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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红楼钗黛]咸猪手,蟹黄酒-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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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事,你也有好处的。”

    急得宝钗直说:“哥哥莫非忘了咱们薛家的祖训?咱们正经是做生意的,在商言商即可,何必掺和在这里头?成了固然是一本万利,若是一时竟不成,岂不是……”

    薛姨妈见宝钗竟敢拿祖训驳薛蟠的话,早怒上心来,她是一心盼着薛蟠出人头地,她好在人前扬眉吐气的,忙打断宝钗的话,说:“宝钗,休要没轻没重。你哥哥说的原有几分道理,再者纵使他有甚么不懂,难道外头什么冯大爷还有宁府里你珍大哥也不懂?”

    宝钗只得低头不语,薛姨妈见宝钗这个模样,想起她前些时处处为母分忧之情,不觉又把语气放和缓了些,道:“你因年纪小,有些事情不晓得。这也不是你哥哥新近兴起的,你父亲在世时,原也是这般的。”

    宝钗听了这话大吃一惊,无法再劝,只得止住了,薛蟠又笑道:“如今这丧事出来,妹妹新近开的那家布店,可是因祸得福,来了时运了。想来宁府里素缎棉麻诸物甚缺,这可不是时运?”

    宝钗知道薛蟠行事阔绰奢侈,没个分寸,若把布匹绸缎交由薛蟠处置,恐怕就是白送人做人情,银钱尚在其次,只是薛家同那冯家背后的大人物,联系就又紧了一层。想到这里,忙笑着说道:“如今眼看就要入冬了,朝廷又要征兵打仗,这市面上的棉布竟是紧俏的很,我那店子原本就是小打小闹,能有多少存货,早就青黄不接了,哪里还有什么素色的棉麻?至于素缎,哥哥也不是不晓得,咱们家绸缎庄从来少这等东西。上次瑞大爷的事出来,哥哥要些缎子用,还是急急吩咐了掌柜的往外面匀了一批货,哥哥难道忘了?”

    薛蟠知道宝钗所言非虚,只得罢了,叫常陪自己出门走动的老仆备了礼物,自往宁国府吊唁,但见府门洞开,两边灯笼高悬亮如白昼,四下里客来客往进进出出,里面哭声不断摇山振岳。一时薛蟠奔赴停灵之处,先像模像样哭了一番,继而出来寻贾珍说话。

    贾珍哭得如泪人一般,向众人说道:“合家大小,远近亲友,谁不知我这媳妇比儿子还强十倍。如今伸腿去了,可见这长房内绝灭无人了。”众人心中诧异,此情此景也只得极力劝解了一回。

    连薛蟠听了都觉得不妥,他素知贾珍和秦氏之事,心中叹道:想不到珍大哥竟是这般痴情之人!

    因见贾珍正在寻棺材板,薛蟠正中下怀,忙将自家店中有一副绝品板材之事托出。阿呆兄固然热心,然记心有限,宝钗原是跟他说过这木头的全称的,他却只记得个大概,只含糊着说是出在潢海铁网山的什么樯木。幸好贾珍也不理会,只管命人抬来,见帮底皆厚八寸,纹若槟榔,味若檀麝,以手扣之,声如金玉,遂喜之不尽。

    正要命人将樯木解锯糊漆间,贾政早听说了,急急赶来劝阻。贾珍哪里肯听,贾政虽然辈分高,但毕竟是宁国府的家事,何况贾珍又领着宗里族长一职,没奈何只得就此罢休,虽情知不妥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正在此时后宅中却又有人来报说,那秦氏贴身的丫鬟瑞珠竟然撞柱而亡了,贾珍初闻大惊,继而大喜,心中盘算着惟有这般才尊贵体面,遂吩咐家人传扬出去,又以孙女之礼敛殡。

    却说秦氏还有个贴身丫鬟名唤宝珠的,和瑞珠情同姐妹。秦氏假托身秦业自养生堂抱养之女,小时曾因一些瓜葛来宁府里做客,当时贾敬之母犹在世,向外头只说因投了老太太的缘法,养在家里。从那时起宝珠瑞珠两个就伺候秦氏,因秦氏得势,她们两个也如千金小姐一般,等闲的下人们哪里敢惹,就连贾蓉娘当日,都要给她们几分薄面。

    谁知人生际遇,正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秦氏去年病时,她们两个私下只说怕秦氏去后,两人的好日子没了。偏生一时秦氏的病逐渐好了,宁府里掌家的大奶奶尤氏却不似先前般好说话,开始拿起婆婆的款来。秦氏也不似先前之娇纵气高,也开始学着屈尽儿媳之道,背地里常在无人处垂泪,说一些“果然女人家命苦,娘家硬才能腰板硬”“偏我命苦,落架的凤凰不如鸡”之类让人似懂非懂的话。宝珠和瑞珠两个也不敢深劝,只是为自家发愁。

    岂料想忽有一日,两个丫鬟也不知道宫中秘密来了什么人,关起门来跟秦氏说了什么话,那日秦氏饮食如常,到了夜里,突然就说要出去走走。宝珠二婢只当她和贾珍有约,不敢过问,等到发现时,秦氏一根白绫吊死在天香楼上,早就冷硬了,穿戴却是整整齐齐,发鬓上插着一根谁也没见过的簪子。

    其后贾珍忙着料理丧事,尤氏在内宅装病,两个丫鬟却整日里失魂落魄。她们是知道贾珍尤氏二人手段的人,这个说:“老爷必定嗔着我们没有看好奶奶,想来想去,只有一个死字了。只怕我死了,家里人还好过些。”那个说:“这事透着蹊跷。只怕老爷也知道奶奶必死的,倒未必会罚我们。可大奶奶那一关就难过了。外头人都说大奶奶好性儿,咱们府里的才知道她的手段呢!咱们从前不留意,得罪的人又多,这又该如何?”惶惶不可终日。

    如今宝珠见瑞珠撞柱而亡死了,就知道她的心思,是怕日后受贾珍尤氏两个的折磨。宝珠原本聪慧些,她见贾珍以孙女之礼敛殡瑞珠,倒有了法子,瞅准个机会一径跑到贾珍面前,只说秦氏身无所出,乃甘心愿为义女,誓任摔丧驾灵之任,已是打定了日后久居寺庙的主意,料想如此这般,贾珍尤氏断然不好十分为难她的家人。贾珍果然欢喜,遂了她的意,命人皆呼小姐,她便按未嫁女之丧,在灵前哀哀欲绝,心知此生至此已了,只求家人体面。

    此时尤氏托言犯了旧疾,歪在床上不能理事,尤老娘并尤二姐、尤三姐两个妹子正在床边劝她。尤老娘先劝道:“你一个管事的大奶奶,上头又没有婆婆管着,又有什么气不顺的?如今她死了也死了,你何苦跟一个死人计较?”

    尤氏冷笑道:“我嫁过来这几年,把个儿媳妇像婆婆一样供着,事事都是先尽着她的,老爷还说做的不够。如今她一时去了,合该松快松快些。况且你听听老爷都说的是什么话,说那个女人死了,长房里就灭绝无人了,明明是不把我当人看!既如此,谁想料理谁去料理,我何苦往前头去讨人嫌?”

    尤老娘原本不是尤氏的亲娘,只是续弦,那尤二姐、尤三姐更是尤老娘前头带过来的女儿,又更远了一层,自然不好深劝,听了尤氏这话,一时都不晓得说什么,欲要这样罢手,又觉得心中不安。

    正在这当头儿,恰巧贾珍铁青着脸,大踏步走了进来。慌得尤氏姐妹避之不及。贾珍也知尤氏在这节骨眼上托故不出,必是装病,只是碍于面子不好戳破,如今气冲冲一径走来,原本是要给尤氏点颜色瞧瞧,待到看到尤二姐、尤三姐容貌,只觉比尤氏尚要娇艳几分,和那秦氏比倒也不差什么,不觉半边身子又酥又麻。

    尤氏见贾珍进来,原本心中不安,待到见贾珍这副嘴脸,心中又羞又恼,口中“嗳哟”一声,挣扎状起身,皱着眉头道:“老爷怎的到后头来了?”

    贾珍被她这一声提醒,转过头来,复又想起秦氏平日向他告状说尤氏之恶,加上这要紧关头尤氏装病之事,心中怒火又起,冷冷说道:“正是要知会你一声,如今你病着,我身边无人伺候,决意把佩凤、鸣鸾两个提了上来当妾,等你病好了,就把这事给办了罢。”

    尤氏旧恨才除,新愁又生,暗地里咬碎了银牙,面上却挤出几丝笑意来:“正是呢。丧事固然是要大办的,可做公公的断然没有给儿媳妇守孝的道理。老爷放心,这事我记下了,过几日等身子好些了就操办,定然叫老爷满意。”

 第48章

    贾珍见尤氏仍不肯低头,冷哼一声,只好自去了。他待秦氏固然有几分真情,但此时人死如灯灭,自以为富富足足办过了这场丧事,就算十分有情有义,不负秦氏了。故而一路上竟筹划着该如何将佩凤鸣鸾二女正法,既应了当日秦氏推荐之语,又逞了自己的欲,想到痒处,突然又想起尤氏的两个妹妹都是百里挑一的,一个娇美可人,一个风流婀娜,不觉又把心中馋虫勾起,正在低头想心事间,一个不留神,脚步踉跄,旁边心腹小厮赶紧去扶时,已是结结实实摔了一跤,摔了个嘴啃泥。

    贾珍当下疼的倒吸一口冷气,旁边人都想笑又不敢笑,赶紧扶着起身。贾珍只觉腿上疼的厉害,小厮们搀着架着到旁边一间屋子里躺下,急掀开衣服看时,却已经血迹斑斑了。又有人送了汤水过来净面。

    贾珍对镜自观,见面上倒没伤到什么,这才放下心来,又问底下人:“可曾去请大夫了。”

    底下人忙回话说:“都总管已是打发了人去请了。”

    贾珍就嘱咐道:“对外只说我身上不大好,一时晕过去了。”底下人都知道这是老爷怕人笑话好端端走路也会跌一跤,只得应了。贾珍想了想又问道:“蓉儿呢?我身上不大好,前头那些客人须人陪着呢。快去找蓉儿去!”

    众人闻言,只得出去找了一圈,回来说:“未曾见着蓉大爷。想是一早出门出去了,也未可知。”

    贾珍气得浑身乱颤,他素知贾蓉和秦氏虽是夫妻,但一向相敬如冰,这次丧事出来,原也没指望他怎么着,只是这节骨眼上他偏偏跌了一跤,不过想让贾蓉出面应个急,却连人影都不见,当下一面破开大骂,一面就要挣扎着起身。

    都总管来升见了忙一把按住,笑着劝道:“老爷休要焦躁,毕竟身子要紧。小人知道老爷是焦心外头的客无人照应,小的也虑到了这一层,来前先出去看了一回,外头的客人都散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几个,由那府里的二老爷陪着说话呢。”

    贾珍知道来升口中的二老爷说的是贾政,他素知贾政为人谨慎,想来于迎客的礼数是不会出差错的,略略放了心,长叹了一声,吩咐说:“寻个人去告诉叔父一声,就说侄儿一时身上不好,蓉儿又出去办事了,求他先在前头照应一会子。”

    来升说:“老爷放心。”

    贾珍这才重新躺了下来。一时太医赶来,看了一回,说只是皮肉伤,未伤及筋骨,倒不妨事,好生休养一阵子也就罢了。贾珍自知这紧要关头自己是休养不得的,少不得咬着牙命人赶制了一根拐杖,拄着拐杖四下走动。

    尤老娘和尤二姐、尤三姐尚在尤氏房中劝她服软,那尤氏只说:“自从嫁到这府里,我何曾遂心过一日半日?果真他休了我,倒也心静了!”

    尤老娘惊得暗暗咋舌。她往宁府上住了这么几日,只觉得富贵逼人,连底下人的排场做派都颇为不凡,心中既羡又妒,只恨自己不是尤氏的亲娘,暗道:若论相貌人品,二丫头、三丫头哪里就比她差了,怎的就没个公侯之家的老太爷看上,娶回家中做宗族族长夫人去。如今听说尤氏竟然拼着这个宗族族长夫人的位子不做,也要争一口气,如痴如呆,竟是傻了。

    尤二姐笑着劝道:“姐姐何必争竞这个?如今各家夫人诰命来来往往,少不得要姐姐出面。果真把这事做好了,姐夫必然心中欢喜,到那时姐姐还不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正在说时,突然有人来报说贾珍在府里走路时跌了一跤,躺在床上不能动了。尤氏大惊,慌忙叫心腹去打听,半晌回来说,是皮肉伤,并没有什么大碍,这才放下心来,向着尤老娘等人说:“该!”又忙着打发人过去问候。

    贾珍正在前头疾言厉色地训贾蓉,向他道:“你媳妇死了,偏你不在,像什么样子?”贾蓉低了头,一声不敢吭,听他父亲训话。

    贾珍这才慢慢说道:“方才大明宫掌宫内相戴权来了,我特特托了他,花了整整一千两百两银子,才给你捐了这么个五品龙禁尉的官职,又尊贵又体面。一来丧礼上风光,二来你也有个出身。明日你且换了吉服,先去部里一趟。”贾蓉忙应了。

    次日贾蓉果然去部里领凭回来,灵前供用执事等物遂俱按五品职例。贾珍心满意足,只是尤氏始终称疾未愈,来往诰命无人照应,到底是一件心事,未免在面上带出几分愁容。

    偏生这日贾宝玉也在宁府,见了就问道:“明明诸事都算安帖了,大哥哥还愁什么。”

    贾珍素知贾宝玉只是绣花枕头一个,虽然皮囊生得好,但是中看不中用,半点指望不上,本不想理会他,只是见他难得问的恳切,少不得把里面无人的话说了,宝玉就附到贾珍耳边跟他推荐凤姐。贾珍正在忙乱之间,岂有推辞的道理,遂亲自往上房求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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