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息[GL]-第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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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清明慢慢地小心地把一只手从被子里拿出来,摊开五指仔细观察。这双手看上去修长有力,指甲圆润干净,但有些地方的皮肤有些暗沉、粗糙。那是冻疮活动过的后遗症。
路清明想起昨天听许雁枫说的。
“一双好手赢天下。”
——许雁枫在群里得意洋洋地晒了一下自己的手。她的手的确好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无名指上非常“低调”地戴了一枚钻戒。
路清明没注意到钻戒有多贵。她只是仿佛第一次发现,原来许雁枫的手是这么好看。
她一直都没注意过。
她自己的手却……
唉。路清明有些沮丧地挠了一下手上发痒的地方。
天已大亮。外面鸡屋里面的鸡们已经醒了,叽叽喳喳嘀嘀咕咕地要食吃。路清明小心地把自己从被窝里剥离出来,转头看到舅姥的铺位已经没人了。
她心里所有的念头都顿了一下。
舅姥已经起床了?
她赶紧穿衣服。穿好衣服摸下炕,帮池慕云掖好了被子,戴上柜子上那双已经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破套袖。
凌素珍正蹲在外屋的灶前烧火。见路清明出来,她很自然地叫了那孩子一声“清明,去帮我把鸡喂了吧。”
路清明愣了一下,看着凌素珍蹲在地上的背影,隔了好几秒钟才应了一声,打开门去厢房拌鸡食了。
灶里的火在凌素珍眼里跳动着。过了会儿,她想把一根树枝折成两半塞进灶里,却发现怎么都折不断。
她突然站起来,烦躁地把树枝往旁边踢开。
“妈……怎么了?”回头一看,池慕云身上裹了件大棉袄,正睡眼惺忪地倚在门框边看着她。
听到女儿这一声,凌素珍就像泄了气的皮球,她叹了口气,避开女儿的目光“没怎么。就是挺长时间没弄过这些东西了,有点手生。一手生,就来气了。”
池慕云一边把那件大棉袄穿上,一边笑起来“这也值得动气?来,”她说着蹲下来,一只穿着棉靴的脚踩住树枝一端,两只手掰住树枝另一端,用力——
树枝纹丝不动。
池慕云愣了一下,尴尬地换了只脚,倒是把凌素珍给逗笑了。
孝心是有的,就是不是做这些的料。
“云,我来吧。”一个高挑的人影裹着寒气进来,直接冲过来把池慕云手上的树枝夺走了。
路清明手上戴着白线手套——专门用来做活儿的那种。衣服袖子上套着套袖。身上还有些厢房米糠粉面混着鸡舍的味道。她三下五除二把剩下的树枝都折好,一边说道“我来就行了,你们进屋去吧。”
凌素珍裹紧了身上的衣服,碰了碰池慕云的胳膊,刚要说话,池慕云就说道“妈,我和小路一起做饭,你进屋去暖和一下。”
凌素珍半晌没说话,最后叹口气,回屋去了。
她老胳膊老腿的,确实受不了这份冷了。进屋之前,她还回头看了一眼。
池慕云的脸上,是对谁都不曾露出的温柔愉悦,而路清明做事利落,事事都顾着池慕云,既满足池慕云做家务的乐趣,又不让她做费力的活儿。
一时之间,凌素珍心里涌上了许多复杂情绪。
她不能否认的是,路清明对池慕云是绝对地好。
万里挑一的那种。
凌素珍坐在暖意融融的炕头上,被自己的念头吓住了——
她难道是在把路清明当个“女婿”在看吗?这种心理,非常像是年轻时,她母亲帮她相看池天祥似的。
她摇摇头。她年过半百,事情经历多了自然明白——对一个人好,一天、两天,一年,两年……都不算什么的。
时间长了,什么都会淡。
路清明现在还算是个有良心的好孩子,以后的事情,还是难说的。
她年纪小,心性未定,能明白什么叫“爱情”吗?她知道自己的每一个行为意味着什么、将为之付出什么责任吗?
……
凌素珍太清楚自己的女儿了。她要是对什么一头扎进去,别人根本劝不住。
可她空有一腔的热诚,要是付错了人,受了伤,她该有多难受?凌素珍的心该有多疼?
凌素珍什么没见过?世人只说“老牛吃嫩草”,仿佛“老牛”得了天大的便宜,又有谁知道,一个成熟而又真诚的人,注定会倾注所有的情感,而年轻的那一个,总有理由和机会去犯错、纠错,甚至——迷途知返,重新开始。
而池慕云已经不小了。
凌素珍又摇摇头。她其实也不能十分确定一些事情,只是有些端倪她不得不重视起来。
毕竟那是她从小宝贝大的女儿,而另一个,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不管是哪一个,她都不想让她们误入歧途,做伤害别人或伤害自己的任何事情。
早饭是路清明和池慕云一起做的。池慕云很久没在农村的灶上做饭,显得兴致勃勃。路清明看着她,嘴角一直是上翘的。
“咱们擀点荞麦面条吧?人多,打两锅汤,一个豆腐西红柿蛋花汤,一个酸菜肉汤,怎么样?”池慕云看到冰箱里有揉好的面团,轻快地笑道,“反正咱家人都爱吃酸的。”
“好啊。”路清明往灶里又添了两支柴,笑着回头看她,“那我来给你捞酸菜。”
“好。”池慕云也回头对她笑。
面团是荞麦面和白面按照一比三的比例混合而成的,呈现出来的颜色是灰扑扑的,带着荞麦面的质朴和粗糙。荞麦面条的口感也是如此,劲道中带着粗粝,就算浇头是肉汤,吃起来也不会腻。
“好吃,”池天祥给父母盛好,自己也吃了一口,赞道,“好久没吃到过这么正宗的味道了。”
凌素珍白了他一眼“你也真是的,咱们家里其实也有荞麦面,吴姐问了我好几次,要不要吃荞麦面条,你总是说等你回来一起吃,结果一回来呢,就忘记这件事了,半年也没吃上荞麦面条。”
“好香啊……”小柱子裹着棉袄走进来,看到桌上热气腾腾的面条,眼睛亮了一下“面条!”
他昨天就想吃了,今天天冷,桂琴懒得动,一家人早上随便吃了点。凌素珍叫他坐下吃,他便坐下来拿起筷子,搓搓手吃了一大口。
“姐,”他含糊不清地说道,“爷爷奶奶叫你回去吃午饭呢。”
第127章
路清明吃面的动作顿了一下,点点头道“我本来就打算吃过早饭过去的。”
小柱子又吸溜了一大口面条“我妈说……让长辈们都过去,吃个团圆饭。”
凌素珍看了公婆一眼,见二老没说什么,便点头道“行,等会儿吃完就过去。”
小柱子完成了“传话”的任务,又盛了一碗面条吃了起来。
农村过年总是要比城里有气氛些,这种气氛在腊月初便开始弥漫,会一直延续到正月十五。而家庭聚会吃饭,则是“年味儿”的来源中最重要的一部分。
今天先去池大姑家吃饭,明天,也就是年二十九,还要去池大伯家吃饭。
池慕云和池慕秋其实都不太喜欢这种聚会。
就比如现在吧,她在院子里看羊羔的功夫,一个并不熟识的路家那边的亲戚,拉着她不放,说自己有个远房表哥,在京城开公司,想介绍给她认识,执意要她拿出手机记个手机号码。
“微信就是手机号,”那位亲戚三十岁左右,戴着眼镜,“按辈分,你该叫我一声姐,我那个表哥呢,也是早就听说你,想认识你一下。大家都是平辈嘛,交流起来也没问题,亲戚嘛,就是要多来往,有啥事儿呢,可以互相帮助一下……”
池慕云被这位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姐”缠得无法脱身,只好拿出手机,记了那位“表哥”的号码。
“云,”路清明突然闪出来,拉住她急急问道,“大姑问我,车钥匙放哪儿了?”
那位“姐”被打断,饶有兴趣地盯着路清明看“文松家老大吧,这么大了?”路清明对她呲牙笑了一下“姑姑好。”
池慕云想了一下说道“车钥匙,我应该是放柜子上了。”
路清明摇头“我找了,没有。”
池慕云秀眉微蹙了一下。她记性并不差,分明记得把车钥匙放在柜子上了呀……
“就是那个绿色的柜子。”她强调了一下。
路清明还是摇头“真没有。你过来一下吧。”
池慕云礼貌地对“姐”笑了一下“我去帮她们找一下。”
“姐”摆摆手“哎哟可别弄丢了,快去快去。”
池慕云被路清明拉着进了里屋。池慕云一眼就看到了柜子上的车钥匙,满腹狐疑地看向了路清明。
路清明嘿嘿一笑“原来钥匙就在这儿啊。”
池慕云看着她,突然明白,池慕秋应该并没有找路清明要什么车钥匙。
“不学好。”池慕云低声说了一句。小路不再是小时候那个老老实实的小路了,还学会了顺口胡说。
她这么想着,嘴角却忍不住翘了起来。
说是桂琴做饭,其实是池慕云和路清明她们三个一起干活儿。抱柴禾、烧火、和面淘米这些需要力气的活儿都被路清明大包大揽了,池慕云洗菜切菜,桂琴炒菜炖菜。
倒也算融洽和谐。
桂琴对路清明的态度比之前温和了许多,至少表面上,已经很像一个慈和的长辈了。
很多大人都觉得孩子是没什么记忆的。他们可能会记得许多长辈对自己做过的过分的事情,但却不会相信一个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孩子会记恨自己。
“记恨”这个词或许并不合适。
因为路清明确实已经对童年时的事情不再介怀了。
实际上,她也在一定程度上理解了桂琴。
她并不是桂琴亲生的,在十几年前那个物质极度匮乏的年代,桂琴能做到养大她,给她一口吃的,她想,她是感恩这些的。
因此对桂琴,她保持着对长辈的礼貌和尊重。
反而是对路文松,她要疏远和冷淡许多。
不过这些也已经不重要了。一个人会失望,那就说明她对某些东西还是有所求的,而路清明已经对所谓的“父母”完全不抱希望,也完全无所谓了。
人生那么长,还有很多值得期待和珍惜的东西。
路清明抱着一堆干燥的木柴进屋,目光不自觉地飘向了池慕云。
做饭的时候外屋会比较暖和,池慕云没穿棉服,只穿了一件墨绿色的高领毛衣,袖子卷到手肘,露着半截纤细白皙的小臂。她还系了一条围裙,样式比较卡通,上面印着喜羊羊与灰太狼,看得出已经年代久远了。
虽然只是一个切菜的背影,还系了那么一条莫名其妙的围裙,可也还是好看的。
路清明低头偷偷地翘起嘴角。
她早已经找到了最值得期待的东西。
午饭一共做了八个菜。按照当地的说法,做菜做单数是不吉利的,桂琴又加上了一个凉菜,这才得出“八”这个吉祥的数目。
炕上摆了一桌,地上摆了一桌,西屋又摆了一桌,年纪小辈分小的孩子们都得去西屋吃饭。
池慕云下意识地想去西屋带着孩子们吃饭,刚才那位“姐”又拉住她,让她在这边“喝几杯”。
“清明呢?清明也在这屋吃。”半天没说话的池大姑突然说道。
池大姑这两年身体不好,医药费没少花,花光了为数不多的积蓄不说,路文松那边也出了不少钱。对此,桂琴当然是有意见的。
“小孩子家家的,去西屋吃吧。”她老头子路国栋闷声说道。
昨天路清明没回路家,而是在池家住,这让路国栋很不满意。怎么?这孩子是有奶就是娘啊?都不认自己家了。
按照当地的习惯,小辈给长辈拜年,那是要跪下磕头的。
路国栋瞥了池大姑一眼。他知道这老太太怎么想的。路文松有个厉害老婆管着,对父母也是有心无力。小柱子呢,看起来就是个没出息的,而且年纪还小,要等他长大成家,老两口怕是早就半截身子都进了土。路清明再过几年大学毕业了,而且学校不错,成绩不错,长得也是亭亭玉立,估计以后找个好工作、嫁个好人家都不是什么大问题,而且不管怎么说,这孩子还是姓路,以后说不定能指望上。
路清明小时候被后妈苛待,也就池大姑对她还好些。池大姑想着,这孩子是个有良心的,就一定会念旧情,以后自己老得动不了了、病得爬不起来了,帮衬自己一把。
可路国栋不这么觉得。路清明再有出息,也只是个女孩而已,以后是要进别人家门的,这泼出去的水,以后还能记得孝敬爷爷奶奶吗?
“都是大学生了,”池大姑没理自己那固执的老头子,朝路清明招招手“来清明,坐奶奶这儿。”
池大姑年过花甲,头发花白,大概是由于最近生病的缘故,脸色也是蜡黄的,枯瘦的脸仿佛就剩下一层皮,双眼暗淡浑浊。她朝路清明慈和地笑着,可路清明竟觉得那笑容有些可怖