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山有匪-第1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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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离喊了一声“小师叔”,手上突然一重,她低头一看,竟是重霄剑被放回到了她手中,她想也不想就要丢掉,可却被一股灵力锁住了手。
“你还想做什么?”她怒道,若非手被制住无力动弹,她即刻就要冲上去与羽渊拼命。
羽渊居高临下看着她,面上露出一抹古怪的微笑,道:“你想救你的同门?”
长离缓缓点了点头。
见状,羽渊的瞳眸缩了一下,仿佛快要按捺不住狂喜,一指钟明烛,声音颤抖着道:
“那你现在就杀了她,用这把剑。”
第152章
——那就杀了她。
羽渊字字铿锵似坠地金石。
长离瞳眸猛地一缩; 而后; 眼底却再度浮现出迷茫; 轻声问道:“什么?”仿佛没有听懂那几个字似的。
这一日来; 她接连遭逢变故,早已是方寸大乱; 思绪被搅得支离破碎; 就算竭尽全力,也难以在重重迷雾中辟出分毫清明。
先是以为被钟明烛利用;继而是在琢光像前那番犹如被夺舍的奇异感觉;之后,忆起往昔; 正当沉浸在被蒙骗的悲愤中时,恰好目睹钟明烛要加害她师父; 便想也不想就仗剑而出对其狠下杀手;再往后; 便是钟明烛被吴回以苍梧剑重创,是非黑白,一瞬倒错。
这些遭遇中无论哪一件,都能叫她深陷于彷徨难以脱解,莫说是短短片刻; 就算花上几天、几个月乃至几年; 她都不见得能全然理清这其中的错综复杂。
这时候,羽渊却要她杀了钟明烛,以同门的性命为要挟。
“不……”她摇了摇头; 再一次试图丢掉手中利器,身子一动,剑尖立即在地上拖曳出刺耳的声音; 她顺着声音看去,只见自己的手牢牢握着那柄剑,就如往常执剑那般,而缭绕着重霄剑的血光虽已散去,但暗红色的剑身仍闪烁着危险的气息,好似随时会再一次爆发出毁天灭地的气势。
她似被那锋利的剑芒刺到,下意识又摇了摇头,视线缓缓抬起,落在龙田鲤等人身上,随后不禁又是一怔。她素来与同门关系淡漠,可此时却发现,与龙田鲤一起被关的几个师兄师姐,她虽然无法全部叫出名字,但他们的模样,她却是记得的。
有黑水岭之乱时带她一起下山诛妖的,也有在给钟明烛授业的百年中帮她安排炼炉的,有几位虽然没有过深交往,但偶然相遇时会向她问好。最后扶着龙田鲤的那位师姐,在她因钟明烛的欺骗而卧病不起时,协助龙田鲤替她治伤,她每日喝的药都是那位师姐亲自送来的。
那时她似行尸走肉般浑噩,是以对那位师姐有关养身的嘱咐充耳不闻,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我还没有谢过她呢,长离心想。
他们是同门,虽然私交不一定有多亲密,甚至可能连话都说不上几句,可大敌当前之际,却都同仇敌忾,不惜交付性命。羽渊此话一出,他们无一人示弱,性子烈者甚至立刻破口痛斥,只是很快就被那锁链扼住喉咙,发不出声音来。
长离又看向龙田鲤,发现她正一言不发盯着吴回,眼中的悲愤欲绝几乎要撕破沉默,吴回却仿佛对她的质问毫无察觉——或者无动于衷,他只平静地注视着长离,就像在打量一柄剑。
触及那道审视的目光,长离呼吸一滞,迷迷糊糊想起了记忆最初,吴回好像就是这样看着她的。
尚未开始修习时,都是龙田鲤在照顾她,那时她方能蹒跚行走,某一日见得一袭熟悉的玄袍伫立于门口,以为是龙田鲤,便摇摇晃晃往那走过去,很快就发觉那个人身材高大,生有髭须,头发也不是白色,和一直以来陪着她的不是同一人。那人没有说话,也没有像龙田鲤一样俯身去抱她,只静静打量着她,她便好奇地抬头多打量了他几眼,逆光中恰好与对方的目光对上。
那人便是吴回,那时他的眼神与现在一模一样,宛如一口古井,幽深不见半点光。
原来从一开始就是这样么?
——差不多在你出生时,我几个族人以八荒镜之力,引水毁了九嶷山下一座凡人城市,城中无一人幸免。
不久前若耶的话回响在耳畔,隐隐伴随着将死之人无助的悲鸣。
既然她被告知的一切都是谎言,那出身恐怕也不例外。
那座城就是我的出生之地吧,那里有我的父母长辈,他们和城中其他人一起,都葬身于暗无天日的水底。
长离眸中闪过一抹了然,随后是呼啸而至、几乎要压垮一些的悲痛。她想要尖叫,想要不顾一切地发泄,可只消一动,就能感受到重霄剑的冰冷和沉重,她只能愈发用力地咬紧牙关,握紧手,至浑身骨骼咯咯作响,手上缓缓愈合的伤口再度被撕开,鲜血点点滴落。
这时,一只手覆上来,却是钟明烛,她已没多少力气,只能轻轻将手搭在长离手背上,长离被那微凉的温度唤回神智,对上那双稍浅的眸子。
那里,不久前的戾气已不复存在,虚弱却无半分怪怨,而是平和似暖玉,仿佛在叫她安心。
“阿烛……”她眼眶一热,更是心痛到难以加复。
钟明烛朝她勾了勾嘴角,发出一声短促的气音,她似乎是想笑的,只是还不及笑出来就被疼痛打断。她捂着嘴咳了几声,而后撑住地面似乎想稳住身子,可是手指屈了屈,仅在地上胡乱划了几下就再没有力气,她眸中闪过一抹黯然,轻轻叹了口气,缓缓转头看向羽渊道:“我本来……本来就快死了,你何必……何必多此一举。”
羽渊笑道:“可你还活着,今天死不了,明天也死不了,就算是吊着一口气,也能苟延残喘几年,若好好医治,说不定还能再多活个几十、几百年。”
“那我……命还是挺大的……”说罢,钟明烛便急促地喘起来,仅仅说这几个字就耗尽了力气,若非长离搀扶,她恐怕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见她这般虚弱不堪,羽渊面上闪过一抹得意,转而问长离道:“你不愿?”
长离扶着钟明烛背心,又一次试图给她渡些灵力过去,可她为镇住重霄剑耗尽了全力,身上多处受伤,此时灵海早已枯竭,哪里还有多余的灵力给钟明烛,心急如焚之下听到羽渊的话,想也不想就道:“不!”声音已染上凄厉的色调。
羽渊却不怒,反而笑道:“那你就是想害死你的师兄、师姐。”她说着轻轻一挥手,原本立于她身后的吴回瞬时便出现在那牢笼边上,手一探,提起其中一人将之丢下了火海。
那人灵力被封,毫无自保之力,被掷下后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呼,便被汹涌的流焰吞没。
他出手极快,众人始料不及,哪怕是羽渊仙子的党羽,也纷纷被震住。
龙田鲤没料到他狠绝至此,再也忍不住,长身而起,身上的锁链和之前一样立刻收紧,可她这次宁可被不住流窜的灵力震伤,都不愿退让半分,一步一步行走至囚牢最边缘,怒视吴回斥道:“我和木师兄真是瞎了眼,才会信了你所说。你就算真的奸计得逞,上界的师祖也容不得你。”她生性刚烈,便是落于此等境地毫无还手之力,也说不出一句求饶的话。
吴回淡淡瞥了她一眼,道:“这天道累人受苦,她一己之力便可造福众生,这本是下界之幸,你们以世俗愚见看待,却是见识短浅了。”
长离怔怔看着眼前这一幕,思绪仍停留在那师兄被丢下火海那一瞬,她记得那是炼器一脉的师兄,当初她为钟明烛炼制朱明帖,得了对方不少提点。
眨眼间,那人就死了,连那玉牒都没留下。天一宗的玉牒虽然牢固,但落入这片烛龙之息生成的劫火中,便化为乌有,连一点痕迹都留不下。
这时羽渊的声音响起:“你不杀她,你那些同门就要一个个被丢下去。”她笑了一声,又道:“等他们都死了,我就杀了钟明烛,将她挫骨扬灰,所以就算你现在不动手,也救不了她的,倒不如给她个痛快,也好救你那些同门一命,他们可都是你的手足吧。”
长离犹如被打了一闷棍,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险要跌倒,
这时她听到龙田鲤喊道:“离儿,不要听他们的,天一宗不出苟且偷生的不肖子!”
可我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你们去死?她心中惨然道,再一次尝试着凝聚灵力挣脱羽渊的束缚。她悟了断水决,本能勉力与羽渊一战,可在接连打击下心神俱乱,加上才被重霄剑重伤,此时竭尽全力都无法将剑芒往羽渊那挪动寸毫。
她手中的剑,只能刺向钟明烛的心口。
羽渊那几句话已道明:无论如何钟明烛都难逃一劫,甚至可能面临更残酷的折磨。
我现在杀了她,兴许可以保同门一命,也能让她不要受苦,长离听到一个声音如此道,可下一瞬,那话就被另一道激烈的声音打断:“不,我宁愿死了,也不要杀她。”
羽渊见她沉默不语,微微一颔首,便又一个天一宗弟子死于非命。
长离身子一震,死死咬住下唇,只艰难地摇了摇头,仍是一言不发,吴回等候片刻,便去抓龙田鲤身边的卢忘尘。
卢忘尘却厉声道:“畜生,别碰我!”说罢竟挣脱那锁链,自己纵身跃入火海,原来他不愿折辱于吴回手下,不惜自废丹元震碎了那锁链,在跃下一瞬便已气绝。
众人见他性子竟如此刚烈,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羽渊却神情自若,对长离道:“他们都是你害死的。”话音刚落,她便见长离缠斗起来,又道:“龙田鲤视你如己出,你连她都要害死吗?”
钟明烛目睹长离眼底仅存的光一点点崩溃,面上闪过一抹心疼,动了动嘴唇,似想说什么,只是还不及说出口,便见长离猛地起身,大声对羽渊道:“不!”
哪怕伤痕累累,她眉宇间仍保留着那份固执,与曾经和钟明烛论辩是非时一样:“不是我害死的他们!是你!”她眼眶通红,一字一顿又道:“你说什么都好,我不会杀阿烛,我不杀她!”
羽渊笑容一暗,一瞬间好似被她的气势慑住,吴回却淡淡道:“可他们的确是因你而死,若当初你没有逃出六合塔,他们本都可以不死的,甚至云逸都不用死。”而后他一指钟明烛道:“你对她生了情,连累了他们,那便是孽,趁早除去才是。”
“什、什么……”长离垂下眼,思绪又乱了几分。
见她迟疑,吴回便重归漠然,又抓起一人抛了下去。
忽地一道淡绿色的灵力卷来,覆住那落至半空的弟子,只见他身影一闪,就被那团灵光带去了对岸悬崖上。
文士打扮的男子轻轻将他放下,随即立刻张开结界,挡住吴回紧随而至的一剑,道:“原来宁卿说得没错,你果然是条狗。”那人赫然是竹茂林,他性子温和,素来斯文守礼,此时被吴回的所作所为相激,说话便也不客气起来。
他说着手掌轻轻一托,将欲抢上的其他修士拂开,羽渊面色一沉,袖子一拂,掌中灵力毫不留情朝竹茂林涌去,火光电石间,连续三支金箭流星赶月而至,她推出的灵力虽浑厚无比,但那金箭所有力量都凝于一点,前两支被挡住,第三支却在她灵力上撕开一道口子,直奔她眉心而去,她只得暂且收回灵力,以抵御这支金箭。
就在她身形被阻了一阻,吴回与其他修士都被竹茂林缠住时,一道火红色的身影忽地出现在那牢笼之上,这却是百里宁卿,她那一枪好似奔雷,咆哮而下,守在不远处的修士见状,料她要救人,连忙抢上将她围住。下一瞬,那即将刺入牢笼的枪尖却分化成无数星芒,将数十灵符钉于其上,随后,她挥枪朝那几名修士扫去,她枪法呈大开大合之势,杀伤力极大,那几名修士虽然同为化神修为,却都不敢去硬接,避开那一扫,便站定捻诀于手,打算先合力将她诛杀,可眨眼间那袭红衣已先一步退远。
她消失的一瞬,灵纹涌现,吞没那牢笼,竹茂林身后两人一起念咒,片刻就将那牢笼转移到了身畔。
其中一人黑袍随风拂动,正是木丹心,另一人却是若耶,木丹心擅符咒,阵术造诣虽不及云逸,但也颇为了得,原来那些灵符上纂刻的是转移法咒,再辅以阵术,百里宁卿出其不意布下灵符后,他立即施术救人,若耶则以幻术干扰那些修士,令他们无法立刻破坏转移之阵。
木丹心和若耶身后,数十枚昆仑玉列成圆阵,灵力源源不断涌出,有这些昆仑玉相助,他们才能那么快就发动转移法术,救下龙田鲤等人。
那些昆仑玉正是他们在昊天庙中得来。
若耶逃跑后,便一直躲在昊天神像所在那座大殿里,八荒镜被夺走,她又受了伤,是以不敢乱走,服了药,待伤势恢复得七七八八,她便开始为难接下来该怎么办,心道:至少要把今日见到的事传出去才是。这时忽地听到外面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