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结-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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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铭玥涨红了脸,“无妨,无妨,崔妈妈身板儿宽,能遮个严实,还有三哥哥水空能护着我。”
怜香道:“铭玥,我更不能走了,我要留下来照顾好你。”
车已经出了雁门关,北望茫茫荒野,草木枯黄,一片萧杀。
第83章 春梦了无痕
太原府抓获的蒙古俘虏全部被坑杀了, 一个不留。
总兵大人, 五军右都督蔡昆明本是个文官, 看到这架势直擦脑门上的冷汗,“这……是不是要上书奏明皇上再行定夺,擅自坑杀降俘, 若是上面怪罪下来……”
其他的五军参将、副将、守备皆是武人,倒是泰然自若地看着,连一脸斯文的顾长风都不以为意, 只低声道:“蔡大人不必担心,若是皇上怪罪下来,在下愿意承担责任。”
“虽然皇上下诏,八九不离十也是这个意思, 可咱们这样毕竟是僭越了。”蔡昆明还是不放心。
“是在下僭越了, 还请蔡大人责罚。”顾长风拱手。
蔡昆明道:“我只作不知,明日你来领罚便是。”
那前军参将笑道:“杀几个蒙古强盗嘛,没什么大不了的,皇上最多说顾将军几句,蔡大人还是莫要罚他了,要罚也是皇上来罚。”
蔡昆明于是也跟着笑了, “也是, 皇上断断舍不得责罚顾将军的,那这事我只作不知了, 哎呀,天有点儿冷了, 我这头痛脑热的,不如回营房歇息片刻。余下的,你们且看着办吧。”
蔡昆明赶紧溜之大吉,其他军官也纷纷离开,见人埋得差不多了,顾长风这才渐渐转身离去。昨夜庆功宴上,五军上下欢声雷动,梁冠璟却压根没出现,顾长风自惜玉那里了解了一些情况,他最是知道她了,她换回了女装在北地出入军营,上阵杀敌,多半也是为了以皇后之名赢得声望。她不让下属上奏朝廷,一方面是不想让韩成玦知道她在这里,另一方面,军中这么多人都知道她是皇后娘娘了,声名威望自是不胫而走,中间还会有人添油加醋,传出百里地外,皇后就成了天兵天将附身的神人了。
是以庆功宴她原本应该露个面,和众将士喝个酒的,她惯于收买人心,连这点事情都不愿意做,可见是真的心灰意冷了。
顾长风进屋的时候,梁冠璟还没睡,只歪靠在床上,手掌用纱布包扎了,耳环还搁在床边柜子上。
顾长风见她失神地抚摸着脖子上挂着的一个玉牌,他走过去低声道:“好一点了吗,药吃过了?”
梁冠璟神情漠然,“你放心,我不会寻死,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缓一缓。”
“明日大军拔营北上,追截苏赫巴鲁,你还去吗?”顾长风担心她的身体撑不住。
梁冠璟摇头,“苏赫巴鲁一路逃窜,你们在这里又是庆功又是喝酒的,哪里还追得上?”
顾长风苦笑,“你要是上书参一本,我们都吃不了兜着走了。”
“不过你的确应该上一本,奏请朝廷派军出关横扫蒙古,血债血偿,不给苏赫巴鲁一点颜色瞧瞧,那些被屠戮的百姓岂不是白死了?”梁冠璟道。
顾长风摇头,“不好说,蜀中之乱刚刚平定,这次十万大军北上,光是粮草就折腾了大半个月,朝里都在说休养生息的事,让皇上不可穷兵黩武,好大喜功。”
梁冠璟道:“当了皇帝,就成了软蛋!”
顾长风道:“别这么说他,他也有难处。本来蔡昆明要带二十万大军出征,最后只能调出一半,好在女真人那边,有陈春和从山东出发去增援了,相信不日捷报就要传到京师。”
梁冠璟道:“若是他知道自己的宠妃身死蒙古人之手,自己的皇嗣被马刀挑着玩,他还能这么冷静吗?”
顾长风道:“也未必就是苏姑娘,那蒙古人杀红了眼,哪里认得出哪个是哪个?”
梁冠璟摇头,“我认得这副耳环,是我在京城的时候买给她的,这是特制的,只这么一对,再无重样的。”
顾长风回头看看那副耳环,梁冠璟都要魔怔了,他真想把这副耳环远远抛掉,“我看这耳环很寻常,没什么特别的。”
梁冠璟突然就怒了,“那就是她的,背面刻了字的,是个玉字!这种白玉天生像泪滴,不是雕刻的,只这么一对!”
“人死不能复生……”顾长风说了一半,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赶紧住嘴。
两滴晶莹的泪自梁冠璟眼中夺眶而出,顾长风跟她相识多年,这是第一次见她哭,他走过去,无声地抱紧她,任她在自己怀里失声痛哭。
“没有了她,你还有我,我总是一直守着你的。”他说道。
那天晚上梁冠璟做了一个梦,以前她总是做金戈铁马的梦,梦里大敌当前,红缨飘动,旌旗飞扬,她骑着马下场杀敌,来者的武器有千钧之力,她一个轻巧地翻身,手中寒光一现,那人的脖子里便被划上一道细细的红线,跟着便是漫天喷薄而出的鲜血。她梦见自己骑在马上射箭,准头却不对,敌人怎么都不落马,又或者焦急地在想办法,或者深陷重围,或者杀敌无数,或者又变做小女孩,跟着哥哥们坐在马背上东张西望。
她梦见一堆瘦猴子似的孩子跪在那里等人挑选,她买了最瘦的那个,怜香吃下一个肉包子,脸就鼓起来,变成圆脸可爱的大姑娘,冲她嘻嘻而笑。她嘴里叽叽咕咕说着什么,梁冠璟努力竖起耳朵却听不见,便斥责她太啰嗦。
她梦见死人堆里微微动了动的小手,便命小厮去刨,把一个孩子挖了出来。一开始她看穿着还以为那是个小男孩,卫士检查了才说是女孩子,她笑道:“女孩儿好,就跟在我身边罢,我有个怜香了,还差个惜玉。”
她骑着马走过大漠风沙,走过山山水水,穿花分柳便来到江南的街巷,远远的拱桥上站着一个人,桃花在岸边怒放,暗香浮动。那人背对着她,三千乌丝在风里轻轻招摇。
“玉儿?”她轻轻唤道。
苏铭玥怀中抱着一个小小婴儿,襁褓上绣着一对交缠的凤凰,不知道为什么,她看不清孩子的长相,对那凤凰却如此印象深刻。
“玉儿,你为什么不回头看看我?”她问道,想走过去,却是怎么也走不到她身边。
“玉儿,你是不是在怪我,若不是我带你到边关来,你就不会……”梁冠璟抱着头,自己成了一个弱小无助的小女孩,她记忆里的自己永远意气风发,就没有这般弱小无助过,“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然后那身影突然就在她身边了,她抬起头来,逆光之下,苏铭玥笑得温柔美丽,也不说话,只冲她摇头。
梁冠璟伸出手去,想抓住她。
突然她又离她很远了,她抱着孩子一步一回头,明明在笑着,脸上却滴下泪来。
“前面是悬崖!”她喊着,提醒她。
她却听不见,执意往前走,到那悬崖边,突然就抱着孩子跳了下去。
“啊!”梁冠璟挥舞着双手从噩梦中惊醒。
“没事了,没事了,只是个噩梦。”顾长风按住她,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
大军拔营北上的时候,梁冠璟甚至没有去送别。
顾长风想留下来陪她,被她冷冷地拒绝了。
大军行至三十里地外,顾长风找了个由头,向蔡昆明禀告之后,独自策马出列,朝着相反的方向又回来了。
这一次出现在梁冠璟跟前,被梁冠璟狠狠地扇了一耳光,“为什么每次我说什么你都听不明白呢?我要睡你的时候,你非要等着先成亲,我说不想和你成亲了,你以为我在闹脾气,我跟韩成玦走到一起了,你说我是被他拿了把柄身不由己,那天他来抢亲,你还坚持说我是不情愿的。我现在要你滚,你能不能滚远一点不要再出现了?”
顾长风满腹委屈,“那你这些天跟我……竟不是为了再续前缘?”
梁冠璟低头,她也不知道自己要什么,仿佛世间已空无一物,“不过是消遣罢了,不用放在心上。你早该认清我了,回去好好过日子吧,断了念想。人生还很长,希望你幸福。”
说罢她大喊:“惜玉,去把我的马牵来!”
顾长风道:“你要去哪里?”
梁冠璟道:“没想好。”
顾长风道:“你这样叫我怎么放心?”
梁冠璟:“别操心我了,我会好好的,比你能想象的更好。”
顾长风道:“真的?”
梁冠璟道:“他日我若反了韩成玦,你愿意归入我麾下吗?”
顾长风愣了愣,点点头,“我愿意!”
“不顾家中父老兄弟姐妹背上诛九族的罪名?”
顾长风犹豫了一下,“我会学你三哥,先叛出家门,再跟你一起,这世间总有办法。”
梁冠璟笑了,“好,谢谢你这一句。这些天跟你在一起很快活,我们就此别过。”
梁冠璟带着她的人马离开了,她去了北方,顾长风想跟着她,但是他知道她说不让他跟,就是真的不让他跟,不是女孩儿家的欲迎还拒,欲说还休。他一直知道她,但是不理解她,大概这就是为什么她最终没有选他。
天下那么多女孩儿喜欢自己,他不明白为什么她就不喜欢自己。
天下那么多女孩儿值得他去喜欢,他不明白为什么他就是倾心于她。她已经不再年少,但是比起当年那个鲜衣怒马,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女,现在的她更让他错不开眼,放不了手。
她要反了韩成玦吗?
反了以后呢?
顾长风仿佛又一次认识了她,不是说他以前错认了她,而是他明白她离自己想要的目标似乎更近一步了。
第84章 美人泪
朝廷力挽狂澜平定了北境, 所有参战将士论功行赏, 常清河镇守辽东有功, 授怀远将军,升三关总兵,辽东六卫指挥使。
董一鸣自请驻守北平, 为迁都做前期准备,常清河便把手底下三千精锐都拨给了她,加上原先的一千多人, 这些兵算是梁冠璟的人马了。
在北平卫所的营房里,常清河带着李明堂还有几位卫所指挥使大人,千户大人等一起吃饭践行,吃完这顿大家就要各自走马上任去了。
“这么说, 皇上还是准备迁都的了?”常清河向梁冠璟打听。
梁冠璟道:“不迁都, 北境永无宁日,皇上总得为这天下作出一些牺牲。只是满朝的文官多是江南人士,迁都要拖家带口离乡背井,都不是很愿意,皇上还在安抚。另外新京的街道、皇城都要修缮,入京官道, 漕运都还没通, 这些事情做起来没个三年五载不行。”
常清河道:“这些都好说,建立新京总没有打仗来的劳民伤财。”
梁冠璟又提醒各位, 迁都之事暂不宜宣扬,免得朝中抗议之声太过, 大家哼哼哈哈的表示理解皇上的难处,就各自喝酒去了。
回到营后官邸休息,惜玉过来服侍梁冠璟躺下。
梁冠璟问道:“我昨日写的信送出去了吗?”
惜玉道:“从驿站当军报送回去的,不出五天皇上就能收到了。”
梁冠璟道:“你不问问我接下来作何打算吗?”
惜玉道:“皇后做事总有自己的道理,奴婢不需问。”
梁冠璟看着镜中的自己,觉得自己一夜变老了,虽然她其实才二十多岁,“若是怜香在,她总爱问东问西。我身边连个像样的谋士都无,外面那些人又不能引做心腹,便是常清河,此人奸猾得很,他便是口口声声说倾慕于三哥,结果投毒谋害在先,还以忠君爱国为名跟三哥唱反调找碴,阻他出关与蒙古人有牵连。嵩城没了,三哥下落不明,我看他一样吃得饱睡得好,全无伤恸之意。这个人,不能拿过来用。”
惜玉一边帮她梳头,一边道:“皇后想听听我的意见?”
梁冠璟点头:“要听你开口不容易,你且说说。”
惜玉道:“你若真的要成大事,这个人还是可以拿来用一用的。他便是口口声声忠君爱国,这个君是你还是皇上,我看他未必在意。他昔日投在康王麾下也是为了报恩,后来康王既死了,恩也报了,他便不欠任何人的。他跟三爷剪不断理还乱,多少是为了怄气,不然反倒容易变通些,他跟你一样,是怕三爷跟蒙古人夹缠不清,引火烧身了,心里还是向着三爷的。至于三爷下落不明,焉知他躲在被窝里的时候有没有哭鼻子呢?你这些天在人前不也是好好的?”
梁冠璟苦笑,“好吧。本来我还是抱一点希望的,可是这么多天了,怜香也没有回来,我就知道凶多吉少。我这心里……”忍过这一阵绞痛,她转过身来,“昨日的信里,我把嵩城的事都告诉韩成玦了,包括铭玥和孩子不幸罹难,他知道我在北平,我猜不日就要与我汇合,御驾亲征。我留你去做一件事,找到惠文帝,把他带去山东。凌十四已经出发山东把下一封密函交给陈春和,届时趁韩成玦在关外,我便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