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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gl]世说·女相-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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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垣市点头,伸出手看了看,浅笑道,“我这手,使不了剑了,自然再护不得她一人安稳,但终究还是要护,那么,自然是要另寻法儿了。”
  连华仔细看了垣市的态度,发觉这人纵使看上去清流无意,仍旧是脱离不了骨子里的那一抹睥睨天下的傲气,想来,这就是天家之人该有的吧。反观自己,仍旧还是有些孩子脾性的任性,不免有一种比不上的挫败感。
  垣市自然看得出连华所想,笑笑道,“事情呢,不着急,人呢,也不着急。吃完饭,歇上一宿,下山吧。”
  

  ☆、夜画

  
  用完饭,席大雕,哦,就是席云飞,说是要去准备准备,先下山了。
  连华被顾怀君扯着问了一通她和垣市到底说了什么悄悄话,心底更是烦躁,从山上逛回来,见垣市坐在帘下,望着山顶上的那一块奇怪的石头发呆,便不去打扰,扯着顾怀君回房了。
  “怀君,若是……”连华本想问问顾怀君往后的打算,可迎上顾怀君那一双无忧无虑的星目,话,又是出不了口了。
  “你今天一整天,都不对劲。”顾怀君正经起来,压在心底的话,也是藏不住了,“到底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你先休息,我去找皇姐再看看。”连华说罢,径直起身。
  顾怀君看着心事重重的连华,脑子里也不禁想到了一件事,仔细想了一下,大抵是明白了。
  连华沿着廊下走回,已是进了夜间,垣市不在会堂,前面的偏房倒是点了灯,她上前叩了叩门。
  “进来。”
  果真是垣市,连华稳了下心,双手往两边推开门,见到里面的画面,微怔之后便是泯然,轻道,“皇姐不是不大能做画儿了么?”
  画比较长,几乎铺了整个房间的长度,垣市歪着身子扑在画绢旁,拎笔细描,而画,看上去,似乎是已经完成了。垣市似是在补笔,笔尖儿也就更细长。
  “这画,画了好几年,快成了,我今日心情不差,便补了几笔。”
  垣市未抬头,一心专注,连华走近,放眼看了一看,惊道,“这是北地风原?”
  “看来,连华对各地城廓还是有几分了解的。”垣市赞许,“听你善行军,果然如是。”
  连华心底有奇,踩着小步子,细心看了这一幅细长绢画,愈看便愈是惊艳佩服,“我不懂画,却也看得出皇姐画笔精妙。这桥上的人,一步踏出,却看不出是向前踏,还是往回走。那一双细描的眼,斜底而看,看的是桥下棚船,还是未看呢?”
  似是更加惊奇,连华不禁扑下身,指着一墙隅的两人,“他们两个分明亲近在说细话,可这话,似是半言未尽,一人焦急不耐,一人闲庭而道,眸底之意,却分明不似面上那般表情。好似急的不急,闲的不闲,反是让看画的人焦急不耐,很想听清楚他们到底说了什么。”
  垣市这才细撩眼角而来,“大部分人所见,皆是如此。世有所象,及象至心,心不可见,无从可知,便也无从判断下一步会做什么。你现在,可观相,差得却是观心。顾怀君此人,方从家里放出来,少年意气,手上无权,魄力与手段都未经历练,未必是你的好帮手。”
  垣市放下眼,继续作画,连华心中却是惊怔,浅道,“皇姐,还要断上面相了?”
  “相者,观其面,观其态,再观其言,言为心声,差别不大。态者,则是不能自抑之事,观大及小,陈年累积,则会浮为面上。单观其面,你所经历的,已经比他多太多,他的处事若需要你来时时提点,对你,便是累赘。你身居之地,本来事情覆面就广,若还要为他思量一二,其它的事,未必能尽全心,我所担心的,便是这一点。”
  垣市轻叹,续道,“情之一字,所系非常,未必不能如愿,但是有时候代价太大,牵系太广,便不是你身居所位该做的事。他若能帮你一二,我倒可替你转圜一些。但他非长子,兵权无盛,要历练,以明州现在之势,并无历练之地。即便历练,有城主在,有他父亲在,谋划之事,轮不上他。何况他心思也不在此,强迫而为,与他不快活,自然不会用心,何必浪费这个时间。”
  一番分析透彻,连华无言,心底的一点儿侥幸霎时被掏的干干净净,问道,“皇姐,你和晏师,也经历过如此么?”
  提及晏子鱼,垣市挽唇,温笑莞尔,轻叹怅然,“人呢,有时候不得不服命,我与她,是所幸有遇,历经之事,从宫中及外,皆是一步一步走来,不似你,与人差了一步。最重要的,是我和她明白彼此,即便有时候走偏了一些,也回得来。神武三年之前,我避走北面,为的就是补缺,及至林中月遇险,我终于出手杀了一人。”
  “杀人?”连华惊疑,“于军中,此事不是常态,皇姐你十一岁便北上,久历杀场,为何是第一人?”
  垣市抿唇一笑,淡道,“杀了人,手上便再无转圜之地,及至她出嫁,我回京,杀人而走,方知有些事,其实来得很容易,只是退得,却不是那么容易了。”
  “这么说,皇姐回京,便是那时和晏师联系上了么?”垣市淡谈过往,让连华摸不准她今夜如此细心点明,到底是如何打算。
  垣市颔首,仔细看着绢画,不时又补上几笔,“那时,我方才明白,子鱼让我做这一幅风原图,到底是何意义。”
  “你站到对面去看看。”
  垣市浅道,眸底沉静,眼角眉梢却别有一番不拘的肆意,既是不拘,又是肆意,好似再无什么能过心一般地径自淌了出去。
  连华依言,款步走过去,方至画边转向,已经面露惊色,及至站正对面,脚下忽地站不稳地往后退了一步,“这是?这是!”
  垣市摇头轻笑,“连华,这就是世间本相,有天市,自有地相,于人间万象,亦有饿鬼百态,这,就是眼见繁华之处的枯骨之心。子鱼她,一早就明白,我也明白,只是事情明白容易,做起来就难,好在我那时,还有仰仗,所以有机会任性一些。但你不同,你今年二十,已及笄五年,早该嫁人,拖到如今,无非是城主舍不得。城主在思量,旁人也在思量,这算计来去的,你是中心,可曾想过要如何应付?”
  “哪有什么难,大不了和皇姐你一般,谁也不嫁!”连华抱臂,盘腿坐下,依着门廊生着闷气。
  “可微生家的小丫头不是已经入城了么?”
  垣市笑道,“微生家和大晋的关系谁都清楚明白,城主这一放,显然是放给别人看的,你啊,要应付的,恐怕不止这一家了。”
  见连华更气,垣市心底叹然,续道,“何况,我此次回去,就是嫁人去的。”
  “什么?”连华睁圆小兔子一般的眼,不置信道,“嫁谁?晏师怎么办?”
  “嫁她啊。”垣市清清淡淡,似是在说很平常的一件事儿,眉梢眼角都是轻漾的水纹,晃来晃去地让人心都软了。
  “你们,到底是在玩什么把戏?”连华不服气,“这天下,好似什么事,都在你们掌握之中一样。”
  垣市也不反驳,泯然笑道,“事情不着急,人呢,也不着急,我和你说过的。这十来年做的事,比我在明面要做的更多,更容易,何乐而不为?我还了情,捋清了手段,又放任了自己十来年快活,再无遗憾,这一次归去,也就再无顾忌。我点明你,是想让你明白,日后若真对上明州,我不会手软,所以我与你说这些,是在教你如何自保。我不想,姑姑一辈人的心血,轻易就毁了。”
  连华彻底震撼,眼前这个人,当真再陌生不过的了。
  “连华,生不由己,而命由己,所处其位,是为旁人而尊,人的三六九等,便因此而来。推你上去的是旁人,守不守得住的,却是你自己。这一幅天市图,我画了高台之位,亦描低行之人,构图之物,若摆正不对,便也构不成一幅天市之景。而从你处所观,却无构景之物,却是为何?”
  连华眸底空茫,抿唇不言。
  “那是因人心所象,拘于人。即便万物有形有存,于人而观,也逃不过此景。若依物而观,可还是如此?”垣市摇摇头,“那是人,不知道的事。”
  “所以,拘于人,眼界于人,拘于物,眼界于物,拘于你的位置,那就要眼界于你所位之事。”
  连华沉默良久,眸底闪过决绝,自那一幅画上缓慢扫过,终是摆正身子,叩伏大礼,低言沉道,“连华受教。”
  

  ☆、清风似和

  
  第二日一早,四人下得山来,方绕出山口,便远远见了两辆马车,一路走下来,两辆马车旁边已经立了人,一个自然是理清了胡子,稍显整洁利索的席云飞,另一辆稍显精致的马车则是立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和一个伺候丫头。
  远远见了这两人,连华脸上便变了些脸色,但是昨夜经过垣市点明,她忍了自来的脾气,神色淡漠地走下来。
  垣市既然想涉入一二,早是猜到了来人是谁,放眼仔细打量上了。
  见她一袭夏初梨色水杉,眉目细嫩精巧,下颚似是和微生微一个模子印出来的,文文静静地立在马车旁,含笑清淡,内敛而收的脾性,也是像了。
  “微生清和见过长公主,郡主,顾校尉。”
  礼制见雅,行矩不失错处,垣市看着微生清和见礼之下的细微眸动,心下思忖此女看似和微生微像,实则却是有几番张萂的模样了,不免觉得有趣。
  念及张萂,心中还是可惜,惟愿此女,不大难猜好了。
  “你怎地会来?”连华到底问了一句。
  微生清和眸底依旧淡淡,不卑不亢道,“郡主是打清和院子里出去的,城主问起,清和让人说是和郡主外出走了一趟,自然要一同回去。”
  “这么说,本郡主去哪儿,你都是知道的了?”连华隐约有了薄怒。
  “郡主入了清和的院子,清和自然要护着郡主的安危。”微生清和道,“这不是一两回的事儿,清和吃了几次亏,若还是不小心,城主问起,定是难逃责难。”
  “你!”
  连华本就是借着去找微生清和才躲过了连商言的人,此法用了几次,微生清和看似没个脾气,这次发难,只怕也是瞅着自己来找垣市的缘故了。
  看了一眼淡然噙笑的垣市,连华生怕有什么旁枝而生,正礼道,“皇姐既然有人相送,连华便也不送了,赶回城去,省得母亲罚了别人。”
  “既然认出本宫,又是故人之子,从旁说话。”
  垣市这一言,连华意外之余,也是意料之内,心生闷气,踢了一脚石子,负手往马车走去,连顾怀君都懒得顾上了。
  顾怀君看了一眼微生清和,心想自己昨日猜测果然是对的,也不好说话,跟着走到了马车旁。
  微生清和倒是略显意外,眸底轻辄,轻步跟上了垣市。
  “你母亲还好么?”垣市问道,“当年京中一别,倒是再未见上了。今日见你,心怀念想,若有机会,还真想再见见面的。”
  微生清和也是第一次见垣市,早将她打量过,眼下听垣市念及旧人,不知她是有意亲近,还是有意震慑,毕竟微生微主家后,都是一退再退的局面。
  “母亲身体健好,多谢长公主怀心惦念,清和定会转告母亲。”微生清和小心应答,也不敢过多去看垣市。
  “本宫很可怕么?”垣市笑来,“清和你好似很拘谨。”
  微生清和顿步,迎着垣市侧首望来的眼,清澈的笑意盈在眼角,显然是卸了所有的端架,让她有心放松说话了。
  “长公主此去回京,武帝先时禅位遗诏未废,清和自然不敢失礼。”
  垣市见微生清和并不顺着自己来,摇摇头,笑道,“看来,郑氏搬出前夏的礼制,倒是让你们这些小辈都束手束脚起来了。”
  提及郑氏,微生清和便更不敢说话了。
  “也罢。本宫邀你说话,并无旁意,山上的庄子,本宫走后,无人照顾,可否托清和看顾一二呢?”
  “清和不明。”微生清和正礼道,“长公主所居,定非常处,清和何德何能,能为长公主看守此居。”
  “无需介意,不过是一些书籍画册,并无旁物。”垣市安抚道,“你看本宫下山,除却一卷画和日常所需,何曾带了旁物?”
  见垣市不容拒绝的笑,微生清和心中更是忐忑,想了想道,“长公主,清和不过是微生家博取利益权衡之人,此身入明州,和当时母亲入京的被迫选择一样。但您也见了郡主对清和的态度,清和已经无用,您何不放过清和?”
  “本宫有说要你做什么么?”垣市心想,小一辈的孩子还真是压不住心气,淡笑道,“你权且安心守着,闲时翻翻书画,总比你拘在明州城中要快活一些。”
  微生清和这才心底有了忐忑之后的明澈,低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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