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醒河央-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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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东西?”阿尔尼斯伸手接过盒子放在桌上,盒子有些沉。
放下卷轴,掀开盒盖,一阵香味立刻充盈而出,和阿尔尼斯房内特有的淡雅薰香缠在一起,清冷的空气平添了一层抹了蜜般的甜腻。“这是我做的点心,送来给你尝尝。侍女说你喜欢吃甜食,这些都是甜的,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弯腰,闭上眼在食盒上轻轻吸气,那张俊美的脸堂溢出一个迷人的微笑。“闻着就很香,一定很好吃,我尝一个。”
图萨西塔仍在喝酒,不动声色地望着桌边的两人,唇边一道抹不掉的浅笑。忽尔,她朝阿娜希迦看了一眼,然后用目光示意她看地面。
低头朝自己面前一看,脚前一摊金属碎片,在阳光里静静闪烁着冰冷锋利的光泽。伸脚一扫,将它们推到自己身后,动作很快。
“什么声音?”抬头朝身后看了一眼,阿娜希迦站在那里,微笑地回望自己。
“没听见。”耸耸肩,她笑。
“你要吃吗?”再一次,夏月白肯定这三个人今天不太对劲。
摇头,叹息。“不吃了,我还要去看一看塞布隆的伤势。”说着,迈开优雅的步子,朝着大门不紧不慢的走去,而身后一片整洁干净的地面,刚才被她扫到身后的那些匕首碎片也不见了踪影。
“公主慢走。”阿尔尼斯手指捏着一块圆形的金色小饼,望着已经走到门边的人影,隐藏了先前那股犀利的气势,这位大祭司的语气又恢复了那抹动人亦温和的嗓音。
若有所思的目光,来自门边的阿娜希迦回头朝他们投来的一瞥,夹杂着某些意味深长的复杂情绪。
“我也吃一个。” 目光由空荡荡的门边收回时,图萨西塔放下杯子,起身走到两人身边。
捡起一块放进她的手里。“吃这个吧,里面放了你一辈子都离不开的葡萄酒。”
“我一辈子离不开的是你。”看着自己的掌心,很精致的小点心,有股淡淡的酒香从细致微黄的面皮下幽幽传出来。
“……”羞怯,慌乱。
知道这女王的脸皮很厚,只是不知道她能厚到这种程度。竟然当着阿尔尼斯的面前说出这种话,迅速地瞅向他,这法老王的俊美兄长到是一副“我什么都没听见”的表情,专心致志地吃着手里的东西。继而,夏月白狠狠瞪了图萨西塔一眼,满是警告的意味。
看着夏月白脸上那层蜜色般诱人的红晕,图萨西塔一脸狡黠的笑,将点心放进嘴里,细细嚼了几下,慢慢咽进喉咙。“不够甜,应该多放一点蜂蜜。”
“甜食吃太多,小心胖成阿斯兰那个猪样。”
“我们阿斯兰的身材很不错,对不对,阿斯兰?”坐下,没有回头,她扬声问道。
窗旁榻上传来一声低沉的咆哮,声音虽然不大,仍然令人觉得耳膜里一阵震荡。
“接着。”拿起一枚点心,图萨西塔随手朝后一抛,也不担心阿斯兰能不能接住。
点心在半空划出一道饱满的半弧,转翻时掉下些零星的粉屑。
卧躺的庞若大物甚至没有下床,只是伸头张嘴一接,准确无误地接住了图萨西塔扔来的点心。阿斯兰喉咙动了一下,还没尝出滋味便将对它来讲塞牙缝都不够的点心吞了下去,舌头在嘴边舔了半圈,它又好像软骨头似地倒了下去。
夏月白嘴里那句抱怨还没有说出口,身子已被一条横来的手臂揽进怀里,顺势坐倒在图萨西塔的腿上,抬头的时候,鼻尖在这女王勾起的唇角轻扫而过,惹得夏月白匆匆一阵脸热,懊恼。
自己的脸皮如果不能提升一个厚度,在这样下去,她恐怕就要一天24小时顶着一张被人嘲笑的熟柿子脸色。
★★★ ★★★ ★★★
塞布隆腰上被厚厚的亚麻布裹得密不透风,几次想解开看一眼,都被医官派来照顾他的侍从阻止了。
卡普尔一剑砍下造成的重伤,近乎把他半个肚子都划裂开来,现在想一想塞布隆都不知道当时是什么东西在支撑自己仍然坐在马上,率领着部下在蜂拥而至的赫梯士兵间保护着阿娜希迦逃出军营。
那样严重的伤势,他以为自己死定了。
回到船上,阿娜希迦用那种诡异却强大的力量救了他,又一次。
神遗留在世间的力量……她这样回答自己,模棱两可的答案,但对于塞布隆而言已经足够了。
眼角瞄见一个人出现在门口,塞布隆收起思绪,随着那人跨入房里就显得不太干脆的步伐,他愉快地扬眉挑眸,嘴角擒着笑,向榻背轻轻一靠。
心底一声叹息,烦躁,亦有无奈,乌纳斯走到似笑非笑的塞布隆面前,站定。
“新宰相事务繁忙,怎么有空来我这里?”揶揄,更向一种变相的挑衅。
鄙夷,不加掩饰。“传王令,塞布隆精晓赫梯战法,骁勇忠义,特命其为左翼军副将军,随大军同赴红海港。”
“副将军?”浓黑的眉嘲讽地一挑。
“这是王的恩典,她对你信任不疑,你不要不知足。”任命一个赫梯人在这样一场置关重要的战争中担当副将军,引起了很多官员强烈地质疑和反对,今早图萨西塔无视大臣们的错愕直接下达了命令,令那些心存忧虑的臣子只得私底下摇头叹息。
乌纳斯和少数几个人保持了沉默,因为了解。
了解自己的王,了解图萨西塔从不轻易做出决定,可是一旦做出了决择,也难以使她轻易改变。她做出的这个决定,必然是经过了深思熟虑……这样一场战役,这样一个劲敌,每个决定都不容存在失误。
与此同时,乌纳斯也了解塞布隆的为人。
这人一身让人看不顺眼的毛病,一张桀骜不顺的嘴脸,一双目空一切的眼睛,一副不知好歹的德性……却也同样是一身让人由衷佩服的忠诚,一张不卑不亢的面孔,一双临危不乱的目光,一副深藏不露的心机……
这样的一个人,誓言和忠诚在他的眼里,远比生死更重要。
更别提他是在赫梯军队里长大的,一辈子除了打仗,只有打仗,机缘巧合投效了阿娜希迦后,便从军队隐退做了赫梯公主的近卫军统领。
如果说,眼下有谁能比他更了解赫梯军队,那乌纳斯还真想不出第二个人。
双手枕在脑后,伸直两条长腿,叹息。“我知足,顶个什么官衔都无所谓,反正都是去送死的。”
“塞布隆,你……”恼火地皱眉,看着他一双懒洋洋似乎快要睡着的样子。转瞬,乌纳斯讥讽地牵着嘴角,笑。“赫赫有名的塞布隆将军原来也不过如此,亲眼见识过赫巴联军的阵势也被吓得腿软了。”
“宰相大人,激将法对我没用。” 动了动腿,塞布隆闭着眼睛,不愠不火地开口。
“王觉得你能帮助埃及,必然是阿娜希迦公主大力举荐了你,你不在乎别人的看法,至少不要让公主殿下失望。”换个角度,不同的切入点,总能带来不同的效应。
看着塞布隆闭上的眼重又睁开,在他眼底一瞬闪过那种很熟悉的光芒,透着抹兴趣盎然的意味。每当他这样看着自己时,乌纳斯都想一拳打掉这家伙脸上令自己觉得厌烦的神情。
目光在他脸上轻轻扫视一圈,不语。塞布隆伸手从盘子里摘下一颗葡萄,丢进嘴里。
话已经传到,他一分钟都不想多留,视线在塞布隆缠着绷带的腰上停了片刻,随即目光连同身体一转,大步朝外走去。
“喂!”
“……”驻足,回头。
丢开手里的葡萄,塞布隆朝正好迎着自己目光看来的乌纳斯看去,盯着乌纳斯一脸不耐的表情,他笑着问道:“如果我能活着回来,我们能不能心平气和地谈一谈?”
乌纳斯一言不发,在听见塞布隆突兀地说了这么一句话后。
半晌,在塞布隆看上去很真诚的微笑注视下,乌纳斯转头,不紧不慢地朝外踱步而去。
他那快要跨出门槛的身影很挺拔,镀着一层阳光从门外倾泻的灿烂,没有丝毫停顿的脚步旁传来一声悠悠然的声音。
“如果你能活着回来。”
听见这样一句冷冰冰的回话,塞布隆的脸上却忽然绽开一道笑容,嚣张,欣然。
★★★ ★★★ ★★★
“王决定了?”
“是。”
沉默,望着靠窗而立的修长背影,被月光抹出一层雪白的长发披散在身后,让这背影莫名流露出一种孤单决绝的美。静静看了她片刻,阿尔尼斯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我会遵照王的命令行事。”
“阿尔尼斯,你要记住,如果赫巴联军冲破底比斯的大门,让阿娜希迦送月白离开。但是,只要不到这最后一步,你绝对不能让她把月白送回她的世界。”指尖在窗框顺着月光游走,细小的粉沫在指尖的剥啄下婆娑着纷纷飘散,棕色的眼隐在这片微尘细沫的后面,闪闪烁烁,难以平静。
靠着椅背,疲惫的笑容里透着坚决。“王请放心,我自有分寸。若非最后一刻,我绝不会允许阿娜希迦动手;若真有那一刻,我必然会亲眼看着月白安全的回家。”
看着图萨西塔默不作声地点了一下头,继而又陷入长久的沉寂,仿佛她只是窗边一尊守着月光的雕像,有丝疲惫,有些倔强。
感叹。
世间的情爱,只有到了生离与死别的最后一刻,才能看出一颗真心的重量。
或轻如一片尘埃,令人鄙夷唾弃。或重如一生岁月,令人至死不渝。
当图萨西塔做出这个决定的刹那,她就为她的爱烙上了沉重的印记……
她没有替自己选择生死的权利,她没有能选择逃避命运的权利,但她有选择放手的权利……
于是,她能为夏月白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放手。
让她回家,回到那个远离战乱和权谋的宁静家乡,回到她怀念已久却为了她甘愿离弃的地方。
国破王殇之际,她们坚守不放的岁月也将随着漫天纷飞的硝烟战火,尽归沧桑。
☆、第 七十 章
缓步前行,踏着一地斑斓闪烁的火光。
夜很深,风也很静,而脚下狭长笔直的走廊比这夜色还要更加的寂静,宛若一道沉没在海底的深沟,阻挡了所有声音往来于耳畔。
身旁传来阿斯兰粗重而平缓的呼吸声,伴随着自己安静的脚步声,夏月白望着夜幕布火把下逐渐清晰开来的一扇大门,裙下的步伐不自禁地又放慢了一些。
青铜的质地,被打磨的水滑光亮,模模糊糊地映射出自己在火把底下倏忽明灭的身影。
片刻地犹豫不决,默然静立于紧闭的门前。
阿斯兰抬头朝夏月白看了一眼,从鼻腔里喷出一个沉闷的呼吸。
沉沉地叹息,想借此释放闷在胸腔里的沉重空气,却在这声长叹后,觉得身体里的力量一瞬间被抽空了。心跳,和眼中的目光一样的恍惚无力。
抬起双手搭上冰冷的门边,短暂的停顿后,猛然一推。
室内带着一丝干燥的空气与廊下盘旋的夜风碰撞,纠缠,将她身后的长发吹向半空,一层柔软的火色在扬扬洒洒的发丝间抖散出细碎闪烁的波澜。
屋内很亮,甚至比走廊里的照明更加耀眼,迫使夏月白不适应地眯了眯眼。
“在这里等我。”她低下头对阿斯兰轻轻说道,它面无表情地转身走到门边靠着墙壁趴下身,甩了甩尾巴,垂下头。
独自走了进去,不知为何,身体在这片灯火通明中竟然溢出一股瑟瑟阴寒。
这是一个位于图萨西塔寝宫后方右侧的房间,从外形上看相当的普通,与这座阿蒙宫里的其他房间相比并没有特别的不同之处……高大的门梁,简朴的铜门,几乎没有任何奢华修饰的痕迹,这样一个普通的屋子竟能占据着和法老卧室之间最近距离的位置。
陋室,相对于整个王宫而言,它就是一间不折不扣的让人不会多看一眼的陋室。
然而,只有当你真正置身屋内,你才会明白它凭什么能以一身质朴无华到随性的简陋模样,却可以紧挨着图萨西塔的卧室。
因为,三千多年后在博物馆里展出的那副属于图萨西塔的黄金铠甲,正用那冗长岁月都无法抹不掉的骄傲和冷漠,沉默地注视着正缓步走来的夏月白。
流光四溢的铠甲,胸前那只荷露斯之眼,在火光里闪动着一抹动人心魂的夺目光彩……威风凛凛,沉默肃杀,桀骜张狂。
属于埃及法老王的铠甲,伴随这位年轻的女王踏上了夺权的不归路,陪她浴血奋战在叙利亚的战场,与她一同默默守护着奔腾不息的尼罗河,以及这座沙漠帝国的光辉岁月。
这件经过鲜血洗礼的战甲,它是王权的证据,它更是荣耀的象征。
当图萨西塔穿上了它,她不仅仅只是一位国王,更是一个战士……为了她的信仰,为了她的国家,为了她的人民,厮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