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有女要娶妻-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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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小咩呆站原地瞧着柳红嫣走远,忽而询问身后丫头:“君亦然……可是家中‘二夫人’?”
丫头身子一颤犹如触电,抬起头来张望四周,而后脸色正经凑近过来道:“小姐请听奴婢一言,为人妾侍受些委屈是常有的,更何况是在‘将军府’这样的地方。”
陈小咩牵住丫头手掌,细瞧丫鬟干净面容忽而询问:“你叫什么名字?”
丫鬟抬起干净面庞小声作答:“奴婢被大夫人赐名‘金缕’,但小姐可以唤奴婢小名‘琉儿’。”
陈小咩点头:“琉儿,且再去替我摘一朵花来。”
金缕一怔脸色惶急,陈小咩示意丫头放心,这才令乖巧丫鬟折返而去。
拿着琉儿摘回花朵,陈小咩前往君亦然住处拜见,由丫鬟金缕叩门,开门的却并非某位丫鬟或是君亦然本人,而是衣衫单薄、戴着鬼脸的将军白仙尘。
金缕吓得立刻跪地行礼,顺便拉着再度愣愣发呆的陈小咩一同跪下。
“妾侍小咩见过夫君。”陈小咩的好处在于无论心中多么紧张尴尬,只需言语出口都是憨憨傻傻令人瞧不出端倪。
白仙尘饶有兴致“诶哟”一声,隔着面具嬉笑言语:“今天总算不是哑巴啦?”
陈小咩低垂头颅脸颊已然微红,被白仙尘手指勾住下巴抬起脑袋,暴露了满不服气的憋屈嘴脸,惹得白仙尘不给面子的捧腹大笑。
房内传出女子声音,语气竟犹如哪来的山贼土匪,恐吓道:“是哪个不要命的奴才敢来打扰我与夫君,再不滚蛋便就一剑刺死。”
陈小咩本不如何惊慌,直到听见房内拔剑出鞘的“喤啷”声响方才瞠目咋舌。
白仙尘亲自牵住陈小咩手掌,带着她入得房中,布置素雅的房间与其说是女子闺房,不如说是一所武库,书案之上摆满了公文书卷,墙壁上头更吊挂着各式宝剑。
一位青衫凌乱、手持长剑的女子站立房间中央,陈小咩入得房内正瞧见那俊秀非凡的女子抬手劈碎了一张八仙桌,吓得陈小咩立刻躲进了白仙尘身后,也吓得金缕丫头躲到了陈小咩背后,乍一看就似要上演一出千手观音。
——娘亲呐,居然是来真的?
女子不加头饰、不着妆容而自有一股说不出的凛然傲气,那张脸容虽比不得司马兰华与柳红嫣那等妖孽,气质冷俊却要叫世间好男儿尽都失了颜色,这等女子假如生做男子可不得令世上少女都犯了相思。
“小君,这是新来的妹子,叫陈小咩。”
白仙尘无视陈小咩慌乱的摇头,抓住陈小咩胳膊将她推到君亦然跟前。
陈小咩闭上眼睛,临死之前人生过往都在脑中走马灯似的放了一遍,锤胸顿足的带着哭腔道:“可惜没能吃够糖葫芦……”
闻听宝剑归鞘声、哈哈大笑声,陈小咩尝试将眼睛睁开一条缝隙,却被君亦然一把抱入怀中,如犬儿一般轻嗅陈小咩脖颈,转而与白仙尘道:“仙尘,我喜欢这姑娘,不如让给我吧。”
白仙尘双手叉腰嗔怒叱道:“你敢!”
君亦然忽而如娇柔小女子委屈的“哦”了一声便没了下文,前后反差令陈小咩猝不及防。
白仙尘向陈小咩介绍:“这是我家二夫人‘君亦然’,别瞧她一副凶神恶煞、瞧不起人的嘴脸,只要驯服了便是和蔼可亲的人儿。”
驯服?——陈小咩本觉得这一词欠缺了考虑,可见君亦然不停的凑着自己皮肤嗅个没完,便认真向白仙尘点了点头表示极为认同。
白仙尘又道:“我要去处理公务,小咩今天便替我陪着小君好了,瞧见你们相亲相爱我倒也十分放心。”
陈小咩刚欲躬身行礼,却忽觉喉间一阵湿润,回过神来方觉是被君亦然用舌头舔了脖子!
天了噜,这不是属狗的,这就是只狗啊!
白仙尘背影渐行渐远,陈小咩挣不开君亦然手臂已是心如死灰……
☆、第七十二章
第七十二章:
很久很久以前,村子里有一条河,河水污秽满是泥泞,传闻河水中时而生有怪鱼,好食生肉,被村人传为作祟妖鬼。
隔着河水有一片天然生成的果树林,每至夏季便结出累累果实,红彤彤个儿大,让人远观垂涎三尺。
儿时的陈小咩站在河岸边,望着远处诱人果实吞咽口水,目光转向脚边混浊河水又觉无比害怕,最终还是狠下心肠不愿下河游至对岸,此举被别家孩童瞧见后,便落下了“胆小鬼”的名头。
夏天烈日灼灼,孩子们成群结队在河水中戏玩,渴了累了便跑至果树下摘果子吃,唯有“胆小鬼”陈小咩一面帮着家里母亲做事,一面惧怕河怪传言从未下过河水。
夕阳挂在天边如蔓延开一片残血,村中母亲们的哭泣声充斥于耳边整夜未消。
除了村里老人,怕是没人瞧见过真正的河怪,然而便在那个午后,河中戏玩的稚气孩童尽数被某种生物啃咬至死,有的爬上岸边没了半个身子,有的干脆沉下湖底打捞上来后只与干净白骨。
那条河眼下已成了村中禁地,陈小咩不知何故再度来到河岸边,卖力伸直手臂,似乎认为如此便能摘到对岸果实。
而河的对岸,一颗又一颗的鲜红果子,色泽如是沾染了死者鲜血而得滋养,越发透出诱人芬芳。
……
村中的孩子们生前皆喜爱围聚在小茶馆里,不付一文喝茶闲钱,蹲在说书人跟前听老先生口若悬河道着玄妙江湖中的浪漫传奇。
在说书人口中,那些高来高去的绝世高手似乎都如仙人一般不用吃喝拉撒,那些行侠仗义的游士侠客皆有一位红颜知己让人感慨其天作之合,那些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近乎都是灭绝人性穷凶极恶之人。
直至后来亲自踏足江湖,陈小咩才知道世间残酷大多皆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哪里有说书人口中的邪不胜正?红嫣女子大多势力妖媚,又岂会为一介无钱无势的游侠贞守一生?而一些个杀人魔头尚且能够豪迈仗义做到祸不及家人,那些个自称正派侠士却能挟持魔头妻女逼其含恨自尽。
江湖永远是胜利者的江湖,没有书中仁义爱情可言——至少那时,陈小咩是那么认为的。
“小咩,别恨你爹爹,这些都是娘亲心甘情愿,怪不得谁……”
母亲临死前落下酸楚泪水,自幼小女儿眼中看到了对沈立方的深恶痛绝,用力伸出颤抖手掌抚摸女儿满是泪水的脸颊,为那无情男子出言开脱。
为什么——
这三个字陈小咩不曾问出口,可母亲却读出了女儿的心思,苍白嘴唇展露令儿时陈小咩难懂困扰的幸福笑颜:“小傻瓜,等你爱上一个人你便会明白,为那个人所吃的一切苦楚都是值得的。”
陈小咩摇了摇头表示并不理解,脑袋瓜子忽而被猛地一拍,橙衣女子惊讶的睁大泪眼,却见一位美貌男子正站立自己跟前,朝自己露出狡黠微笑。
“常居负,你干啥打我?”
“怎么哭了?莫非是怕我与别家女子跑了?”
常居负伸手抹过陈小咩眼角泪珠,言语虽说轻佻,动作却格外的轻柔。
“常居负。”
“嗯?”
“你知道什么是‘爱上一个人’么?”
面对脑子突然秀逗的橙衣女子,常居负双手抱胸却露出了极为认真的表情:“爱情就是个狗屁玩意,我把到过多少家富婆,甜言蜜语一口一口‘爱你爱我’,无不是口蜜腹剑互相利用罢了。”
“可我母亲说,她爱我父亲,甚至愿意为他吃苦、为他而死。”陈小咩皱起眉头,满脸皆是纠结。
常居负捧着肚子哈哈大笑:“那是你母亲死心眼儿,人呐想要活得痛快,就绝不能钻牛角尖,一旦钻进去出不来了,整个人生就算玩完了。”
陈小咩十分不喜欢常居负一副“过来人”的态度,却反而认为眼前男子的言语没错。
然而常居负却忽而改了口风,继而言道:“不过人生在世难免空虚寂寞,若能寻得一位知己相伴却也是极好的事。”
言语隐约用了戏腔,按以往经验来判断,眼前英俊男子此刻正有些羞涩。
陈小咩苦思不解:“那……这算是‘爱’么?”
常居负一怔,用手一拍陈小咩脑袋笑容颇为复杂:“就算是吧。”
……
武当山头,一位打扮花哨的“红娘”婆婆眼角眉梢堆满笑容,走进客栈便对小掌柜陈小咩拱手道贺:“小咩呀,你瞧瞧你也老大不小了,常公子这一走怕是再也回不来了,又何必那么痴痴等着他?”
陈小咩歪着脖子神情疑惑,而后认真答道:“我没有等他。”
婆婆接过陈小咩递过来的茶水,大口饮尽喘了口气后继而又道:“若是没等常公子,那便好办了,你可晓得武村东面开米铺的孙掌柜?他家三公子如今已然成年,仪表堂堂身强力壮爱慕他的姑娘多得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却不知怎得看上你了,孙老爷子听说后本来不答应,我出马后嘴皮子那么一说,老爷子当即满口应允,说你年纪虽小却相当懂事,定是个好媳妇,小咩啊,你看你孤身一人在这武村也没个照应,不如结了这桩亲,往后好日子可不就来了吗。”
陈小咩呆愣愣的听着,杂乱脑海里好一阵翻找方才回忆起了孙掌柜的三公子是何容貌。
“我与他素不相识,他怎会突然要娶我?”
面对陈小咩过分冷静的提问,做媒婆婆一愣过后继而又恢复了花枝乱颤的笑容:“男欢女爱往往意想不到,还是你们年轻人好呐。”
陈小咩睁大眼睛眸子里忽而透出了零星光彩:“你是说……他喜欢我?他爱我?”
媒婆笑呵呵称是,陈小咩得到答案应允了婚事,不想半月以后却是孙家三公子亲自找上门来,带着狐朋狗友拆了客栈店门。
陈小咩抹着泪水,心疼自家客栈哭得无比伤心,孙家那位不学无术吊儿郎当的麻子脸男子却喷着一口唾沫星子,骂陈小咩是“癞□□想吃天鹅肉”,告知橙衣女子此时全是自家父亲一手安排,目的无非是看上了陈小咩这间客栈,让女孩“还是快些死了这份心吧”。
陈小咩蹲坐在客栈石阶上,抬头询问孙家三公子“是否真的爱我,是不是愿意为我而死”,却被那男子吐了一口唾沫,骂了句“神经病”便扬长而去。
所以说,什么才是“爱一个人”?——怕是至今,头脑秀逗的橙衣女子也不曾想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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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和尚玄生背着昏迷中的白衣女子快步奔行,卯足了力气没有半分的松懈。
背上女子眉头微微抽搐,忽而透明身子越发透明,竟如一缕幽魂自大和尚背后滑落,“噗通”一声跌落在地。
大和尚步伐疾停,转过身来慌慌张张要扶起白衣女子,手掌却在触碰女子身躯的刹那透过了女子躯体,如捕捉海市蜃楼般徒劳。
白仙尘坐起身来,“诶哟诶哟”的哀嚎着,手掌揉着摔痛臀部朝玄生怒目而视。
“我的白神仙,您就收了神通吧!”大和尚急得跺脚,继而补充道:“可莫要让陈家姑娘一片痴情付诸流水咯。”
白仙尘站起身来捏拳怒道:“你就由着陈小咩去送死!?”
大和尚双手合十摇头苦笑:“缘起缘灭皆是因果,小僧实难拦阻。”
白仙尘皱起的眉头忽而舒展,又是以往一派嬉皮笑脸的模样:“傻和尚,我又不是在怪你,我是在怪我自己。”
玄生哑然,白仙尘望向南方,身体随席卷而来的怪异狂风如片片残叶剥落消散。
大和尚吃惊伸手想要阻止白仙尘离去,奈何却如触碰烟雾梦幻,碰不到白仙尘分毫:“白仙尘,事到如今你又何必再去赔上性命,你可晓得陈小咩所作所为皆是为你能够平安?哪怕是你一世仙人,如今只有前生记忆而无前生修为,如何能敌得过那位红衣魔头?”
白衣女子轻轻摇头,身体已然消散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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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公,咱们回家好么?”
“相公,那女子能如琉儿一般为你而死么?”
“相公,琉儿可否来世再做你的‘娘子’?”
天雷滚滚炸裂声响如一根巨锤敲碎了陈小咩的脆弱梦境,儿时记忆与过往回想参杂在一块儿混乱得令人难以呼吸,好在那阵无止尽的雷响,陈小咩总算能从梦境里苏醒过来。
马匹颠簸令陈小咩五脏六腑翻来倒去,几乎想要将体内的一切吐个干净,身子一动却自马背上摔落下来,痛得犹如浑身骨骼都要碎裂开来。
触感冰凉,耳边是微弱的水流声响,陈小咩将双眼睁开一条缝隙,发现自己正侧卧于一片浅溪之上,张开口来无力吞咽溪水,清凉感觉正好能够消减口干舌燥。
“我不是已经死了么?现在又是身在何处?”
——莫不是三途黄泉?
陈小咩嘴角翘起微笑,继而闭上眼睛不再有任何挣扎,心中喃喃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