不禁怀疑自己来到了专司刑讯逼供的牢狱。
然而这些种种,却都远不及正中那个茕茕孑立的单薄身影来得瞩目;抑或是,在走马观花地扫过一圈这百态奇景以后,我的眼里便只能看得见那一人罢了。
那人身上只披着一件松松垮垮的白色绸衣,勉强盖住了腿根,露出一双白皙美丽的长腿;肩颈处未遮住的大片肌肤上遍布青紫交加的淤痕,甚至有几道还渗着血丝,白衣上有几处破口,直透触目惊心的鞭伤——她的双手被高高吊起,手腕处铐着一副镶满宝石的黄金手链,勒出了一圈刺眼的红印;脸色苍白如雪,乌发浓密如鸦羽,纤长的睫毛如蝶翼般轻颤,如风中残叶飘零无依,却又透着一种迷离的凄美。
“你……”我愣愣地站在原地,举步维艰——若是上前,我该怎样开口,说些什么?若是转身离去,又未免违背了心意,落下遗憾。
她是谁?犯了什么错?怎么会被铐在这里?
一个又一个问题迅速从我脑海里穿过,却没有一个能够将我从这失魂一样的惊艳中拉回来。
大概是察觉到了我的注视,被吊着的女人轻轻动了动,手链叮咚作响;微敛的羽睫也慢慢掀起,仿佛一阵微风撩过我的脸颊,酥酥柔柔的轻痒……我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当她淡淡地抬眸看来时,我竟觉得像是被人敲了一记猛棍似的,心跳陡然间漏了一拍,连自己到这儿来的初衷都忘得一干二净——想不到,我生平第一次因为一个人目不转睛,情难自已,这个人却与我一样,是个女子。
她有着一双极为深邃的眼眸,当我与她视线相交的时候,仿佛从那寒星似的瞳仁中见到了一抹琥珀流光,仔细看去,却又只是一片平静无波的幽潭,倒映出我的近乎痴傻的目光。
她似乎并不惊讶我的出现,见我直直地盯着她,也没有丝毫羞怯,只是淡淡地启唇说道:“姜灼见过凌王殿下。”声线柔和雅致,语调却波澜不惊,沉稳得就像她不是被禁锢拷打的阶下囚一般。
——姜灼?
原来她就是那个姜护卫。
我忽然想起小蝉说过的话:对邝希晗和她身边的人来说,所谓宠爱与玩乐,还真是非同寻常啊……
“你……”我顿了顿,目光不经意转向另一边饮酒作乐的几名薄纱少年,话到嘴边又是一转,“你们先出去。”
也许是邝希晗在这些人心目中积威已久,我面无表情的样子着实吓坏了这几名少年,他们立刻收回了那副轻狂作态,草草行了个礼便你推我搡地离开了。
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