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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gl]逼良为妃-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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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小娘子不知道,文华殿那边的日讲师傅和侍读,三不五时地就被这么赏一遭,说是作养文气——您是咱们御前头一个文才出挑的,小爷赏下来,也是作养咱们御前的文气不是!”
    “我知道让崔师傅为难了。”顾沅立在他面前,心平气和,“烦劳崔师傅替我上禀陛下,无功不受禄,之前指点陛下时文,在宫外的时候陛下就已赏过,也是崔师傅颁的赏赐。师傅上次教过我,御前规矩不兴提旧功劳,那些事如今也不必提起了。”
    依旧是面上礼数周到齐全,内里拒人于十万八千里之外,都说读书人心眼多,这一回崔成秀算是品出了滋味。他心里头恨铁不成钢,面上却不敢露一丝怨恨,紧着打哈哈:“小娘子说哪里话?这世上有嫌爹嫌娘嫌祖宗的,还有嫌赏赐少的么?再说,”他语气微沉,摆出总管架势,“就是赏重了,天子金口玉言,谁敢抗旨不遵?”
    “非分之赏,虽君赐而不受。”顾沅淡然朝崔成秀一礼,“该打该罚,都是我心甘情愿,请崔师傅发落吧!”
    仿佛一个滚烫汤圆直接塞进嘴里,崔成秀张大了嘴,从喉咙往下,连心肺带脾胃一起抽疼。怎么就忘了这一位看着斯斯文文,却敢当着皇帝的面请死,是泼天胆子不要命的主儿呢?太监最惯见风使舵做小伏低,下一刻崔成秀就没了脾气,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讨饶模样:“小娘子这话就生分了不是?说句不该说的话,就是要了我的命,我也不敢罚小娘子一个指头呐!只是请小娘子想想,”他两根食指比到一块儿,“小爷是这个,您是这个,我是夹在中间儿两头为难——别的不说,就求小娘子看在当初我往慈寿庵跑过几趟腿,给您端过几碗茶的份儿上,体恤体恤吧!”
    他说着身子一矮,便要给顾沅行礼,顾沅忙伸手扶住:“崔师傅,这礼我怎么敢受?”她略一犹豫,“这样:东西暂且放在这里,还请崔师傅替我上禀陛下请辞就是了。”
    崔成秀立时活蹦乱跳地起了身,朝着顾沅喜滋滋地一挑大拇指:“小娘子心地良善,日后必有后福呐!”他将那文房四宝一样一样在桌上摆开,赖在桌边不走,厚着脸皮絮絮叨叨,“我再说句不该说的话,小娘子也莫太心狠了,这是小爷昨儿去造办处亲自选的,又担心不合小娘子用,又说小娘子不喜奢华款式不能招眼,这么四件东西,足足挑了大半个时辰,您就是再不要,冲这份心思,也该好歹看上一眼不是?”
    顾沅心底一沉,第一次正眼看桌上的几样东西:松烟墨,斑竹管小羊毫笔,四四方方的小端砚,仿澄心堂宣纸,每一样都是本色雕工,没一样有多余的装饰,乍一看仿佛与民间士子们常用的款式很相似,仔细打量才能看出用料做工的精细和细微处的别有匠心来。
    有些话不能说太多,只能点到为止。崔成秀眼见顾沅目光在桌上逡巡,轻轻咳嗽一声,不言声地挑帘出了值房,到了门外才志得意满地笑了一声:人心都是肉长的,顾小娘子再怎么三贞九烈,也经不起水磨功夫呀!想到皇帝先前挽留顾沅在御前一年的举动,崔成秀恍然大悟——高屋建瓴慧眼独具,第一眼就看出了顾小娘子吃软不吃硬的脾气,悄无声息就布好了局,不愧是小爷!虽说天家人多半都薄情,但就冲着小爷这么用心,顾小娘子要是晋了位,说不定也能和皇夫平分秋色,要是一枝独秀就更好了——他摸着下巴喜滋滋地想了又想,迈着四方步走了。
    顾沅立在桌前,目光一遍遍掠过那几样笔墨纸砚,多看一次,就能更多觉察出赠者的体贴细心,皇帝的用心一如既往地昭然若揭,她手扶着桌沿,想到刚刚崔成秀的曲意奉承,忍不住又一次微微苦笑。
    她于史书并不陌生,少年读书读到前朝断袖分桃的典故,也曾想过,独宠到那样六宫粉黛如尘土敝履的地步,怎么会不过几年就都没了下场?等年纪稍长,见多了世故,才明白红颜未老恩先断的道理——无论男女,以色事人者大多薄命,同样一张脸,同样一个人,能上天,也能入地,再怎么老成,皇帝也只不过及笄的年纪,这么一份情窦初开的新鲜,又能维持多久呢?
    更何况,她早已订下婚约,倘若不是吕家前些年屡遭丧事,倘若不是阿父三年前亡故,她或许早已嫁为人妇,想法子在女学堂里寻一份差使安稳度日,又怎么会碰上这么一段离奇的缘分?
    于情于理,这些东西,顾沅都没有接受的道理。顾沅将东西一样样重新原封不动包好,趁着给皇帝换茶的时候,一道送进了东暖阁,轻轻放在御案边的如意花几上。皇帝似乎并未注意,依旧在奏折上笔走龙蛇,一张脸八风不动的平静,长而密的睫毛低低垂着,掩住了所有心思。
    顾沅停了一会儿,想开口,皇帝手里的笔却仿佛没有停下来的时候,她心里暗自叹息一声,按照允娘教的规矩,却行退到殿外。崔成秀守在殿门口,把她进出的举动看得清清楚楚,冲她一咧嘴,那笑容比哭还难看:“小娘子当真是铁石心肠呐!您就,您就这么直通通地给退回去啦?”
    顾沅朝他一礼:“崔师傅放心,一应责罚,都由我一人承当。”
    “都这么样儿了,还说什么罚不罚的?”崔成秀不敢高声,压着声音摊着手叹气,忽听里面皇帝的声音,忙几步进去,硬生生扯出个笑脸:“小爷有什么吩咐?”
    “准备着,晚膳后出宫一趟。”皇帝的目光笔直地盯着奏折,似乎是无暇他顾,“让尚仪局把她入宫时的家常衣裳送过来。”
    果然是天子雷霆震怒,干脆利落地直接净身扫地出门,崔成秀传了旨,出宫的时候特地多带了几锭银子——皇帝此时是在气头上,等过了气头又想把顾小娘子接回来呢?怎么着也得先把她安置个妥当地方,看看风色再打发不是?
    顾沅心底却是一派坦然,给允娘等人行过礼道了别,待侍膳太监进了暖阁,就按照崔成秀的吩咐候在殿门口。皇帝用膳很快,不多时已经出了门,看也不看顾沅一眼,径直向着崔成秀道:“走吧!”
    皇帝微服次数渐多,出宫路径也渐渐固定,这一回照例是自西华门出宫,绕着内务府转了两个圈,又换了一辆车,才拐到天街上。
    崔成秀看了一眼安然端坐的顾沅,凑到皇帝身边,低声请示:“禀小爷,顾小娘子那位老师住在德兴坊,您看——”
    皇帝没理他,起身一打车帘下了车。天街上华灯初上,正是最热闹的时候,皇帝一路沉默着打量着沿街店铺,仿佛没有进去的兴致,却也没有离开的意思。在街上来回转了两趟,眼看着已过更半,她才在一间笔墨铺子前停住脚,进门选了一份士子们常用的笔墨,一块青石砚,并一刀宣纸。
    “阿沅,”皇帝此刻才转过脸看向顾沅,精致的眉眼里透出丝丝期待,让人看得心颤,“这几样给你,算是你陪我逛这一趟天街的报酬,成不成呢?”
    顾沅的心底一阵茫然的抽痛,她张了张口,这一次回绝的话却怎么也没能说出来。

☆、第32章 〔捉虫加一点点)

大比已过;士子们大多都已离京,一应的物件便都便宜了许多,这几样加在一处;不过八十来个铜钱。崔三顺结了帐,出来一溜小跑追上崔三顺;跟在他后边儿嘀咕:“师傅,这顾小娘子还真是读书人秉性;贵的不要,偏要便宜的,”他掂了掂手里的墨锭,“这墨不是好墨,味儿也不好,宫、公府里哪用过这样的呀!要不,咱们来个偷梁换柱?不然熏坏了小爷——”
    “你歇着吧!”崔成秀眯缝着眼睛盯着皇帝与顾沅的背影,声音不紧不慢地教训,“东西不值钱,人可值钱——教了你这么久,你小子怎么都四六不懂呢?”
    皇帝那一句话的声音并不高,只有顾沅和贴身随侍的崔成秀听得清清楚楚,他只觉一块不上不下的秤砣落了地——皇帝用心思都用到这份儿上了,做奴婢的还有什么瞻前顾后的?得,一门心思帮着主子把顾小娘子往龙床上抬吧!宫里头人最常干的伙计就是争宠巴结,小宫女们讨好姑姑,太监们讨好主子,大大小小的主子们讨好皇帝皇太后,手段是层出不穷花样百出,就是顾小娘子不上道,他还不能替她开出条道儿来么?要是成了事,自己就是御前第一功臣,那后半生就是吃功劳簿的老本也不愁了。
    御前的明眼人不止他一个,眼见顾沅出宫一趟安然无恙回来,聪明人心底都有了谱。顾沅更衣梳洗已毕,才一踏进小茶房,魏逢春便将茶盘递到顾沅手里:“小娘子受了累了,今儿这碗安神汤,还烦劳小娘子了!”
    这几天天阴得厉害,眼看着便是一场雪下来。宫里各处都糊窗溜缝,换了过冬用的大铜炭盆。顾沅看了一旁烤火的程四娘和允娘,刚要推辞,程四娘先发了话:“你去也好,”她看了魏逢春一眼,“一趟两趟不打紧,十几年了,歇这么一天两天,没人能说我这把老骨头躲懒。”
    魏逢春只做听不出她的口风来,一径地催促顾沅出了门。到了值房外头,才又指点顾沅:“顾小娘子别往心里头去。说句打嘴的话,四娘子那张老脸小爷都看了十几年了,如今来点新鲜花样儿,也是为她好呀!旁人说什么都不打紧,只有把主子伺候服帖了才是最要紧的。昨儿太医来请平安脉,特意嘱咐了,如今屋里头火气燥,安神汤不宜多用,最好是引着小爷聊些闲篇儿,能自己歇下来,于圣体是最相宜的。可我们这些奴婢没见识,想说话也搭不上嘴呀!小娘子读过书,文章那个,那个通古博今,前知三百年,后知五百载,您和小爷随便拣一百年聊起,几个晚上都聊得,是不是?”
    君子在其位谋其政,就算是端茶倒水,也须得忠人之事。顾沅点了点头:“师傅放心吧!”她伸手打起殿门口的春绸夹帘,略一侧身进了东暖阁。
    暖阁里御案前换了崭新的绿地白边地毡,踩过坚硬的金砖之后再一脚踏上去,更觉脚下绵软,仿佛江南二月堤岸上初生的细细春草。皇帝也是一副才洗浴出来的模样,只穿着月白缎中衣,长发松松编成一根辫子垂在身后,手里拿着几份晴雨表,立在御案后的大屏风前,正蹙着眉一一对照地图查看,听见响动并不回身,只道:“搁在案上,下去吧。”
    顾沅将汤盏放在御案上,却并不退下。皇帝觉察有异,转过脸来瞥了一眼,登时一张脸上微微泛起红晕来:“怎么,怎么又是你?”她转身到御案前坐下,目光落在顾沅半湿的发上,“快回去歇着,传话给崔成秀和魏逢春,以后御前不许随便顶替差使,免得乱了规矩。”
    她虽然说得正言厉色,但一张脸上红晕未消,衬着一身家常打扮,没了白日里一言九鼎的人君威严,反而像个装正经说大人话的寻常少女,顾沅不由自主地心软了些,朝着皇帝一礼:“臣还不曾谢过陛下今日的赏赐。”
    皇帝怔了怔,更添了几分不自在。她在廷对召见时对着大臣可以侃侃而言,家常说话却不擅长,既一时寻不出什么话题,又担心自己说错了话,惹得顾沅将笔墨退回来,索性伸手去端案上的安神汤:“朕知道了,你且退下吧。”
    “太医说这些时日陛下不宜多用安神汤。”顾沅抬手止住她,“臣陪陛下说说话,陛下且自己试试,倘若能入睡,就不必喝它了,如何?”
    她的手轻轻按在皇帝手背上,眼神清澈平和,仿佛长姐对幼妹那样自然亲切。皇帝脸上红晕更深,抽回手不言声站起来,背着手进了西暖阁。她走得很快,顾沅进西暖阁时,皇帝已经进了御帐。黄绫帘幄低垂,顾沅无从分辨里面人的举动,只得低声道:“陛下可歇下了?是否要臣退下?”
    皇帝的声音从帐中传来,显得有些闷闷的:“你倘若不累,就陪朕说两句话。”
    “是。”顾沅应道,“陛下想说什么?”
    皇帝这一次没了声音。能聊什么?时文是万万再不能提的,国事也是一样,其他的,却又不知从何提起。幸好帐帘相隔,掩住了她的束手无策,她强自镇定下来想了想,还是自笔墨上头打主意:“你天天都练字?”
    “是。”顾沅道,“阿父教过,练字功夫如逆水行舟,一日不进则退。臣自九岁后日日练习,如今倒成了改不了的习惯。”
    皇帝起了兴致,“如今人人都学赵孟畹淖郑?奕淳醯媚愕淖窒袷窍?仗宥?矗?遣皇牵俊包br>
    “陛下好眼力,”皇帝几乎绝口不提琴棋书画,顾沅只以为皇帝不感兴趣,颇为意外,“陛下也喜欢书法?”
    “小时候喜欢过一阵。”皇帝声音里难得的透出一丝得意,“你去右边多宝格,下数第三个抽屉,里面是朕九岁登基那年写的大字。”
    文人习气,逢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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