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宫令(低调君)-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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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静妃摇头,“她年岁小,心思却透。不愧是科尔沁的女人。”
静妃面带微笑,“素勒最比我强的一点,就是对皇上无情。自古无情帝王家,我自己犯痴,以为与他有少年夫妻之情,却忘了他不是一般儿郎,他是天子。是我自己所求非人。”又道,“自太宗入主中原以来,科尔沁的女儿就成了皇后的最佳人选。孝端文皇后——博尔济吉特·哲哲,(孝庄文皇后)如今的昭圣皇太后——博尔济吉特·布木布泰,下一个载入史册的皇后就将是博尔济吉特·素勒。我科尔沁家族,将随大清王朝的荣光,永不落败。”她捻着灯芯,神情满是骄傲,竟掩去了不少憔悴。
“那……桑枝呢?”锦绣道,“只要对娘娘和皇后娘娘好,锦绣不怕一命换一命。”
静妃叹气,“罢了。素勒那孩子,她说得出口就真下得去手。如今她在中宫,我不能与她硬碰。她舍得你,我可不舍得。不是自己的人,她是不心疼。”
锦绣听得心神激荡,叩首谢道,“多谢娘娘垂怜!奴婢粉身碎骨,无以为报!”
“起来吧。”静妃抚了抚鬓角,锦绣连忙上前与她揉捏,“可舒服些了?”
“嗯。”静妃闭着眼睛又确认一遍,“那宫女叫什么?”
“回娘娘,桑枝。”
“你觉得她怎么样?”
“依奴婢之见,倒是个有分寸的。只是奴婢也觉得她有点不大一样。”
“哦?”静妃来了兴致,“怎么不一样法?”
锦绣想了想,“她……好像个主子。”又连忙改口,“也不是,她一举一动皆合乎规矩,没有可以挑剔的。也是上三旗包衣出身,都是世代做奴才的,但总让人觉得她与旁的宫女不同,便是奴婢在她面前,也不由得高看她一眼。”
静妃睁开眼睛,“如此说来,倒真是个有趣的。下次再来,引进来给我见见。”
“是。”锦绣又说,“桑枝知道皇后娘娘的名讳……直呼皇后名讳,真是好大的胆子,大逆不道!”
“无妨,”静妃道,“听素勒那意思,那个叫桑枝的也猜出她不是宫女了。既如此,料那宫女也不敢四处乱说。”又叹气道,“这宫里呀,确实没什么意思。不比在草原的时候,天宽地阔,跃马扬鞭的豪情。这里倒真是憋屈了素勒。她既要找个乐子,那便由她去吧,只是别出什么岔子才好。”
锦绣道,“桑枝一定是祖上积德,能入了皇后娘娘的法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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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枝可不知道锦绣这些话,她只觉得自己一定是倒了八辈子霉,才会穿到清朝来做个任人摆布的宫女。更觉得祖上是不是刨了别人的坟,所以倒霉催的遇上那个叫素勒的格格。别人去永寿宫送东西,顶多是挨两句骂受点白眼,可她倒好,险些把命丢了。
她一路快步回来,出了一身汗,倒让身子好了不少。可是中毒这事儿哪里敢小觑!于是一回来,交接完任务就赶紧喝水。本想去找御医,可这会儿天色已黑,快到宵禁时候,她不能再往外走了。但心里一直忐忑不安,不知道体内还有多少残留的毒素。
实在没办法,她想出了个损招。秋寒的晚上,桑枝猛灌冷水,非得让自己拉肚子不可。果然如她所愿,戌时梆子一响,她就直往茅房跑。一夜没消停,第二天起来时整个人都虚脱了。
宫女们都是寅时三刻起床,卯时就开始忙活开来了。桑枝没想到自己不仅拉肚子,一夜跑茅房跑的还受了凉,开始发烧。桐儿见她这样,没好气地埋怨,“以为自己是什么主子富贵命,跑一趟永寿宫就累病了,倒像是我欺负她似的。”说的好像没欺负桑枝一样。
桑枝根本没力气反驳。殿外领头的宫女还踢了她一脚,“不要装死躲懒,除非你现在就断气了,不然就给我起来干活!”
简直毫无人性!桑枝气恼,可实在虚弱,没力气折腾,领头宫女不依不饶,再不起只怕要拿鞭子招呼了。她好汉不吃眼前亏,便拼死撑起身子去擦地。
桐儿冷眼看着,“就说是装的。这活不是干得好好的!”
桑枝头晕眼花,只盼着赶紧撑到轮班,然后去找御医。可她没吃多少东西,拉一夜肚子,又发了烧,便浑身乏力,擦地时都看不清地上有什么。所以没有看到承乾宫里面开始陆续走出人来,她只跪在殿外擦台阶。
许久,忽然觉得周围都安静下来,她双眼模糊地抬头,就看见不远处似乎站着一个仙子一样的人物,娉婷窈窕,如雪似玉。竟不似凡尘女子,衣袂飘飘大有绝尘飘逸之意,端的好气质,恍若神仙妃子。
那神仙竟站在她面前,“你不舒服?”声音婉柔,入耳让人心酥。
桑枝烧的脑子犯浑,“中毒了。”
又听到那个声音说,“来人,请御医。”
恍惚中,桑枝听到一个焦急的声音,“桑枝,你撑住!”那声音似乎是绿莺。
作者有话要说: 皇后的名讳除了皇族和本族至亲,基本没人知道。就算是皇族也得是嫡亲皇族,偏远一点的也不知道。
而且进宫之后名讳基本再用不着,根本不会有人喊。除非有特别亲近的长辈私下无人时才能偶尔称呼下。
比如静妃的封后诏书昭告天下时就根本没提名讳,只有一个姓氏——
咨尔博尔济锦氏,乃科尔沁国卓礼克图亲王吴克善之女也。毓秀懿门,钟灵王室,言容纯备,行符图史之规;距度幽闲,动合安贞之德。兹仰承皇太后懿命,册尔为皇后。其益崇壶范,肃政母仪,奉色养于慈闱,懋本支于奕世。钦哉!
在那个时代,女人是不上台面的。寻常百姓家的姑娘可能连名字都没有,排行老几就随口叫,像大姑娘二姑娘三姑娘之类的。宫女都不是普通百姓家的,出了宫身份都不低,才有名字,而且一般进宫后没名字的主子也会给赐名,方便称呼。
☆、正文07
她并没有晕过去,只是脑袋昏昏沉沉。意识朦胧地发现自己被带回了储秀宫,身边人应该是绿莺。可等到醒来时,却发现储秀宫里只有自己一个人。
桑枝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烧已经退了。偌大的储秀宫只余下些打扫宫女,有的在外面干活,有的在缝补衣裳。她起身倒了杯水,正要往口中送,就看到桐儿一阵风似的跑了过来,“桑枝!”
桑枝手一抖,杯中的水险些洒在自己身上。待看桐儿时,却发现她态度大变,再不像日前那样对自己呼来喝去,反倒显出殷切之态,“桑枝,你醒啦!要喝水吗?我给你倒!”
说着就抢过桑枝手里的杯子,“水凉了,我给你换!”又重新给她倒了杯。
桑枝哭笑不得。她刚刚倒的水,怎么会凉!桐儿忽然如此殷勤,让桑枝很不习惯,“桐儿,你有事吗?”
桐儿笑得亲昵,“照顾你,就是我的事啊。”没容桑枝说话,桐儿又自顾说,“皇贵妃娘娘真是菩萨心肠,桑枝你不知道你运气多好!竟然是皇贵妃娘娘亲自给你召的御医,唉,你这场病生的真是值了!”
桐儿喋喋不休,“不过你放心,御医说了,你这是内虚火旺,喝两天药就好了。”说着就拉住了桑枝的手,“桑枝啊,你看我对你这么好,以后你要是被娘娘重用了,可一定要记得我呀。”
听了这么多,桑枝觉得最后一句才是桐儿想说的。她大致明白了事情的过程,而后默然感慨。世态炎凉,趋炎附势,怎么好像宫女太监都难出此类?桑枝轻叹,大概是他们的奴性教育太深入骨髓,宫女太监入宫早,又世代是包衣奴才出身,所以惯以势利眼看人看事。
毕竟是个宫女,桑枝哪能休养太久,不过是勉强休息了一天,翌日又要照常伺候干活。桐儿虽然待她态度好了点,但没想到桑枝因为受到皇贵妃娘娘亲召御医的待遇,竟然遭到了领头宫女的嫉妒,横眉冷眼地嗤笑她,“不过就是主子多看了一眼,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个下|贱的宫女。我告诉你,那是皇贵妃娘娘心善,可不是你有什么本事,还不快去干活!”
桑枝暂不与她计较,只当看不见。桐儿不敢得罪领头宫女,渐渐地对她也疏远了。久之并未见皇贵妃娘娘对桑枝有什么别的宽待,于是宫女们原本因为那一丝厚待对桑枝产生的敬畏之情,就消磨没了。她是最后一批入承乾宫的宫女,论资历论背景都是最下等的一批,被“老人”奴役几乎是难免的。
转眼间在承乾宫已经过一个月,孟冬已至,北风徘徊,天气越发冷了些。这期间,桑枝并没有见到绿莺,让她几乎以为那日是幻觉。桑枝就算自求安生也不行,宫女们之间的争斗竟然也是如此惨烈。只幸好旁人不把她放在眼里,她是最底层的小宫女,所以尽管偶尔有人欺负,但不会到像领头宫女和其他宫女之间那么强烈的冲突。
桑枝默默看着,觉得时机将要成熟。她冷静地受了一个月的委屈,为的就是摸清这些宫女的脾性习气爱好和缺点。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初来乍到,自然不可以鲁莽行事。可现在不一样,她虽然不惹事,可也绝不能任人欺负。一个月的时间让她看了出来,这些宫女都各自为政,没有一个是真心与旁人交往的。那也就意味着,没有拉帮结派。实际上,宫女们是禁止搞小团伙的。但这点对桑枝来说大有好处,因为这也就意味这任何一个宫女受欺负,都不会有旁人插手。“欺软怕硬”这一点,更是体现的淋漓尽致。
皇贵妃娘娘协理后宫,这月已经到了给各宫发放炭火的时候。宫里不准烧柴,以防走水。各宫都是烧炭,且严禁私自生火。桑枝还在擦窗户,桐儿又带了炭火过来,这小宫女早就恢复了原先的态度,对桑枝颐指气使,“桑枝,你去永寿宫送这些炭。”
桑枝等的就是这一刻。这个桐儿趋炎附势捧高踩低的功夫简直炉火纯青,和大多数宫女一样的毛病。桑枝冷笑,甩了甩抹布,“我来承乾宫多久了?”
“谁管你来多久,快去送炭。”桐儿没好气地摆脸色。
桑枝面无表情,直接走到她面前抓住炭筐,用力一推,桐儿不妨她突然出手,惊呼一声跌倒在地,手里的炭落了一地。
“你!”桐儿怒气冲冲,“桑枝,你敢推我!”
桑枝微抬下巴,“是你自己不小心跌倒的。”
“胡说!”桐儿爬起来,就要去扭打桑枝。桑枝闪身避过。
领头宫女过来,“你们在干什么!”她看一眼桑枝,又看一眼桐儿,“桐儿,桑枝,你们成何体统!”
桐儿大叫,“姐姐,桑枝推我!”
“有谁看见了?”桑枝漠然站着,“她是自己跌倒的。”
桐儿怒急,上来就要厮打。桑枝不再躲让,她刚刚就是为了让桐儿引人注意,吸引了此处其他宫女的眼光,这会儿见桐儿发狂,桑枝双足站定,瞅准了她的来势,在她冲过来之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啪”一巴掌,落在桐儿脸上。桐儿被打懵了。
一众宫女也惊呆了。
可桑枝仍然站着不动,“是她先动手的,大家都看见了。”她凛然而立,哪里还是这一个月里默不作声的模样。
宫女们素来欺软怕硬,这会儿连领头宫女都有些怯。她虽然是领头,不过是来得早资历深些,但其实和桑枝等其他宫女一样都没有品级,只是下等奴婢。
桑枝道,“咱们都是一样的宫女,各人做好各人的事,不要总想着指使别人。我不跟有些人计较,不代表那人就可以蹬鼻子上脸。我桑枝自认从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大家井水不犯河水最好,不然我也不是个怕死的。”说完捡起自己的抹布,继续擦窗户。
桐儿回过神来还要去扭打,却不妨桑枝猛然回头,冷冷看了她一眼。眼神既狠又厉,那阴沉之色竟然吓住了她。她愣在原地,捂着脸竟然忘记了哭泣。
领头宫女见势头不妙,也不敢声张。这里闹事传出去,大家都得挨罚。于是她厉声喝道,“桐儿,让你去送炭,你磨磨蹭蹭干什么!不要忘了储秀宫的规矩!耽误了事情,你有几个脑袋担待得起!”
桐儿被骂了一顿。刚摔在地上,一身脏兮兮的,手心也破了。又被打,脸上指印还没消呢,这会儿还挨骂,她竟然也不敢反抗,更不敢哭泣。储秀宫的规矩,不许听见哭声,不吉利。她强忍着,唯唯诺诺地捡起地上的炭。
宫女们都散去做各自的事情,却偏偏不时瞅一眼桑枝。
有人小声议论,“原来以为是个闷葫芦,谁知道这么狠。”
另一个附和,“我就说不要惹她,看我说对了吧?她刚来的时候,我就觉得她不一样。”
领头宫女也似不经意地扫了桑枝一样,清了清嗓子喝道,“干活时不许说话,规矩都忘了!”她强壮着胆子对桑枝说,“桑枝,你也不要忘了储秀宫的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