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宫令(低调君)-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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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何况现在董鄂妃很明显十分怀疑她,虽然桑枝不知道董鄂妃的怀疑从何而来,但她知道至少眼下董鄂妃只怕是听不进任何话的。
就像皇帝固执的像头牛,根本听不进任何谏言一样。可皇帝那里至少有满朝文武大臣跟他打拉锯战,董鄂妃这里又有谁能制止呢?
皇太后?桑枝刚想到这里,就暗自摇头。且不说皇太后尚且在病中,就是皇太后出面又能说什么呢?现在后宫里最大的受害者是董鄂妃,而且董鄂妃什么都没做——就算董鄂妃做了什么,难道还能光明正大的做?摆不到明面上的事,任谁出面也无法解决。便是皇太后,对于一个决绝的女人也无计可施。就像当初的博尔济吉特·孟古青,皇太后一开始难道没有想着要保住她的皇后之位吗?不过是孟古青性子太烈,实在不受控制,皇太后对她无能为力。
而今的董鄂妃比当初的博尔济吉特·孟古青,只怕有过之而不及。再怎么说,孟古青不过是和皇帝撕破了脸,可董鄂妃却是失去心头肉。失去丈夫固然悲痛,但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这种痛远比不上失去孩子来的猛烈彻底。所以除非能从根上打消董鄂妃的念头,否则,小皇后这一遭绝难得了好。
不管心念怎样转,桑枝还是亦步亦趋紧跟在董鄂妃身后。眼见着董鄂妃施施然踏进坤宁宫,正看到皇后刚从内殿出来。桑枝一颗心都提了起来,时时刻刻盯着董鄂妃,唯恐她做出什么事情来。不料董鄂妃足尖落地那一刻,面上已然换成一派温和,像是惯性地戴上了和善的面具,对皇后作揖道,“臣妾给皇后请安。”
皇后连忙迎上来,“姐姐快请起。正是寒冷的时候,姐姐身子不大好,怎么过来了!”
“应当的。”董鄂妃道,“况臣妾身子也不碍事。”
皇后却扶着她站起来,微微提高声音道,“还不快给皇贵妃娘娘赐座!”一旁的宫女应声“是”连忙手脚麻利地送上椅子来,皇后扫了一眼,“这么冷的天,那椅子冷硬怎么坐人!做些事一点不利索。”倒像是个任性的少女在抱怨似的,便拉着董鄂妃的手道,“姐姐莫怪,本宫这里竟是些粗笨的丫头,倒惹姐姐笑话。”就拉着董鄂妃往坐榻走去,“姐姐可与我同坐。”
董鄂妃打眼一扫,自然不敢坐下,“娘娘厚爱,臣妾愧不敢当。”与皇后平起平坐,她又不是傻。
皇后笑道,“无碍的,这里又没有旁人。”说着扫了一眼一旁的贞妃,“贞妃娘娘是姐姐的族妹,大家都是一家人,不需这些虚礼。”实际上,皇后被软禁的这些日子,后宫诸妃根本不必来请安。
贞妃请安毕,就一直在一旁安静地站着,看着倒乖顺。这会儿听见皇后说话,忙应声道,“皇后娘娘说的是。”
董鄂妃眸子里闪过冷光,坚决推辞道,“原本姐妹间不该这些虚礼,只是皇后娘娘您这里与众不同,尊卑之礼万不可废。”说着余光看向桑枝问道,“桑枝,你说是不是?”
“……”桑枝一进来就跟看戏似的看傻了。这会儿的素勒她可从未见过,举止有度,温善大方,端地是一国之母的风度!可素勒那张藏不住青涩的鲜嫩脸庞上露出的标准笑容,和口中说出的话却让桑枝犹如吞了黄连似的,满嘴苦涩难言。
“敦厚木讷,不尽知礼”在此时的素勒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可素勒真的是这样的吗?桑枝望着她端出来的皇后模样,心里却觉得好像被什么扎了一下似的疼。
然而桑枝清楚,这宫里,没有人不戴着面具度日。皇后是,董鄂妃是,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只是尽管所有人都掩藏着真实的自己,桑枝却只会为素勒心疼。大约是因为她见过素勒剥去伪装后那快乐轻松的模样吧!所以眼前的皇后娘娘才让她这么明显地觉察到对比,感到疼惜。
听董鄂妃这么问,桑枝低下头去,“奴婢惶恐,主子们的事哪轮得到奴婢说话的份儿。”
董鄂妃就笑了笑,对皇后道,“皇后娘娘有所不知,桑枝是个极有趣的宫女,本宫甚爱之。”偏在这时眼神扫过桑枝,不轻不重地说,“做个宫女却是可惜了。本宫兄长常年征战在外,身边正少个可心的女子,本宫想说个媒,让桑枝给本宫的兄长做个妾。兄长身居将位,想来也不屈了她。”
这话一出,不仅皇后愣住了,就连桑枝也震惊的无以复加,当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颤声道,“娘娘!娘娘,奴婢……奴婢何德何能,惟愿在娘娘身边伺候左右,不敢有妄想!”
董鄂妃猛地转身,声音陡然变冷,“怎么,你是嫌弃本宫的兄长,还是觉得本宫眼瞎?本宫说你堪当,你就堪当。”接着脸色一变,又笑容满面对皇后说,“皇后娘娘,您看如何?”
按规矩讲,宫女不到年龄放还出宫,不管是以什么缘由都是要得到皇后首肯的。所以董鄂妃拿这事儿来问皇后,于情于理都挑不出刺儿来。但实际上,后宫的大权明明都握在皇贵妃董鄂氏手中,她如今既然跟皇后这样说,而且桑枝又是承乾宫的人,皇后无论以什么立场都是不能否决的。更何况,以桑枝的身份能赐给一个将军为妾,确实已经是天大的荣耀。皇后愣了愣,下意识地望向桑枝。桑枝一脸惊惶,却见皇后望着自己怔怔道,“……姐姐宫人的事……自然由姐姐做主。”
桑枝陡然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素勒——不,不不不!眼前的这个女人,根本不是她认识的那个素勒。怎么可能会是素勒呢?桑枝一颗心如坠冰窟,失魂落魄。嫁人?做妾?简直滑天下之大稽!她唯一的希望就是素勒,只有素勒。多么渴望素勒能帮助她,阻止董鄂妃。可是她却听到了那样的话。难道素勒看不到自己祈求的眼神吗?
没有比此刻更绝望的了。桑枝望向素勒,终于明白,眼前这个女人不止是素勒,更是……皇后。
她才因见到素勒不同以往的一面而动心,如今却又因为这不同以往的一面而心灰意冷。桑枝心里灰扑扑一片,嘲笑自己太天真。她是因为皇后而动心,却忘了皇后根本不是她能动心的人。她一直惦记的那个素勒,其实……根本不存在吧。
桑枝眼神暗下去,阵脚大乱。她从没有这么深刻地感受到身为奴婢的悲哀,连婚姻嫁娶都不过是旁人一句话——不,甚至谈不上婚姻嫁娶,只不过是赐给董鄂妃的兄长做个小妾而已。什么是小妾,就是可以随意处置的玩物而已。她不知道该怎样抵抗,因为她是一个奴隶,是婢女,根本不可能反抗主人的决定。
一抬眼,看到董鄂妃扫过来的嘲讽眼神,仿佛在说,桑枝你可看清楚该忠于谁了?
她僵住了。
皇后余光始终注意着捕捉桑枝的神情,她还从未见过桑枝如此仓皇无措之色,顿时心里猛地一跳,蹿出一阵疼来。小皇后有些控制不住地轻声开口,“不过……不过眼下正是荣亲王丧期,举国哀痛,实在不宜此等事宜。”
然而,她话音刚落,董鄂妃就眼神一厉。虽然转瞬即逝,但是从桑枝的角度看过去,却让人心底都冒寒气。她刚因为皇后的话而兴起的欣喜迅速消散殆尽——皇后这话可谓实打实地戳到董鄂妃痛处了!
果然,董鄂妃声音平平道,“正是如此,承乾宫里才要冲冲喜。如果皇后娘娘肯应允,臣妾这就让下人着手去办。”
☆、第001章
听起来是商量的口吻,可实际上董鄂妃的态度却不容置疑。
皇后不由自主地再次扫向桑枝,她本该顺水推舟应下董鄂妃的话,可这会儿见桑枝惶恐的模样,却怎么都开不了口。董鄂妃也不再出声,只静静地等皇后答复。
一时偌大的坤宁宫里静默下来,几乎能听到宫外飞檐上冰雪融化的声音。
许久,皇后才垂下眸子,轻声道,“皇贵妃所说并无不可,只是眼下不仅荣亲王丧期未过,便是太后老人家也尚且卧病在床。就算要冲喜,一个小宫女能有多少斤两,旁人不知道的还只当姐姐你行事纵性,不仅不顾皇子丧期未满,连对太后老人家也毫无敬意呢。”顿了顿,皇后抬头笑道,“自然,本宫知道姐姐绝无此意。不过依本宫看,此事还是暂缓一缓的好。”
桑枝没说话,可听到这番话,心里终于暖了又暖。到底素勒还是顾着她的——这样想着,桑枝不免自觉悲哀,何以自己竟卑微至此?!
是了,身为一个奴才,她原本就是这么卑微的人物。
董鄂妃似笑非笑,“既然皇后都这样说了,本宫要执意择日不如撞日,只怕要得罪皇后娘娘呢。便罢了,先定下,等过些时日择个良成吉日再送也不迟。”
这话说的就不是那么好听了。什么叫要得罪皇后娘娘?话里话外都透着别的意思呢。皇后皱皱眉,看一眼董鄂妃,“姐姐这样说,是觉得本宫气量狭隘不容人么?”
董鄂妃知书达理的时候,皇后自然跟她好生相处。可董鄂妃要是咄咄逼人,皇后也绝不会堕了坤宁宫的气势。毕竟皇后身居中宫,她可以被皇上无端责罚,但中宫的权威绝不容许任何人挑战。这是素勒自从十三岁进宫就被教导的道理,早已经刻在心中。因而听到董鄂妃这意味深长话里有话的说法,皇后也敛去神色,与她不咸不淡的暗藏机锋。
“臣妾不敢。”董鄂妃笑容变得冷淡,“不知道皇后娘娘怎会这样想,臣妾不过是担心自己做的不得体,会劳烦娘娘费心而已。”言外之意不就是——我可没这么说,你自己承认的。
皇后缓缓放下手炉,平声道,“皇贵妃身子不好,想必心情也难以愉快。本宫理解。”其实是说,本宫念在你丧子又生病的份儿上,不跟你计较。但你自己要适可而止,知道收敛。
董鄂妃冷笑,“臣妾多谢皇后娘娘体谅。”又说,“天气这么冷,没想到坤宁宫的茶水都是冰冷的。”就是说坤宁宫毫无人气,其实暗损坤宁宫无实权,皇后不过是花架子而已。
皇后眼神微动,看一眼伺候在侧的蔡宛芸,“还不快去给皇贵妃换杯热茶来。”
“是。”蔡宛芸在一旁低眉顺眼的听着,心里已经气的快冒烟了。但她能爬到今天这个位子上,又岂是没有眼色没有耐力的?便面上毫无异样,十分恭敬地去给董鄂妃换了杯滚烫的热茶。
在蔡宛芸换茶的缝隙,董鄂妃轻飘飘地道,“桑枝,你还跪着做什么,还不快领旨谢恩?多少人巴不得进入我董鄂氏的家门呢,怎么,本宫看你的模样似是不太乐意?”
桑枝本不该这会儿反驳,可她实在难以自控,更难在这种事情上虚与委蛇,便沉声道,“回娘娘的话,奴婢不愿意。”
董鄂妃刚接过蔡宛芸呈上来的热茶,听到这话猛然起身,手上一抖好巧不巧地一杯热开水全泼在一旁皇后的身上。
“唔!”皇后万万没料到董鄂妃竟然如此大胆,竟敢借此发端用滚烫的开水泼她,一时吃痛猛地站起来。幸而起身快,动作迅捷,不然这杯滚水只怕要泼在她脖子上。可尽管她避开的快,那滚烫的热茶也倒在她双腿上,让皇后疼得倒抽冷气。
“娘娘!”蔡宛芸吓呆了,连忙招呼人伺候皇后。
董鄂妃作大吃一惊状,连忙跪倒在地,“臣妾该死!”不等皇后发话,她厉声呵斥桑枝,“都是你这个不识好歹的奴才,气的本宫失手伤了皇后,你万死难辞其咎!来人呢!把桑枝拉出去杖毙!”
桑枝看着董鄂妃把茶水倒在素勒身上时,就呼吸一窒,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董鄂妃更狠地竟然在这里等着她。桑枝张张口,目光落在不住倒抽气的皇后身上,却不知道该如何为自己辩驳。虽然她也意识到,辩驳毫无用处,因为董鄂妃就是为了找茬来的。
宫人都吓住,听到董鄂妃的话便有人上前来钳住桑枝,就要拖走。
皇后却在这时出声了,“住手!”她忍着痛道,“无心之失,不怪皇贵妃。本宫没有大碍。至于这个宫女,不过是说了她自己的想法,何罪之有。今日的事不过是场意外,皇贵妃也不必过于自责。”她是在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唯有这闷亏她自己吃了。
此时董鄂妃面上已经全无笑意,她这会儿完全确认桑枝是皇后的人了。便凉凉道,“桑枝,皇后娘娘大度,饶你一命,还不快谢过皇后?”一句话把罪过全推到桑枝头上去了。
然而桑枝断不敢再逆她半句,忙叩首道,“奴婢谢皇后娘娘恩德!”她五体投地伏在地上,也渐渐体会到奴性这东西到底是怎样培养出来的了。高压政策和强权之下,要么服从要么灭亡,纵使你有再高的心气傲骨也顶不过大环境的挤压。她心底蓦地想到一个人物——心比天高身份下贱的晴雯,如今看来她自己亦不过是个悲剧人物。只不过幸好她心性没有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