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笔裁音-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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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亭筠在那儿听戏听得不亦乐乎，回了一句“我在”，笑意掩都掩不住。
　　许适把怀中的东西往自个儿床边的小沙发上一扔，过去关了门后开台灯，“话说你上学时，你妈也是这么啰嗦的吗？”
　　周亭筠想了想，“倒让你失望了，我初高中都住宿。”
　　许适“啧”一声，“我妈妈整天凶巴巴，各种念叨我，就跟我是她充话费送的一样。”
　　都知道她这不是在抱怨，周亭筠有意逗她，“你不是么？”
　　“也可能是路边捡的。”许适一本正经：“更有甚者是直接从家门口的垃圾桶里捡的。”
　　周亭筠笑：“同一个世界，同一个妈。”
　　许适一时没答话，耳机里传来几声噪音，过了一阵才有解释：“我刚刚直接往我床上扑，但是我妈好像把我床底下铺的软垫子取了，咚一下，疼死我了。”
　　周亭筠想想对方龇牙咧嘴揉膝盖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好在还顾着对方的面子，笑声还没出嗓就强行忍住，嘴唇边的弧度却没收。
　　“你都不带关心一下我的吗！”许适揉着膝盖，扁了扁嘴，“我怕不是你的小可爱了。”
　　周亭筠哄她：“是，是，你是我的小可爱。”边哄边拿了CV架势出来，嗓音轻松变了变，听起来凛冽了许多，最后一句还带着点哑：“所以适之大大，能学习了吗？”
　　许适捂着胸口直梗梗瘫在床上，无意识地眨了眨眼，“周亭筠，你犯规！”
　　“嗯？犯规什么？”明知故问，带着她配音时最拿手的声线，周亭筠只是轻轻松松拿一根手机自带耳机，便念出了冷冽清风。
　　许适还没让周亭筠认识自己那会儿，曾在网上看过一篇广播剧的剧评，十里长亭是主役，一点进去就评价她。许适记得博主说长亭的声线是山谷雪松，带着山涧的深不可测，带着雪的清冽新鲜，带着松柏的不可凋也，初听是寒意冻人，听久了便是清泉流过沙石，清冷有，却是着重于清逸。
　　现在周亭筠便是用这种声线在跟许适说话。
　　许适咬着牙炸毛，“周亭筠，不带美人计的！”
　　“那就快学习，你回家都多长时间了，还偷懒呀？”
　　“学，学。”许适摸着鼻子蹭下床，“你要先睡么？”
　　“我陪你。”
　　许适起身的姿势凝固了一瞬间，“我晚上要学到一点的。”
　　“我陪你。”
　　许适揉揉头发下床去，“太晚了，你明天还要上班。”
　　周亭筠把耳麦对着鼠标，刻意吧嗒吧嗒两下，“加班，我陪你呀。”
　　“哦。”果然是想多了，谁整天没事干吃饱了撑的陪高考狗深夜学习？许适摇摇头，从小沙发上捞过书包，“麦要开着么？”
　　“开，免得你等会儿又睡着了。”
　　许适：“那是你的学生时代吧。”
　　周亭筠哈哈笑，“我大学保送的，天天晚上去社团浪，浪完回来就睡觉。”
　　许适：“然后白天上课看漫画。”
　　周亭筠：“你怎么知道？”
　　这波仇恨拉的，知道你是学霸属性，也不用这么嘚瑟。许适揉揉眉，深呼吸一口，“讲真，要不是因为你id叫长亭，我现在早就把你拉黑了。”
　　周亭筠从嗓子里散一声笑，胸腔跟着共鸣，笑声里多了些气声出来，劝慰着道：“所以阿适啊，要考怎样的大学，只能靠你自己，你一直不肯告诉我你的理想学校，那就把它牢牢记在心里，自己一步一步踏踏实实往前走总是可以的。”
　　不是不肯告诉，许适喉中一梗，“我现在，我现在还没有把握能考进去，你再给我点时间……明年！明年我一定告诉你我想考的学校！”
　　“明年录取结果出来后么？”周亭筠把麦往跟前送了送，声音低下来，柔到骨子里，“阿适，放松。自己定的目标，照着它去做就可以了，你不需要向我证明什么。”
　　许适握笔的手一顿，“嗯”一声做回应，从习题里移了视线去看书桌上立的相框，里边照片的拍摄角度直切而入，黄金分割线恰到好处，内容却是单调的人文景观：一栋八层高教学楼，外间一条柏油马路，两旁种了高大的行道树，天气很好，阳光高照，近景是一块立于校门前的花岗岩卧壁，古体字上书“帛禹大學”。
　　她倔强地抿着嘴，唇线被她抿出一条线，许适呼了口气，弯下眼睛上扬声线：“学习吧！你今晚到几点？别太晚啊，老年人容易秃头。”
　　所以说隔着网络交谈是最好的掩护手段，自己的所有情绪都能隐藏地很好，哪怕有难过，也能上扬着语气装作元气满满。
　　周亭筠被她成功骗过，CV凭借声音吃饭，所有的演技都在声线与声音里，她看不见许适的表情，便更加笃定地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只不过是她们平日里再平常不过的一次交流。周亭筠轻轻笑一下，对许适的玩笑包容如常：“你到几点，我到几点。”
　　麦上安静下来，房间里也安静下来。许适听见周亭筠的呼吸声绵长，知道自己的呼吸声传到那头也会是这个声音。
　　她低头在草稿上写字，钢笔点着蓝墨流利，字体略草，典型的学生字。
　　别急。
　　你要的都会有。
　　帛大也能考得上。
　　力透纸背，一连写了好几遍，一遍比一边遍草。最后猛地停笔，一笔一划写楷体。
　　长亭。
　　十里长亭。
　　周亭筠。
　　笔尖止住，墨水顺着笔尖泅在纸上。
　　许适敲敲脑袋，想太多，学习。
　　一直学到十二点，那头忽然噪音呼呼响。许适原本锁着眉转着笔跟数学题死磕，听到声音后思路立马被吹到西伯利亚去。
　　“周亭筠，你风扇声太大了。”
　　那头没声音，许适挑一下眉，眼角眉梢都化开来，笑着摇摇头。
　　“长亭？”故意加重声音。
　　好半天，那头才回她一个鼻音浓浓的轻哼声。
　　许适的声音带着笑，哄着对方：“十二点了，去睡吧。”
　　“唔，我要陪你的。”
　　“你明天还要上班，要早起的。”
　　“但是你不是要学到一点……”
　　睡意浓浓的周亭筠没了往日的精英感，声音嘟囔着堵在嗓子中，像个撒娇的少女一般。
　　许适忍住笑意，手中的中性笔转了一圈，口上一本正经：“你困了，去睡吧，要不然我一边做题，一边还要担心你有没有着凉，你叫我怎么考大学？”
　　周亭筠大大地打个哈欠，“你高考，你有理。”
　　许适：“晚安。”
　　那边传来一阵杂音，周亭筠站起身来慢吞吞地往卧室走。许适脑补了一下场景，有些汗颜地想周亭筠会不会闭着眼睛磕碰到哪里。
　　“晚安，阿适。”
　　周亭筠下了QQ，连线自然也被关掉。许适取下耳机，嘴边不自觉地笑一下，“好梦。”
　　她伸个懒腰，起身去客厅将暖气上热好的牛奶撕开一个小口子倒进玻璃杯中。
　　许妈妈的声音从卧室里传来：“许适怎么还不睡？”
　　“等下，做完题就睡。”许适压低声音答到。
　　许妈妈再没说话，许适端起杯子轻轻走进自己房间里。
　　台灯再书桌前投下暖橙色的光，摊开的《五三》上压着一本画满公式的草稿本，书上的大题圈圈圆圆看得人头晕，许适面无表情站在桌前喝牛奶，视线不离书本。
　　这是她选择的路，放弃了全国排名前二十的学校跑来复读，前途全都堵在孤注一掷里。
　　没有后悔的权利，也没有放弃的权利。
　　许适呼一口气，放下杯子坐在桌前，握着笔在稿纸上快速演算。
　　继续，继续。


第3章　
　　周六下午放学后刚开网络就看见自己企鹅上99　的小红点，许适插了耳机打开网易云切歌单循环后才点开企鹅，果然一排小红点的@记号。
　　【少年人的两肋插刀】
　　须檀：周六啦！适之快粗来听新剧写长评　　@适之
　　唤南溪：她不是18点放学么，现在@她作甚
　　长亭：周六下午17。20放学，平时18点放。
　　唤南溪：……
　　须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南溪你等会儿怕是要被适之打死
　　国王十字路：港真，只有我注意到一说到适之同学，我们高冷的长亭大大就出来溜场么？
　　白衣归：你这么一说……
　　长夜从风：好像是有点啊……
　　国王十字路：群主呢，能把楼上两个恋爱狗叉出去吗！
　　【白衣归已被管理员禁言10分钟】
　　【长夜从风已被管理员禁言10分钟】
　　长亭：群内禁止撒狗粮：）
　　国王十字路：噗哈哈哈哈哈哈长亭大大威武霸气性冷淡
　　适之：？？？啥情况？性冷淡是个什么鬼？
　　适之：群名又是什么鬼二了吧唧的谁改的？
　　适之：南溪你居然不知道我的放学时间。。爸爸真的很伤心……
　　唤南溪：再见
　　国王十字路：看吧看吧，我就说，只要长亭大大在，适之同学铁定出来！
　　须檀：@国王十字路你刚刚还说一见适之，长亭就出来的……
　　长亭：嗯？
　　须檀：我什么都不知道抱头跑远。jpg
　　唤南溪：脑补了长亭用冰山般的语气轻哼一个“嗯？”
　　国王十字路：一群同人文作者，来来来笔给你你来写
　　适之：不是，等下，我刚放学，这啥情况？
　　须檀：哟，放学啦？来笔给你快去写长评
　　【须檀已被管理员禁言10分钟】
　　许适从教学楼楼梯的最后三级跳下来，往车棚里走，又顺手点“国王十字路”的头像跟她私聊。
　　许适之：啥情况啊，你扯长亭干嘛？
　　顾笙：自个去翻群聊
　　许适之：我看了啊。不是你们老打趣我跟长亭干嘛？
　　顾笙：她又不介意，你看她还禁言须檀了
　　许适之：……我介意啊！你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群里还有别人啊！
　　顾笙：啧啧啧你个小媳妇样，处处替她想也没见人记得你一点好处的。就是几句玩笑别人又不会当真，我跟你不是还整天商业互吹吗
　　许适之：那不一样好吗！我跟你是清白的啊！你个钢铁直男谁会喜欢你！！我跟你说你别在群里说漏嘴啊，少把我和长亭扯到一起，我要真暴露了，退圈前先直播跟你同归于尽！
　　顾笙：我在你心里就是随时会漏嘴的人？太桑心了！还有，就你那受样，跟谁同归于尽？你个战五渣
　　许适没理她，不放心地敲打一番后就关了关屏幕，那人知道分寸，实际上特意私聊再叮嘱一遍也是因为自己不放心，就像顾笙说得一样，只要一跟长亭有关她永远都会慌神，冷静和自持力在长亭面前从来都不存在。
　　她从兜里掏了车钥匙出来，在入口处等着车棚里几个排队推车往出走的人全都出来后才往里走，顺手又看一眼手机，屏幕亮着。
　　顾笙：讲真，你就没想过要放弃吗，你说你，为了她复读，为了她拼命码字，人家在乎过吗，不照样打游戏接剧本自己当策划要授权？
　　许适之：我还跟她表过白呢，不照样被拒？我喜欢我的就好了，她没嫌弃我就不错了。还有，我复读是我自己想进帛大好么？
　　顾笙：长亭本科是帛大经管的吧？
　　许适之：全国最好的学校正巧是她母校而已……
　　顾笙：呵仿佛我信了
　　许适把自行车推出来，隐约一看对面从教学楼里走出来的是自家班主任和来自教务处的历史老师。她把手机往兜里一塞，若无其事地跟两位打招呼。
　　心里却虚地不得了，也不知道他们看见自己拿手机没，光明正大违纪这事儿本是她不愿的，手机被没收了还好，再买一个便是，就是今天课间刚写的大纲和片段还没来得及备份。许适不切实际地想，也许自己能在没收时垂死挣扎一下，让老师给自己几秒钟把东西备份了？
　　不过好在对方没看见，两老师跟她打了招呼后一起往校外走，许适站在最左边推个车子手心里全是汗，内心有一小人大喊着还有没有个人隐私了能不能让我一个人安静地带个耳机静静走啊，脸上却露腼腆的笑意，时不时答几句老师们抛过来的话题。
　　两位老师对她很好，平日就照顾着她，私下她有时壮着胆去办公室问题时也都非常耐心地解答，但大概是学生天性不愿跟老师多有牵扯或是见了老师就害怕，许适在放学后更喜欢自己一个人走。
　　好不容易走到校门口，两老师同她方向不同，许适乖乖道一句：“老师再见，”推着自行车过马路时大大松口气。
　　这会儿骑着车子也不想再看手机了，她戴着一厚厚的手套形似熊掌一般实在不方便，骑车回家也不过十分钟左右路程，到家再聊也是一样的。
　　她给顾笙回一句“我先回家”，看见特关联系人爬在列表最上面，旁边一小红点儿。
　　长亭：刚刚群里面须檀她们瞎闹，你别介意。
　　她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